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拥到码头上的人群,刘嗣是看到了的,他很庆幸自己即时走人,哪怕是因此折损了十来个兄弟。官兵们虽然不可怕,但是,这种有备而来的官兵,肯定是官兵中的精锐,和那些毫无战斗力的卫所兵肯定不能比的。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这可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明知道对方是来找茬的,还上去和对方硬磕,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头领所为。
“这地方,再也来不得了”他微微有些惋惜,能找到这样的一处所在,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销赃还这么方便的地方。
“刘头儿,前面有船!妈的,是冲我们来的!”一个站在船首的手下,扭过头来喊道,其实不用他大声提醒,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在河道入海的那个位置,两艘大小丝毫不逊于他们的船的海船,已经渐渐的从左右两方合拢而来,很明显,不仅仅是他们发现了对方,对方也在第一时间内看到了他们。
“我操!”这下就是傻子,也看出了是什么路数了,更别说对方船只上面大大的打着郑家的威海旗,这陆地上的官兵是怎么一回事情,那还用说吗?分明是这郑家勾结官兵对付他们来的了。说勾结未免过于严重,毕竟郑家在明面上的身份也是官兵,但是,若是还把这两件事情分开来看,那就很的小看刘嗣的智商了。他是海贼,又不是二傻子。
“掉头,不,靠岸!”刘嗣已经有些失去方寸了,在这狭窄的河道上,和两艘郑家的船只对上,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他甚至可以想到,只要对方的船和自己的船一接舷,那肯定是无数的人衔着利刃蜂拥而来,至于远远的用弓箭火器对轰,那就更不用想了,对方有没有这等杀器尚不知道,反正,他的船上是没有的。
行进中的船只减速到掉头,是需要时间的,而且,他下达又是就近靠岸的命令,这一带最适合靠岸的地方,就是身后的私港了,他刚刚从那群官兵手中跑出来,现在那是怎么也不肯回去的,但是,仓促之间,这么大的船只,有怎么能找得到下锚停靠的地方。
他这边慌乱,可是,无论是岸上的官兵,还是水面上郑家的船只,可都没给他多少时间。郑家的船缓缓的逼了过来,岸上的官兵也在迅速调动着,这调动,当然是指在码头边重新放置好装填完毕的一窝蜂,然后,将人群中一个个手持火铳的官兵调到前面来,眼下这种情况,别说是靠岸了,就算是贴近一点,只怕都是暴风骤雨般的打击。这还是慕詩心疼箭只,要不然,现在对着河道那边放上一轮一窝蜂的话,没准就能将他甲板上的那群手下扫趴下几个。
当初这附近的村民也太实在了一些,为了保证自己那个小小的私港的唯一性,除了私港那一带的河道清理了一下,这其他的地方,像吃水这么深的海船,还真的找不到一个停靠的地方,眼看隔着岸边还有十多丈,刘嗣的船只微微一晃,搁浅了。
郑家的两艘船缓缓的靠近,甲板上那一堆堆红着眼睛拿着家伙的汉子,这边都看的一清二楚了,而在河岸上,那穿着青色短袄的人影,不停的跑动,更有拿着火铳的兵,将架子搭了起来,将火铳的枪口对准这边,这点距离,躲在船舱里还好,站在外面,无疑就是那些火铳最好的靶子。
“降了吧!刘头儿!”在他身边的一个平时跟他相厚的头领,颤颤巍巍的说道,眼下这必死的局面,实在是看不到什么胜算。
“降了就有活路了吗?”另外一个头目声色俱厉的说道:“搏一搏,没准还有几分活路,真要落在郑家人的手里,那比落在这些官兵手里更惨,他娘的,这是什么地方的兵,这么多火铳!”
刘嗣脸色苍白,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岸边,从这里到岸上不过是十来丈的距离,但就是这十来丈的距离,就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降与不降,两种念头在他脑子不停的交战着,他的手下,一个个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的头领,甲板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凝重。
“降了吧!”半响,刘嗣狠狠的吐出了一口长气,在寒冷的空气中,顿时凝结成一团白雾。降了,也许还有翻本的机会,不降,眼下立刻就是一个被屠戮干净的局面,他很是不甘心的下令道。
立刻有人爬上桅杆,打出投降的旗号,更有人丢下手中的兵器,对着越逼越近的郑家船只,大声喊了起来:“我们降了,我们降了!”
