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贵没有几个朋友,至少,在新义安,他觉得自己是没有几个朋友的。
有时候空闲下来,他会坐在书房里,想想自己人生,想想自己从一个小小的破落军户,到眼前手握重兵坐镇一方的大将的一声,他觉得,这一段经历,就是用恍若梦境来描述,也绝对不过分。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余风的出现。他自认自己并无多大的长处,之所以自己能够到今天的位置,所依仗的,除了勤勉,就是勤勉,只要是余风交代下来的事情,他无一不是做的妥帖又妥帖,甚至,还远远超出余风的预计。
也就这样,他知道自己在余风的心中,是一个什么地位,他是绝对比别人更清楚的。当然,他现在,将来都没有打算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自己的一身富贵,来自余风,他不求再有多显达,能够维持住现在的情形,他已经就是颇为满足的了,说实话,他现在的境遇,在几年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君子群而不党,这句话,他是后来请先生给他上课时学习到的。这句话,简直是说道他的心坎里去了,对于他来说,自己的持身之本,不在于自己有多大本事,多大威望,虽然这些年来,他的本事威望,比起当初在赵家村的那个赵贵,不知道多了多少。
所以,他除了当初赵家村出来的几个老友,偶尔还能聚上一聚,他就没有其他的朋友了。一个也没有!
陈敏之到新义安,来的很隐秘,赵贵也只知道,是他要求增援的平壤的马队到了,浑然没有想到,这马队总,居然还混有这样一个人物,当听到是丘时亲自带队来的是,他连出去迎接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了,到了新义安,这马队还不是要受他节制,平素他和丘时双方都看的不是那么顺眼,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降尊纡贵去迎接自己的下属。
陈敏之到守备将军府大门前的时候,一身的马队将官打扮,身后跟着几个灰头灰脸的骑兵,哪里有人会把余风身边的那个羽扇纶巾的军师陈参军联系起来,容七就是他身边的那几个灰头灰脸的骑兵质疑,他站在陈敏之的身后,看到了门口的卫兵从冷漠通报到诚惶诚恐将陈敏之迎接进去的全部过程。
随着陈敏之进去,他打量着这将军府,显然,这守备将军府还保留着以前当地的一些风格,甚至不排除,这个守备将军府,就是以前这个地方的县衙之列的,从在余风府上呆过了一段日子的容七眼中看来,这守备将军府戒备森严倒是森严,可格局未免有些不够大气,一如当地朝鲜人所有的建筑一样,处处都透露着小门小户的模样。
赵贵是站在阶前相迎的,这就相当的尊重陈敏之了,在赵贵眼中,丘时和陈敏之,自然不是一个档次的,而且,这个敏感的时候,这位陈参军不在大人身边,出现在这个地方,这其中味道,总归是有些让人耐以寻味,他可是不敢丝毫怠慢。再说了,赵贵老于世故,对于他来说,这位参军是大人身边的近臣,平日也是以孤臣自居的,两人交集的地方,实在是不多,虽然他不至于去谄媚对方,但是,也犯不着去得罪对方,这该尽到的礼数,那是一定要尽到的。
容七这是第一次看见赵贵,看见这个他这几天耳朵都已经听出茧子来的这个名字的主人。赵贵一身青布道装,满脸憨厚的样子,分明是一个居家的憨厚大叔,那里有一言决断千人生死的大将气势。这一眼印象,容七未免就对这赵贵,小觑了几分。当然,他心里怎么想自然不会表露出来,老老实实按着刀柄站在门口坐人桩子,才是他的本分。
“陈参军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莫非是大人知道赵某愚钝,特意让陈参军来助我一臂之力的吗?”
这话说得,连站在门路的容七,听了嘴里都撇上一撇,若是这陈参军是你赵大人的援兵,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掩踪匿迹吗?这个样子来找你,肯定是有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事情了,这个理,他都想得到,这位到了现在这个位置难道都还不到,这是装傻还是卖萌啊!
还好,虽然不知道赵贵处于什么考虑,总算是没有将彼此的亲兵全部斥退,两人的说话,倒也不是甚隐秘,至少,容七他们四个,和同样站在外面的赵贵的几个亲兵,倒是能把屋子中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赵大人,马队,已经应你的要求,星月赶来了!”陈敏之的脸上,没有笑容,甚至,连寒暄的意思都没有,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这不能怪他,若是他和赵贵真的有什么瓜葛,在平壤的那一位,肯定是不太高兴的。再说了,他怀里还捧着一柄可堪尚方宝剑的大杀器了,要是眼前的这位,依旧是一副温吞水的样子,那么,将他从这新义安撵回平壤的,就是他陈敏之,他更有笑脸寒暄的必要了。
“嗯,我接到通报了,马队千总丘时亲自率军前来的,就是赵某万万没有想到,陈参军居然也屈尊其中,这两日,马上颠簸,一定是疲惫不堪了吧,赵某安排人,给陈参军安排处所,好好的洗一洗风尘!”
