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海涛出现在南京,是余风亲自交代的。按照对南京的熟悉程度而来,无疑陈敏之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算得上是南京的地头蛇了,无奈陈敏之现在时余风身边不可缺少的智囊,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在南京的人手什么的,都是天机组的人,凭着陈敏之一介文人,以前从未和他们有过交集,想要用他们用的得心应手,不见得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而这次更多是个官面上打交道,在漕帮那边,有着甄大字其中斡旋,只有在甄大不起到什么作用的事情,天机才出面协助一下,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显然,文质彬彬的一个新面孔,更容易让人接受一点,更别说,这个新面孔手中还有大把的银子,简直是不要前的泼洒一样。
是的,穆海涛带了大量的银子,这银子,实际上是余风加拨给天机的特别经费,和朝鲜相比,大明简直是人才济济,既然去了南京,靠着几个出身牢靠的天机行事,显然是显得势单力薄了一些,这个时候,不趁机招揽一下江湖人物,奇人异士啥的,那简直就是没头脑的做法。而且,说句难听的话,对于天机,余风虽然一直都掌控着,没有掉以轻心,但是,目前天机的组成成分还是太单一。
在后世,经济学上有一条鲶鱼理论,故事是这样的:丹麦人在捕鱼时,每次捞到大批的沙丁鱼后,到了岸上却总是死掉,卖不上好价钱。于是有人把盛满沙丁鱼的大仓里放上鲶鱼,沙丁鱼为了躲避鲶鱼而不停的游动,虽然沙丁鱼被鲶鱼吃掉了一些,但到了岸上绝大部分都活了下来,于是渔民将鲜活的沙丁鱼卖上了好价钱。
余风从这个理论中学到的就是,何恰当的引入预警机制和竞争机制,是关乎一个群体生存和发展的重大问题。没有永世存在的道路,没有一成不变的规则,既要有效的利用规则,又要防止成为这个旧规则的工具。简单来说,这穆涛涛揣着银子来南京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购买那些能够激励旧团体中日益懈怠的沙丁鱼,这些新招募的人手,就是鲶鱼。
一家新开的四海商号,在南京城里,简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当然,能够将铺子开在热闹无比的东街,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情,南京人衡量一个店号的实力,有一个很简单的标准,那就是看这家商号,在东市有没有铺面,哪怕这铺面小一点,也比开在别的地方的铺面,更显得有信誉一点,在做买卖的时候,若是因为对方是有铺面在东市的,就是价格上面稍微吃一点亏,也要先做了这个买卖。
这原因很简单,东市的买卖,不是有钱就有能力做的,在东市,若是你官面上么有人关照,你越有钱,就死的越快,不是没有不知道底细的外地豪商,花大价钱盘下一些铺面,结果,没几个月就偃旗息鼓而去。要知道,这东街四周,基本上就是南京各个勋贵府邸所在,这普通商人,可没这么大的脸面能力,在南京城,直接上门去做这些勋贵们的生意。
因为东市的买卖,大多都是针对这些勋贵之家,不知不觉中,这里竟然成了南京城中购买高档商品的所在,这里的店家,若是尽是卖些廉价货色,那不是打那些公爷侯爷们的脸吗?这样的物事,进了自己的府邸,那不是糟践人吗?
四海商行再低调,也受不得有心人的打探,更何况,这东市上的闲人也不少,很快,若有若无的传言就出来了,这铺子,是定国公府上某人开的,至于到底是这个某人是国公府里的某人,还是定国公某位夫人的亲眷啥的,那就不清楚了。
穆海涛就是在这种传言中出现在四海商行的,他不是掌柜,也不是东家,就是一个普通的账房先生,所以,基本上,就直接被闲人们无视了。而且,四海商行开张,所卖的货物,也不见得有什么新意,无非是随大流,人家卖什么,他们也跟着卖什么,做买卖差不多都是这样,真正标新立异另辟蹊径的,不是发了大财,就是亏得吐血,有了固定的客户,就是普通的买卖,他们所赚取的利润,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店里的伙计,吃过午饭,有些懒洋洋的靠在门前。这里的生意并不在铺子上,有的铺子,一年四季看不到几个客人上门,可人家照样活得滋润。
这个时候,外面的人就看到,这铺子里的账房先生,将手中的账本什么玩意的,整整齐齐的放进了柜台,然后居然不顾这日头的火辣,就这么施施然出门去了,而那在一边的掌柜,也好像没看到一样。
走过东街,然后从守备衙门的后面穿过去,不需要走多远,就可以看到一家很是幽雅的茶棚,这个地方已经离开宽阔的街道有些距离了,也真难为这个账房先生初来乍到,怎么会找到这么一处幽静的所在。
茶棚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坐在几张毫无章法摆放的桌子旁边,一颗大树的树荫,将火辣辣的日头悉数挡住了外面,偶尔有些斑驳的光点,洒落在茶棚顶上,却是让人感觉不到一点这日头的威力。
穆海涛走进茶棚,茶棚的老板娘,那个略略有些丰腴的妇人,正在低声和自己的丈夫说着什么,见到穆海涛进来,笑着迎了出来。
“木先生,您来了啊,您可真是好口福,这上午咱们当家的刚刚买了些许上好的福建茶,要不要奴家给先生煮一壶尝尝?”
