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前面就是了!”一个骑在马上,明显落后为首的将官一个马身的朝鲜将官,拍马上前几步,对着前面那个貌似首领的将军说道。和朝鲜的那些文官不同,文官们戴着的都是宽宽的大檐帽,而武将们头上的帽子,却是扁平的铜帽,中间一束长缨,看起来颇为古怪,而身上的穿着,倒是有几分大明的明光铠的味道,只是原本穿在身上,威武雄壮的铠甲,此刻和这帽盔一搭配,让人看了,总是感觉有几分别扭。
于此同时,在他们前方那整整齐齐的营盘里,两边高处的瞭望哨,都大声的朝下面严阵以待的士兵们,发出了信号:“敌至!!!”
其实已经不用他们发出警报了,不仅仅营寨前面的木栅栏后的士兵,看见了蜂拥而来的敌人,就连站在营地中间的余风,也已经看到了。只不过,所有的人,都有些惊讶,这种惊讶,倒是冲淡了战场上不少的紧张气氛。
蜂拥而至,的确是蜂拥而至。习惯了队列训练,习惯了团队合作,配合作战的风字营的官兵,见到对方这样不成队形,纷杂而来,脑子里第一个感觉:这是军队吗?
等到依稀可以看见对方的装扮的时候,军兵们彻底无语了,若不是都明确知道他们是坐船来到的这个地方,绝对已经离开了中原,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大人悄悄的让船队兜了一个圈,把自己这些人,重新丢到大明的某个地方了。这群衣裳褴褛,没精打采的士兵,除了手中有些人拿着武器,和一群流民有什么区别。
更为搞笑的是,他们居然看到,对面这些被驱赶而来的士兵,手里有的居然还是拿着木叉、木耙之类的家伙事,和自己手中长近一丈的长枪、蓄势待发的火铳相比,这些人简直就好像是在过家家一样。
军兵们心里踏实了许多,就连许多从来都是一直在训练,从未杀过敌的军兵,也放松了下来,这样的对手,让他们心里大安,甚至连拿着火种,站在一窝蜂旁边的士兵,手也没那么哆嗦了,一个个都把眼光,投向自己的将官,而那些将官们,则是不约而同的将眼光投向中军。
中军大旗下,余风也皱着眉头,和其他的人不同,在他的手里,多了一直单筒的“千里镜”,此刻,在千里镜里,两个明显是敌将的朝鲜人,站在队伍的前列,对着这边吆喝着什么,而他们的身后,那些农民一样的士兵,还在乱糟糟的拥挤着。
“叫人带通译到前面去,听听他们说什么?”余风命令道。身边几个千户,却是有些跃跃欲试,这样子,莫不是这几个家伙在叫阵,这若是自己能够得令上前,砍下那个敌将的脑袋,那可是首功啊!这些家伙,一个个眼光仿佛长了钩子一样,跟着通译爬上木栅栏,打定主意,只要是那家伙是在言出不逊,自己一定要抢在其他人的面前请战,这样在全军面前露脸的时候,可怎么都不要放过了。
通译爬上栅栏,和那叽里呱啦的敌将鼓捣了几句,又原路走了回来。
“他们说些什么?”余风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平静的问道。那通译却是跪在地下,微微有些发抖,却没有立即回话。
“大人问你话呢?”赵贵瞪了这家伙一眼,大声喝道。
“对面的是平壤同佥节制使,兵马万户沈见风沈大人,请大人上前叙话!”通译战战兢兢的回到道。
众人不是瞎子,这通译如此做派,一眼就可知,“贪污”了不少对方的话语,若是这么简单的几句,用得着说那么久吗?不过,看对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估计说的也没什么好话,这通译怕余风发怒,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他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要咱们大人上前答话?”赵贵怒喝道。众千户当中,他的资格最老,年纪最大,在余风没有说话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人敢出声了。
“不要这样!”余风摆摆手,对着那通译问道:“这个平壤同佥节制使,是个什么官职,你也熟悉我大明官职,这官职,放在大明,应该是个什么官职?”
“这同佥节度使是虚衔,真正的官职是兵马万户,不过既然能加上同佥节度使的衔头,这位沈将军,想必是平壤城里颇具实权的人物,如果要用大明的官职比较的话......”