“这点疲累,我倒是受得住!”陈敏之淡淡的说道:“马队到了新义安,自然是要归赵大人节制的,不过,赵大人打算怎么用这马队,总有个打算吧,陈某手无缚鸡之力,也就还有几两墨水在这肚皮里,倒是可以为赵大人敲敲边鼓,谋划一下!”
“这个,不着急,今日首要任务,自然是要休息!”赵贵摇摇头,就像是一个因为天气不好不想下田劳作的老农,这样子,看的陈敏之眉头微微一皱。这人难道真的一点进取之心都没有了,今日暮气之斯了吗?
“不光是陈参军要休息,这马队也要休息,这两天跑下来,就算咱马队带了些备马,怕是也跑得差不多脱力了吧,我可不想马队还没有用上,就废了一半的战力,没有了马匹,这些小子还叫什么马队,连步卒都不如,我这里缺的是马队,步卒,倒是多的是。”
这还差不多,听到这个理由,陈敏之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要不然怎么说,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呢,赵贵给容七的印象,是憨厚无威,陈敏之对赵贵的第一印象,则是从军报中得来,在平壤的有限的几次见面中,他陈敏之可不是诸葛孔明,会观人之术,见了一个人的面,就知道一个人的性情本事。赵贵的几封军报,给他的印象,就是赵贵没有其他风字营将领的那股锐气,字里行间,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眼下看下,似乎也好像不完全是这样。
这就算完了吧!对于自己这趟差事,容七倒是没有多大的期盼什么的,在他心中,无非就是在千军万马中,护送个人来回一趟而已,这陈参军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总不成和他们这些人一样,抡着大刀片子就去上阵杀敌去,真要有什么战事,这陈参军肯定是离得战场远远的,他们这些护卫在周围的亲兵,自然更是没什么风险了。
眼见屋中似乎谈完了正事,赵贵在问几位在平壤的老朋友的好了,容七心里暗暗的想道。
呃,呆上那么一天或者两天,陈参军估计就要回去了,这一趟出来倒也不算太久,倒是没有对囡囡失信,只不过,这算是外派差事吧,这府里总该有些贴补吧,这囡囡给自己的钱,眼下能不花就不花,得存在那里,万一有个急用,也派的上用场。
接下里的时候,容七心情很是轻松,只是,他身边的那几位同袍,却是一点轻松的意思都没有,当陈敏之和赵贵在屋中吃他们的洗尘宴的时候,他和那几位同袍,就在厢房里,吃着另外一桌厨房里送出来的酒席,看到那几位同袍脸色有些凝重,他忍不住开口说道:“哎,哥几个,这都到了守备将军府了,这里守备森严,难道还怕有刺客不成,别板着一张脸了,咱们不喝酒,好好的填饱这肚皮,说几个笑话轻松下不成吗?”
“容七!”孙伦低低叫了他一声:“正是因为在这守备府里,咱们更要小心,你在咱们营里呆的时间不长,有些东西你看不出来,但是咱们哥几个,可都是从下面一级级干过来的,光棍眼里不揉沙子,这府里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头!”
容七看看另外两位,那两位沉默着往着嘴里塞着东西,见到容七看来,顺着孙伦的话声,点了点头。
“有什么不对头的?”见到这番情景,容七也有些紧张了。
“这守备府里亲兵全部配备倭刀,两人,四人一组未曾间断巡视,这就也就不说了,但是,巡逻的火枪兵你看到没有,腰里的弹丸袋子,可都是鼓鼓的,火枪兵的条令里,不到战时,这弹药谁会发满,还有,你在咱们府里护卫大人,也那么久了,你可曾看见,咱们的弟兄,有扛着火枪巡逻的!”
“这是要出事?”
“不是说找不到鞑子的踪迹,才叫马队的兄弟过来了,那么,这摆明了要大干一场的样子,却是为了防备谁?”孙伦的话阴森森的,容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赵贵有反心?麻痹的,不带这么玩的啊,他简直有些抓狂了,老子不过是送个人过来而已,可没想把自己给搭进去啊,火枪兵们的火枪威力,他可是见识过了,真要是这赵贵有心对付这陈敏之,他们这几个小兵,也就是顺带的一个搭头而已,他不认为,自己本事能够牛逼到可以到几十只火枪的齐射中逃得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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