郑家的人虽然听得他们的喊声,却是一点都没有放松警惕,这假降一事,在海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甚至靠着假降夺了对方的船只都有的,他们都算是身经百战的老水手,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两艘船缓缓的靠了上来,一个个绑着铁爪的粗绳子丢了过来,将两艘船紧紧的钩在一起,甚至还有些许距离的时候,郑家的人,就迫不及待的涌上船来,收缴武器,控制船工,端是干得有条不紊。偶尔在船舱下面响起一声惨呼,那是个别不服气的刺头,言语推搡中冲撞了对方,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善类,自然是懒得和你讲道理,不服气,直接刀子斧头就斩了下来了。
经过这几艘船在河面上一阵折腾,河面上的白雾淡了许多,刘嗣心灰意冷之际,甚至看到,在前面稍远的地方,还有一艘海船在游弋,对方处心积虑到到如此地步,今天他栽在真的不算冤枉,此刻,他的心里,除了后悔,就是后悔,人家扎好了这样打的一个口袋,等待自己,自己怎么就这么大意,傻乎乎的一头撞了进来呢。
搁浅的船只,很快就被拖动起来,大雾还未散尽,他们就回到了早先他们仓皇离开的码头上,郑家的人,像赶着猪羊一般,将他们赶下船来,在码头上,早有拿着长枪短刀的青色短袄的兵在等着,下来一个,就捆上一个,不到片刻功夫,船上所有的人都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而在船上,早有郑家的接管了整艘船,刘嗣看到,几个头领一样的人,聚在一起,低低说了几句,这三艘船就一前一后,鱼贯离开,将他们一群人孤零零的留在码头上。
“好了,别傻站着了,死的人都拖到后面,一把火烧了,这些家伙,找几个大点房子关起来,把这地方拾掇干净,咱们的活儿还没干完呢?”
一个吊着膀子的家伙,大声的吆喝着,指挥着这些青色短袄的兵。刘嗣很是肯定,这个为首的家伙的口音,绝对不是当地人的口音,如此一来,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些军兵都是朝廷招募的战兵,而不是那些当地的卫所兵。
“老子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值得这么大阵仗对付老子!”刘嗣心里骂着,却是不得不笑着招呼对方:“将军,那位将军!”只是他下船的时候,也被那些军兵们照顾了一遍,双手被五花八绑的绑在后面,看起来实在是很是滑稽。
慕詩指挥自己的手下,快速的清空码头,郑家的人说了,应该还有一艘船,估计也就这两日要到这里,不过,这一次,他们就不用长途奔袭了,直接在这里守株待兔就是。见到自己的的手下拳打脚踢的将这群贼人往后面赶去,一个贼人竟然大声的叫着自己,不禁楞了一下。
“什么事情?”虽然这人衣着打扮似乎和那些普通的贼人不同,似乎还是一个头目什么的,但是慕詩并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头目也好,普通的贼人也好,此刻在他的面前,都是阿猫阿狗一般,没什么区别。
“将军大人,小人斗胆问一句,将军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小的愿意用钱赎回自己!”刘嗣见到那个吊着膀子的头领搭理自己,急忙说道,此刻叫冤枉说自己是良民什么的都是扯淡,唯有拿钱财,看能不能买回自己的一条命,这些人看样子,绝对不是什么好路数。
慕詩朝着孙大海看了一看,孙大海咧着嘴笑着,似乎一点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慕詩可不这样想,略一沉吟,便对自己身边的手下说道:“将这人带下去,关在一边,等会我和孙大人好好审审!”
所有的官兵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按照命令打扫战场,押运人犯。孙大海晃着肩膀走了过来,脸上满脸笑容:“行啊,老慕,这仗打得漂亮,不战而屈人之兵,早知道这功劳这么好立,我有点后悔没早点请大人放我出来了!”
“你少扯淡,这要没郑家的人,这帮贼子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哪里轮到到咱们拣这个便宜,都是大人算无遗策啊!”慕詩回了他一句,拉着他朝着前面的屋子走去,一边悄悄的问道:“老孙,你这次来,大人又没有面授什么机宜,指点你该怎么应付这场面?”
“什么场面?”孙大海有些懵懂。
慕詩将嘴朝着那些俘虏们一歪:“就这些家伙呗,大人叫我们来剿灭了这群贼子,但是一下抓了这么多,大人就没有给你透下底?”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掌竖起来,往下一切,“需要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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