通译犹豫了一下,这平壤城里的节度使,肯定不是外面的那一位,也不知道,这平壤城里现在有多少同佥节度使呢,按照大明的体例,总兵是正一品,参将就是正二品了,而朝鲜的兵马节度使也不过是个从二品,这位兵马万户就不说,连个三品游击怕是都高攀不上,了不得就是一个地方守备而已。
“真要和大明官职类比的话,这位沈大人,应该类似于大明的守备将军!”
众人勃然大怒,一个带了几千草包的芝麻大的武官,就敢在风字营大营面堵住了大门了人五人六的,这不是在打大伙的脸吗?而且,居然还敢指名道心让大人出去说话,大人出面,才对着他们一个守备,要是自己这些人出面,岂不是对方派个百户出来,咱们还得下跪见礼?
“我去拎下这厮的狗头来!”旁边一个千户,甚是机灵,在众位同僚还在怒气勃勃的时候,单膝跪了下来:“请大人发令!”
“余钏,你去试试他们的深浅也好,先不要着急动手,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余风见到他站了出来,心下颇为欣慰,这余钏从加入风字营起,一步步做起,直到累功升至百户,余风才了解到,这余钏,居然还是自己没出五服的一位族弟,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非常亲密的关系了。但是这余钏从进风字营起,一直没有打着余风的名头,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爬上来,这也让余风对他多了几分欣赏,扩军的时候,直接让他单独领了一个千户,也算是稍稍照顾了他一下,破格擢升了。
余钏兴高采烈的得令而去,诸将一时都没有了话语,别说这余钏自身的条件硬,就是他和大人的关系,众人也没法争啊,眼见,这首功怕是要被这余钏得去了。一个个都有些悻悻的。
那沈见风正在踌躇满志的坐在马上,心里正想着,果然是长渊那没种的崔家小子给他哥哥派出来的援兵,怕是那小子还不知道,此刻他哥哥已经生死未卜,这些兵马武器,没由来要便宜自己了,这崔家小子真的很有钱,看那些兵身上,居然都穿着皮甲,这得花多少钱啊!反正自己不是有节制兵马的衔头吗?若是他们不听,直接就安他们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我看朝堂上那崔老鬼护不护得住他儿子。
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对方营门打开,一队队兵丁竟然走出门来了。
他身边的副将,看到这幅情形,小意的笑着奉承他道:“大人,他们开门出来迎接大人了,看来大人的威名,这些乡巴佬也是听闻过的,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沈见风也是咧着嘴笑着,不过,他咧开的嘴,很快就合不上来了。他统领着几千军兵,最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对方一队队的兵走出来,迅速列好队形,这架势,哪里是来迎接他们,分明是战斗队形,随时准备开打的样子。
他气急败坏的朝着自己身后兵丁们下了几个命令,刚刚安静了一些的士兵们,又开始鼓噪起来,这个时候,他前面的队形已经成型了,而队形中间,一员小将,手里拿着一根黑不溜秋的短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有没有会说人话的,出来一个!”余钏大声喊道,这时候,再出现个通译,气氛就未必有些不太和谐了,加上余钏本来就没打算和对方扯皮,他还恨不得直接和对方干起来才好呢,反正大人的意思他算是揣摩透了,这些人,不用太给他们面子。
沈见风听懂一些,却是不会说大明的官话,见到这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还以为他就对方的主将呢?好在他的副将倒也是个人才,居然也能说上几句,急忙将对方的话语翻译给他听了。
“这厮好大的胆子!”沈见风勃然大怒,在他看来,这人身后的兵丁,大约就是这营里能打仗的兵了,别看摆个架势很好看,但是大家谁跟谁啊,自家的兵是个什么德行,谁不知道,你以为你花钱花得多,你的兵就比我的兵能打吗?
“告诉他们,奉陛下旨意,本将节制附近所有的兵马,这只兵马,现在归平壤同佥节度使统领了,马上放下武器,恭候本将进营清点兵马粮草,不敢的话,立刻视为大逆,就地征剿灭!”
副将将他的话翻译了过去,坐在马上的余钏笑了,笑得很开心。啥都不用说了,这土棍居然做着这样的美梦,想要吃下风字营,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番话,想必营中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吧,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出,自己的那位族兄大人,会有什么反应,这是余家军呢,你这土棍想吞下,也得先问问咱这姓余的答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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