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装烫伤的。”闻人行云交给闻人楚楚一瓶药膏,“用簪子挑了涂一点点就够了,别浪费,我以后还要用。”
闻人楚楚郁闷,“小气。”
小公主压根就没打算和自己的娘亲唧唧歪歪,她直接避开母亲的邀请,先下手为强,跑到了宠爱自己的老爹那里告状,哭了个梨花带雨荡气回肠。
小公主一双大眼睛含了迷蒙的水汽,稍不留神就要掉下来,看得闻人炯心里也软了软。
“父皇,你要为楚楚做主,那个霍芷晴,她的丫鬟不仅擅自对皇兄的事情指手画脚,还和霍家暗通款曲,私自教训内院的人。楚楚好心好意跟霍芷晴商量,得她同意后才让人将那丫鬟带到含辰宫让她学规矩,那个丫鬟却仗着有霍芷晴撑腰,不仅出言顶撞楚楚,见了楚楚也不行礼,还将楚楚烫伤,楚楚按照宫规下令杖责,结果霍芷晴却在母妃面前告状,硬是说楚楚残忍暴虐、滥用私刑。”小公主一边嘤嘤哭诉,一边拉起袖子,展示自己手臂上的烫伤,四五个狰狞的的水泡足有铜钱大小,分布在小公主洁白细腻的肌肤上,看着就触目惊心。
闻人炯目光一闪。她的女儿,自小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结果被一个贱婢处处为难。
“你母妃怎么说?”
“楚楚不敢去见母妃,听说……听说母妃很生气,要罚楚楚闭门思过来着……”闻人楚楚眼泪刷刷直下,委屈地扁起嘴,絮絮叨叨地说着霍芷晴的不是。
“奴不教,主之过。这件事情你做得对,这等不知规矩的丫鬟,的确该教训,你先回去,这件事朕会和你母妃说的。”闻人炯对霍芷晴的好感度大大下降,当初指婚给老九,也是看她贤良淑德,是个能上台面的,结果连个丫鬟都教不好,也太不成器了些,还是她以为这宁王正妃的位置除了她就没人能坐?
“霍家这两天是有些不安分,回头跟你母妃说说,别太纵容那个霍芷晴,君是君,臣是臣,再怎么纵容,也该有个限度,免得废了君臣之礼贻笑大方。”说到最后一句,闻人炯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三分森冷,听得闻人楚楚心里一震。
这一下子,父皇可是把霍芷晴的面子里子都撕了个干净。
这样正好,省的她让皇兄心烦,也让自己不痛快。
闻人楚楚志得意满地离开御书房,也不用去母妃那里听她老生常谈了,心里也圆满了。
呵呵,霍芷晴,这不过是个开始,你等着吧!记得自求多福!
“小姐,有人送礼。”门外忽然响起玉珑的禀报声。
“谁送的?”兰倾旖揉着眉心,从公文中抬起头,语气无波无澜。
“不知道,对方只留下了一个箱子,指明要给您,就走了。”玉珑的声音也很困惑。
“知道了。”兰倾旖搁下笔。
玉珑指示护卫们把箱子打开,箱子里放着成套的衣服首饰。
触手温软光滑的火红飞霞罗长裙,质地细致轻薄,莹润凝泽。胸前一排淡粉色珍珠流苏环绕成盛放的牡丹花形,简约中透着雅致。裙摆从腰部开始打折,底下散开大幅的裙裾,每一折都以珠光暗线刺绣出繁复的图案。可以想象,穿上这身裙子,行动间裙裾翻飞光芒闪烁,像一个层层叠叠散开的风情万种的梦。
配套的首饰式样简单却贵气,颜色也搭配得极好。
年轻女子对于华美的衣裳首饰总有种天生的热爱,即使在这方面从不在意的兰倾旖,也不得不承认这套衣服首饰很适合自己。送礼的人的确有心。
她心里已有猜测,但还是想确认一番。
“小姐,这里有封信。”玉珑恭恭敬敬地将信件递给她。
兰倾旖看了眼,“赫连若水小姐亲启。”
“字还不错。”她顺口赞了句。
信笺的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她瞄了一眼,暗暗摇头,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叹气。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果然是钟毓晟。
她盯着那封信看了半晌,放下衣饰,挥手示意玉珑把东西都收起来重新装好。
“退回去。”
“小姐,往哪里退?”玉珑苦了脸:“人家放下东西就走了。”
“左相府。”兰倾旖挥了挥手,赶蚊子似的示意她赶紧走。
她正在为和黎国二皇子接头合作的事劳心劳力,哪有时间来应付这些有的没的?况且还是个自己下定决心要退亲的人?
