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兵的?”石怀仁不怒反喜,“这附近有哪只兵马驻扎,不会是卫所兵吧,这安东卫和灵山卫,我老爹的话可不怎么好使,他们只买都指挥使司的面子,呸呸,怎么会是卫所兵,那些兵除了会种地,啥也干不了!”
石怀仁家学渊源,自然知道那些卫所兵自给自足,如果不是例外,粮草军需都是在当地自筹的,地方上哪里会买他们的帐,每年象征性的给点,基本上都是卫所的兵将自己在土里找食。这种情况,人家当然不会理会这布政使司辖下的清军厅了,人家啥都不指望你,当然不会买你的面子,都指挥使司那是朝廷的正管,有着大义的名头,这卫所要是不听命的话,那就形同造反了。
所以,在石怀仁的心里,卫所兵是草包之极的,这种能打的兵,就只能是招募来的战兵了。而只要是战兵,他就不怕吃不住对方,战兵的粮草军饷,可都是要清军厅拨下来的,他就不信,还有战兵敢在他面前撂橛子,老子打不死你,还饿不死你吗?
“这附近哪里有什么兵马,就算是丘总兵的兵丁,也没有撒这么远的,这两年这边又乱的很,兵丁们跑马一样的派来派去,说不一定,是那些流落民间的散兵,被那些小有身家的商贾招募了做护院也是可能的!”石财想了一想,有点不太肯定的说道。
“哦,对了,这边倒是有一只兵马,名义上也是协助镇守青州的,不过,那才是一个刚刚才成军几月的军头,还不成气候,而且,他们的大营在灵山,到这里够远的了,这不是那边的兵丁吧!”
“去问问他们!”石怀仁用嘴朝着那边树桩子一样站在那里的余风的亲卫努了努嘴,对着那个说话的帮闲小刘说道,回过头来,又和石财说开了:“不能啊,我刚才已经报出了我爹的名头,他们还敢动手,难道他们知道这新成军的兵马,一两年之内是不想得到朝廷的粮饷,他们这是破罐子破摔?”
“少爷,他们不理咱们!”那小刘回转够来,讪讪的说道。
“不理他们,不说就不说,难道咱们还查不到他们的根底吗?这店家呢,去,把那店家找来问问,你们几个看着这里,别让他们偷偷溜走了,尤其是那美貌小娘子,要是走掉了,你们也不用跟我回济南了!”
到了外面,没等他们去找店家,店家倒是主动的出现了,而且,在他身后还有几个青衣皂帽的差人,原来刚刚一阵混乱的时候,那店家李掌柜的一看这不是个事儿,立马悄悄给自己的伙计打了个眼色,叫他去衙门叫公人们过来,心里还一个劲儿的嘀咕:你们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我这条小小的凡人啊!
也是平日里孝敬银钱得足,这些差役得过他不少好处,来的倒也是迅速,差役们一到,他心下顿时安了下来,心里担忧也不知道后院打成个什么样了,立刻就带着人往后面而来,正好和出来的石怀仁碰了个正着。
“你过来,店家,我问你,那院子里住着的客人是个什么来历?”石怀仁大大咧咧的问道,对他身旁的衙役,仅仅是扫了一眼就把眼光挪开了,显然没有将这几人放在心上。
那李掌柜的朝着自己身旁的衙役看了一眼,那衙役会意,张口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在这安丘老店滋事,难道不怕王法吗?”
石怀仁嘿嘿冷笑了两声,并不说话,以他的身份,还不屑给一个小小的衙役解释,刚刚在院子里,是为了让那小美人注意自己,这才报出自己的名头,现在对着一个不相干的差役,他当然不能自降身价了。
这个时候,石财就要义不容辞的开口了:“我们家老爷,是济南布政使司辖下清军道石大人,这是我们家公子!”
“清军道?是个大官吧?”差役们一时之间,也分不出他说的真假,互相看了看,倒是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就知道你们这些人,没什么见识,这安丘还是黄知县黄县尊当家吧,你们大可去问问,就说济南石财向黄县尊问好,在济南,石某和你们县尊还是有一面之缘的。”
这么一说,那几个差役倒是没有什么怀疑了,人家都叫去找自己县尊去问了,要是冒充的,那不是老虎头上拔毛,自己找死吗?
“误会误会,石公子丰神俊朗,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物,定是这李老儿黄汤喝多了,满嘴的胡言!”
“哼!”石怀仁鼻子里哼了一声,眼中不耐烦的神情谁都看得出来,见到他朝着自己往来,李掌柜的那里敢怠慢,急忙回答道:“那几位客人的来历,小的倒是真的不知晓,倒是包下这院子的人,小的倒是知道,是这城中四海商行的龙掌柜!他请来的客人,来历自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算了,我不问你了,反正,问你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你去找个郎中来,哎呦,疼死我了……!石财,你把刚才的事情,和他们说说!”
