自孔有德离开山东以后,这危害山东的兵灾,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地方上,也开始休养生息,偶尔有溃兵辽民,三五成匪,但是,也成不了多大的气候。劫掠百姓没有多大的油水,去打那些高门大户豪强的庄子,却又没有那个能耐,充其量,就是在些偏僻的小道剪径,打劫一下来往的客商。
山东自古多响马,就算没有这些溃兵成匪,离开乡镇县城,也未必有多么太平,既然没有像大夏庄丘时那样占据地方的溃兵流匪,地方上倒也是不怎么介意,这盗匪,放眼天下,即使能够清平得了,要是真的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不成了太平盛世了吗?
时进七月,仿佛是一夜之间,原本看起来还太平的年景,顿时变得不太平起来了,青州多处州县,都开始报匪患起来,开始是下面乡镇一些零零散散的报告,借着有人在官道上都开始遭遇盗贼,据目击者说,这些盗贼,都是骑着快马,带着辽音,这山东腹地带着辽音还作乱的,除了孔有德留下来的那些溃兵,还有何人,一时间,村寨结村自保,豪强们压阵以待,甚至有的县城的城门,也由以前的全天任由百姓出入,变成只开半天,晌午一过就关上城门,任谁来也不开门了。
这些盗贼,虽然穷凶极恶,但是,有心的人还是发现了一个特点,凡事有着巡检司盐丁驻扎的那些地方,这些盗贼们都是秋毫不犯,这官场上好比是一个大筛子,有什么消息能瞒得住的,这灵山守备就是原来的巡检司巡检,老百姓或许还有点迷糊,但是这消息很多官员都知道,有人就琢磨,难道这些盗贼们也知道这点,尽量避开这些盐丁,免得到时惹得麻烦上身,引来大军清剿?
掖县周家兄弟的庄园,周家兄弟正在设宴招待一群粗豪的大汉。
余风率军将王家连根拔起,得益不少,但余风从来就不是一个自己吃肉手下喝汤的人,在这件事情里出力甚多的周家兄弟,也是得了不少的好处的。那些明面上的钱财收益就不说了,但是,暗地里,周家兄弟已经成了这掖县一带的大豪,捞偏门的人对于官兵的动作,最为关心,这周家兄弟本身实力就不差,现在又和那守备余风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自然是敬畏有加。王家的例子就在面前,谁要是觉得自己比王家更厉害一些,大可再咋唬咋唬,你看你死不死。
这些绿林人物,江湖豪杰,既然认为这周家兄弟是这一带的头面人物,自然少不得要拉拉关系,吃喝送礼,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得到周家兄弟的照顾,但是,至少也不能让对方看不顺眼不是,要不,寻个由头让官兵当匪给剿了,岂不是冤枉之极。
所以,周家兄弟的这庄园,到是没有个安静的时候,不说天天大宴宾客嘛,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总是有的,不过最近这些时日,却是有些奇怪,对于这些来拜码头,拉关系的英雄好汉们,周家兄弟一改往日平平淡淡的做派,变得热情洋溢起来,有些人拜完码头,竟然还被他留宿在庄园中,天天大肉大鱼,招待得甚是殷勤。
有传言说,这周家兄弟是自己开山立柜,要拉杆子了,也有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周家兄弟私盐买卖银钱跟流水一样,又和官兵的头子关系良好,甚至听说,他们的儿子都送到了灵山的军中去了,他们吃饱了撑的去干这等买卖。不管这些人怎么说,周家庄园里三山五岳的好汉们聚在一起,倒是不假,至于他们时不时出去一趟,这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按理说,这些动静,当地的官府就是再无能,也能觉察得到,这些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聚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事,就算是周家兄弟在当地有点名声,也总该派人来过问一下吧,但是掖县官场却是一片寂静,大小官吏似乎都变成了睁眼瞎子,对于这些视而不见。
“诸位弟兄!”周大福举起酒碗,大声说道:“大家辛苦了,来,干了这杯!”
