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属实吗?”骨瘦如柴的多尔衮,一点都看不出一年前那丰神俊朗的样子,说话间偶尔带出来的如拉一个破风箱般的喘气声,让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中年人都有些怀疑,在下一刻,他面前的王爷会不会就这么撒手人寰。
“属实!”他恭恭敬敬的答道:“自从瓦克达贝子出事后,咱们就加强了那边的哨探,咱们接到这消息的时候,对方的大军,已经出发数天了?”
“额!”多尔衮点点头,沉默了下来,这样的消息,他就算不是最先拿到的,也一定是最清楚的,哪怕是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代善,怕是也没有他这么清楚。
这个贼厮鸟!他无比怨恨的在心里重复这这个人的名字:余风!就是他,在自己一下从云端打落下来,就是他,让他属下大半的精锐,葬送在那座这一年多让他无数次梦回的城池下。他敢对着自己的父汗发誓,只要他机会,他一定会屠了那座城池,鸡犬不留!然后,再将那个叫余风的家伙,剥皮抽筋,方才能发泄心中的怨气。
就是因为这个怨气,大清国里,没有谁比他更关心着余风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对方的军堡里,都被他混进去了探子,此刻一听到余风居然大肆出动的消息,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担心,反而是兴奋。自己都能看出此獠不除,大清就仿佛是如鲠在喉,以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而只要皇帝陛下,将这股流寇不像流寇,明军不像明军的家伙,当做了真正的敌人,那么,这家伙的好日子,也就算是到头了。
“陛下那边知道消息了吧!”他微微闭着眼睛,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
“明日不到,后日,这消息也就应该到宫中了!”他面前的大汉,立刻答道:“这等紧急军情,就是各大旗主也是不敢有丝毫耽搁的!”
“嗯,这还不够,你去安排人将这关于风字营的一些咱们打探来的消息,散播出去,不用夸大,实话实说就可以,要让在朝在野的人知道,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王爷,这是要造势......?”中年大汉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他不明白,即便是朝廷决定派出兵马迎战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王爷的身子骨,也但但是没有可能领军出征的,既然如此,王爷还操这些心做什么。
“要不然,咱们陛下将这余风当做疥癣小疾,我大清是要吃大亏的,瓦克达的教训还不够吗?还要死多少人,才让大伙都明白,这群家伙,是我大清的大患!”多尔衮的鼻子有些瓮,虽然他已经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了,但是那加快的呼吸声,还是透露出他此刻情绪的激动。
“对了,你去给我请王爷过来,嗯,你知道我说的谁,我这个哥哥,现在恨不得生生剥了那余风的皮,这个时候,可不能让他一时冲动,坏了我的大事,他那边没几个拿得出手的人,要是陛下让他领军的话,这对我大清,未必是一件好事!”
“奴才明白了!”
“去吧!”
代善是阴沉着出现在多尔衮的面前的,对于多尔衮来请自己的目的,这个老狐狸,心里不是很清楚,这几个兄弟里,他除了现今的陛下,唯一看不透的,就是这个渐渐长大起来锋芒逼人的小兄弟了,还好,在这位小兄弟刚刚羽翼丰满之际,就被人生生拨除了羽翼,甚至险些连命都葬送掉了。这件事,对于陛下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对于他来说,一个实力强横又和陛下走得极近的小兄弟的陨落,对于他们几个老大哥来说,可就是幸事了。没有人愿意看见,自己身边又多出一股足够威胁自己的势力的。
他得知多尔衮从朝鲜铩羽而归的时候,他甚至心里暗暗有些感谢据说是大明叛将的那个流贼余风了,不过,这一丝微妙的感觉,在他得知瓦克达和他手下六个牛录都悉数葬送在同一人手中的时候,就已经荡然无存了,现在,在他心里,剩下的就只有铺天盖地的仇恨了,杀子之仇,岂能不报!