清军道大人的公子被人打了?几个差役面面相觑,这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这石公子一口气不消,恐怕连他们也要吃挂落。更别手这李掌柜刚刚说了,这滋事的双方,都有七八人,这么多人护着,还被人给打了,打人的这些人的来头,怕是也小不到哪里去。
那差役中有人跃跃欲试,但是他们的头儿却是稳重得多,虽然知道能够帮清军道的公子出头是一个平时找也找不到的好机会,但是,问明白了再动手,总是不错的,要是为了一个大人物,得罪另外一个大人物,那他们死两回都不够的。而且,那李掌柜不是说了吗?那是四海商行龙掌柜的客人,那龙掌柜可是能够使唤得动盐丁的人,衙门里的公人加上帮闲一起,还没有人家盐丁的人数多呢?要是多事了,这眼前亏肯定是吃定了的。
他用眼色制止了想出头的手下,和颜悦色的对着石财说道:“石管家是吧,还是劳烦您说一说,要是真是不法恶徒,咱这几个兄弟就是豁出去,也要拿了他们,要不然,对不起身上的这身公服啊!”
石管家当下一五一十的将适才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当然,这强行叫人家腾院子,在他的口中变成了与对方好言协商,对方反而暴起伤人,至于自己少爷调戏对方女眷的事情,更是一个字都没提!
不提没关系啊,这些差役,都是办老了差事的人,只要他说了个开头,哪里还有猜不出事情的真相的道理,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无论是李掌柜的话,还是这石管家的话,都证明了,现在院子里,那个四海商行的龙掌柜,正在里面。
这个就让他们心里知道怎么办了,清军道的公子受气挨打,十有**是龙掌柜指使人干的,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清军道的公子再牛逼,他爹的官再大,一时半会,也照顾不到他们这几个小小的差人身上来。
所以,即便帮这石公子,有些好处,也是这好处也是极为有限,了不得吃喝几顿,小落点银钱。但是得罪狠了这龙掌柜,坏处却是立马可见的,没准晚上他们办完差回到家里,家里就多了几包盐货,然后那些冷冰冰的盐丁就拿着刀枪上门来了,缉查私盐,放在什么地方上,都是有道理的,就算是自己上官也不会说什么,就是苦了自己这个被“人赃俱获”的盐枭了。
一想清楚这里面的得失,那领头的差役立马就有了决断,这事情,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两边都惹不起,咱还是在一边看热闹吧!
“这些恶徒如此凶顽,而且,还身有利器,我们这几个兄弟还是人手不够,得立刻回县衙禀报县尊大人,然后召集人手,前来缉拿,石管家稍安勿躁,我等去去即来!”
差役们气势汹汹而来,却是雷大雨点小,那领头的差役一招手,几个手下全部跟着他走了。石怀仁还兀自不觉有什么不妥,还在那里哼哼唧唧的:“这些衙役,一点用都没有,咱们的人都吃亏了,他们还不吓破胆子,不纠集起个几十人,只怕不敢来动手的!”
“这事情有点古怪,少爷?”石财毕竟是有阅历的多,石怀仁没有听出什么问题来,他却是一下听出了那差役的的说辞,有点不对:“他说的是先回衙禀报那知县,然后召集人手。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郑重,少爷,你不知道下面的人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别说是几个商贾,就算是致仕告老的京官,他们这些人,都是敢上门勒索的,眼下他们这个做派,分明是忌惮什么?如果没有上面的人发话,他们估计不愿意动手?”
“忌惮什么?”那石怀仁一下认真起来,“难道那院子中的是江洋大盗,流贼响马,和他们有着联系的,这些可好,立刻调兵马来剿灭了他们,顺便将这几个与匪人勾结的差人也拿下!”
石财微微摇了摇头,虽然他平时也跟着石怀仁耀武扬威狐假虎威过,但是,论到脑筋清白,见识阅历,比这石怀仁不知道强了哪里去了。那院子中,要是真的住的是江洋大盗流贼响马,人家才不会那么张扬,腾个院子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事,真要记恨的,等到自己这一行人出了城,找个地方纠集点人,将自己这些人杀了,就地一埋,神不知鬼不觉的岂不是更好。
人家这么不给面子,就只能有两个可能,第一,脑子进水了,腰里趁了两个小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第二,人家自己有底气,根本不在乎。鉴于第一点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而对方在听到自家少爷报出了名头后,还照打不误,只怕第二点的可能是十拿九稳了。
看了看自家少爷那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时不时还低低淫笑几声的样子,石财心里担忧的想道,恐怕少爷这一次,是踢到了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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