“好,老板娘的手艺我自然是要尝尝的!”穆海涛微笑着点点头,在老板娘给你拉开的凳椅上坐了下来,眼光确实微微瞟了瞟茶棚里的诸人。
“拖先生的福呢,以前先生没来的事情,这生意有一天每一天的,这先生来了后,生意好上了许多,这看这般天气,平时哪里有人来,现在居然都还能做买卖!”老板娘微微低下头,笑意涟涟。这茶棚里的其他几位客人,虽然坐得久些,但是,人家点的可都是好茶,比起那些一文钱一碗粗茶坐上半天的街坊的买卖赚头大多了。
“想必是老板娘的茶煮的好吃,人家慕名而来,也说不一定呢!”穆海涛此刻脸上哪里还有那种号令手下的冷峻之色,乐呵呵的,倒是真像一个惬意的账房先生。
“木先生净说笑话,我这小地方,哪里有什么好吃的!”老板娘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扭着腰肢煮茶去了。
没过多久,一壶好茶送了过来,居然还有些许瓜果、点心。穆海涛微微对她点点头,表示谢意。
“木先生要不要奴家再给你说些这南京城的典故啊!”老板娘笑着问道,昨天,这木先生也是这般时候来到这里,茶铺里没几个人,他居然和老板娘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个多时辰,当然,走的时候,他留下来的茶资可比他喝的多的多了,老板娘食髓知味,自然是再想赚上这笔钱。说些闲话就能赚钱,这样的好事情,就是她男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那边几位兄弟,好像也是无事,不妨请他们过来一起坐吧,大家聊聊天说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岂不是强过耽搁老板娘做买卖?”穆海涛微笑着说道,见到老板娘有些失望,又补了一句:“待会还要劳烦老板娘,给我东家的铺子里,都送上一些茶汤去,若是老板娘陪我聊天,我东家的银子,老板娘可就赚不到了!”
“哦!”老板娘眼睛一亮,这才欢天喜地的去到那边几桌的客人,将穆海涛的邀请告诉了他们,几个客人也不矫情,几张桌子一拼,悉数都坐了过来。
“老板娘!”穆海涛拿出一个小银锞子,“我们在这里说说话,纳纳凉,不用管我们,你和掌柜的,给我东家铺子里送些茶汤去吧,要最好的,回来的时候,再带点卤菜什么的,今个下午,我哪里都不去了!”
“好呢!”接过银子的店家夫妇,乐呵呵的离开了。穆海涛这才回过头来,脸色一敛,眼光朝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几个汉子扫了一眼。
这些汉子,有三个是脚夫打扮,有两个青袍小帽,更有一人,穿着短襟,坦露的胸腹中,巴掌大一块护心毛。赫然尽是一个市井屠夫模样。虽然装束各不相同,但是,此刻他们的神情都是一样的,都是聚精会神的盯着穆海涛,等待着他的说话。
“叫我木先生就好!”穆海涛淡淡的说道:“第一批赶到这应天府的就只有你们六人?”
“木先生,时间仓促了一些,有些弟兄接到消息,怕是也没有那么快能赶到!”说话的是那屠夫模样的大汉,不过,他此刻在穆海涛的面前,却是一点凶横的模样都没有,乖巧得像一个小学生一样。
“三天,三天的时间,赶不到的,就不要再来了,这样的大爷,我们伺候不起!”穆海涛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到了用你们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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