“多尔衮,最近身子好些了吧,这些天没看看望你,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疏忽了!”满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多是直呼其名,像后来的那种官爵尊称之类的,那也是在皇太极重用汉臣后,才慢慢立下来的朝堂规矩,此刻两兄弟说着闲话,自然不会一个王爷过去,一个王爷过来了,称呼名字,已经算是比较正式的了,就算是代善此刻叫多尔衮一声老五,也稀松平常的很。
“托哥哥们,最近好得多了,天气暖和,我这身子,就受点折磨!”多尔衮说话虽然显得有些中气不足,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倒是让代善相信他所言非虚了。
“福晋呢?怎么不见她,屋子里没个伺候的丫头,这怎么成?”代善看了下四周,立刻就要叫人,难不成老五在自己府里,还被那些奴才们怠慢了,这还了得啊!
“不要叫!”多尔衮坐了起来:“我叫他们下去的!”
“哦!”代善眉毛一拧,开始觉得有些古怪了,这屏退从人,多尔衮是有话要和自己谈啊,不过,这多尔衮已经闭门养病不问政事一年多了,能和自己有什么话说,还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瓦克达是个好孩子,好汉子!”多尔衮示意代善坐下,开口说道:“他这次去南边之前,也来问过我,关于余风那狗贼的事情!”
代善不言语,只是眼色凝重的看着多尔衮。
多尔衮淡然一笑:“当时我就将我这遭遇,悉数都告诉了他,该注意的该顾忌的,全无保留,这孩子,出门的时候,一定在笑话我!”
“哎,我大清兵甲天下,这为将者,难免自傲,实际上,一年前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大清的兵马,纵横天下,这又何须质疑,难不成你今天请我过府来,就是告诉我,瓦克达之所以命丧那个贼子之手,是他骄兵?”代善有些不悦,他的儿子战死沙场,虽然他心中悲痛,但是这也是一件荣耀之事,但是,诋毁死者的话,哪怕是自己儿子的亲叔父,也是不成的。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多尔衮没有避开他的眼光,“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在这里!”
他从床头拿出一个锦袋,递给代善:“这是一年内,我这个做兄弟的,花了近十万两银子,百十条性命,才得来的东西,你不妨看一看!”
代善见他说得如此凝重,有些狐疑的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叠一叠的文牍,他随手抽出其中的一张,看了起来。
“余匪藏兵于民,律令效仿我大清,于各处建庄屯田,庄中军士,亦三日一操,五日一检,其所用军械,皆与匪营所用相同,军士平时耕作,若有战事,即可短时成军......盖余匪以军屯镇守地方,吸附流民,有军屯处,无论民众所属何人,皆只知余匪,不知其他!”
再抽一张:“余匪所部,所属繁多,其中多为汉人,朝鲜人次之,海外番人再次之,令余匪渡海而来,其海船据悉购自番人,犀利无比!”
再抽一张:“自清江以南,余匪坐镇平壤,数十城皆为所制,朝鲜李王盖被余匪炮制的维拉斯科商团名头所惑,对余匪举动,视若无睹,窃以为,李朝中必有重臣为余匪所用,或狼狈为奸!”
一叠叠文牍,上面都是些的这样的信息,显然,多尔衮说的,十万两白银,上百条性命,获得的就是这些探子刺探出来的这些消息了。
“这贼子竟然已经坐大如斯?”代善有些不能接受,若是瓦克达死于一群流贼手中,他心里还好受一些,但是,不知不觉,原来在大清的身边,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那么瓦克达带着这数千人马,去捅这个马蜂窝,显得就有些不太明智了,换一个角度来看,这和代善亲自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该死的多尔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瓦克达已经为陛下尽忠了,你现在给我看这些,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陛下想怎么样,而哥哥你,又想怎么样?”多尔衮靠在床上,神色有些疲倦:“这余贼的三万兵马,数日已经从他那贼窝子里出发了,朝着我大清而来,这些东西,你带回去看看,我想明日你和陛下奏对的时候,也应该是用的上的!”
代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陛下也知道这事情了?”
“明日,到了明日,这余贼的名字,怕是咱们盛京城里,被人提起来次数最多的一个名字了!”多尔衮悠悠的说道:“你们都清楚,咱们兄弟,希望的是,这个名字,永远都不被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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