周大福一身富家员外的打扮,却改变不了这粗豪的做派,那丝绸长袍的袖子挽了起来,露出胳膊,倒像是要和
人打上一架似的,看起来十分的滑稽,不过,眼下这些人却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好笑。
“弟兄们这些天来的辛苦,周某都看在了眼里,也报了上去,那一位,对于诸位的表现很是满意,当然,要是诸位再加把劲,把动静再闹大一点,那就更好了!”周大福笑着说道。
“周大哥,这动静没法弄大了啊,这几位兄弟都在一边看着呢,既不能殃及无辜,又不能祸害百姓,光靠吓唬人,能吓唬得了几天,没多久这些人就知道咱们是些空架子,光说不练的了!”好汉中一人站了起来,有点郁闷的说道,能够得到周家兄弟后面的那人的认可,他自然是高兴,但是,按照这样的条条框框做事情,那也未免太不痛快了。
说完,他还朝着另一桌几个面色冷峻的汉子举了举杯子,讨好似的笑了一笑。
那一桌子的人的来历,在场的人都能猜得出个七七八八来,但是,却是没人一个人说出来,只是拼命的在那几个人面前表现,期待自己能够入得对方的法眼,能够将来和他们一样。
当初周家兄弟招揽这些干这些劫掠之类的事情,这些人是一拍即合,这不用招揽啊,大家本来就是吃这碗饭的,原本是在周家兄弟这里拜拜码头,现在,有人领头,还包吃包住,又不要一分钱财,这样的好事情哪里找去。这样的情况下,周家兄弟塞几个人进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人家要养那么多手下,自己不分钱就很够意思了,难道还不让手下也分润一下?
但是,周家兄弟却是言明,做这等事情可以,一切要听那几人的安排,而且,哪里能做,那些不能做,都是说的明明白白,这一来,好汉们不乐意了,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这还是做强盗吗?这不成了官兵了?但是周家兄弟稍微透露了一下他们这么做的用意,是上面某人授意下如何如何,众人立刻就没声了。
周家兄弟又不是官,上面某人,那还用猜吗?肯定就是那灵山守备,盐运巡检余风了。
周家兄弟挑选这些人手的时候,那些手里劣迹斑斑无法无天的自然不要,都是找的一些迫于各种原因做了强盗响马的好汉,这些人,心里良善倒是未必,但是却都是不甘心一辈子混个贼名在身上的,换句话说,就是在强盗中挑选的一些有理想有抱负的强盗。
这些人对于周家兄弟的发家史,倒是清清楚楚的,这周家兄弟,以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盐贩,虽然手下有那么几十号人,却也不成气候,不知道怎么就搭上那余风的线,转眼之间,就得了这等富贵,而且人家风光可不是光在这些绿林人物面前风光,就是县衙里那些老爷,见到了也是客客气气的。从一个见不得光的盐贩,一下子变成一个受人尊敬的乡绅,这已经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能够到这个份上,光明正大的洗去贼名富贵还乡这些人就眼热不已了,更有想得长远的,若是更进一步,得到那余风的赏识,混个出身,那就不是洗去贼名的事情了,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眼下周家兄弟只差没有明说,是给余风办事了,这众人再不清白,那就根本没资格站在这里了。
那塞进来的几人,虽然话不多,但是做派什么的,这些好汉们还是看得出来的,这些人,行动举止,根本不是这些江湖人的做派,很明显带有军中的痕迹,而且,这些人的兵器也好,马匹也好,都比好汉们上了一个档次,别说那长枪倭刀了,光是那身边的火铳,就吓死人,当强盗的有拿这么粗的火铳打劫的吗?这不明摆着就是那官兵吗?还是特精锐的那种,弄不好还是余风的亲兵。
而且,周家兄弟,对那几个人的态度,他们也看得出来,那可不是头领对手下喽啰的态度,那态度,简直是谦卑,好得过头了,能让周家兄弟如此的,哎,不用猜了,肯定就是那余风派来监督他们这些人的了。
“折腾得动静不大,那是咱们没有找对人,吓唬老百姓,老百姓再咋唬,也被当官给压下去了,这青州那么大,总会有几个致仕的、告老的官员吧,这些人虽然不在朝堂了,但是他们的门生故旧还是有的,要是动了他们,那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周大福得意的笑道,这些话,虽然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余风的意思,不过,他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以前大家怕惹麻烦,动了这些人,惹来官兵没完没了的清剿,弄不来伤了自个不说,还连累了同道,现在今时不比往日了,大家就是冲着这麻烦去的啊,这麻烦越大才越好了,而且,我可以保证,只要大家不是玩得昏了头,直接去冲县城,是绝对没有官兵来找大家的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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