玉珑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多说,乖乖地让人退还了。
“大哥和小妹可有什么嘱咐?”兰倾旖将文书一一收拾好,随口问。
“二小姐和大少爷已经打理好了,还让我等嘱咐小姐,届时顾好自己就够了,其他的事情,有他们操心。”玉珑含笑答。
长宁侯府虽然世代占有实权,但从来不结党营私,为人低调,在朝中算是个好好先生,并没有得罪什么人,所以当天来贺人流极多。
好在侯府有一对极会赚钱用钱的兄妹,能用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利益,加上一个会持家的赫连夫人,把个寿宴操办的花团锦簇热闹非凡,兰倾旖倒成了无事可做的闲人。
闲也有闲的好处。她很郑重地将备好的画作收好,对着满床的衣服仔细研究,寻找低调奢华的那件,以便等下既不丢侯府的脸,又不至于引人注目。反正还有时间,她也不用出去迎客,这些应酬一直都是由另两位负责,她素来低调避世,这么多年旁人也都习惯了。
堆积的衣服各种式样颜色一应俱全,五颜六色的看得她头晕眼花,干脆随意抽了一身出来。
“小姐,您该去前院了。”玉珑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提醒她。
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兰倾旖愣了愣,目光投向墙上的沙漏,“巳正三刻,的确该去了,再不去说不过去。”
“小姐,你不打扮一下吗?”玉珑看了眼她散落的长发,问。
“那你来帮我弄吧。”兰倾旖顺口答。
玉珑翻了翻眼睛,她就知道是这样。
熟极而流地为她装扮完毕,玉珑收起桌上首饰,“小姐,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左相大人肯定也会来的。你上次退了他的礼,完全没给人家面子,你打算如何跟他解释?”
“这还需要解释?我不喜欢他送的礼罢了。”兰倾旖满脸“你真是大惊小怪”的表情,气得玉珑恨不得抹掉她的脸。
两人到前院时,客人已经盈满厅堂,四五十张桌子一字排开,众人纷纷向今日的寿星道贺,赫连彻在朝中口碑很好,为人低调,性格谦和,又有政治才华,祝寿之人极多。
赫连彻身着暗红鎏金长袍,站在主位上向众人拱手道谢,爽朗的笑声,挺拔的腰杆,满是出众风采。
今日能进侯府的人,都非等闲之辈,这前院里她大小姐几乎看遍了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主桌上,除了赫连彻夫妇和两兄妹,还有丞相钟毓晟、司徒画衣兄妹俩和几位朝中显贵。
赫连家另两位都没定亲,她姻缘堪忧,他们却都是燕都数一数二的夫君或妻子人选,盯上他们的目光多得数不清。
两兄妹今天的装束打扮也很用心,男俊女美,吸引了不少视线。
三兄妹的打扮都是走低调中透着奢华的路子,他们不会像暴发户那样没品位爱炫耀,但也绝不会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
赫连文庆兄妹俩面对各种宾客的言语,笑容满面,应付自如。
赫连无忧最先看见兰倾旖,立刻不引人注目地狠狠瞪了她一眼。
兰倾旖缓缓走过去,银色面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路目光各异。
她微微一笑,冲在座客人深施一礼,“若水见过诸位,诸位赏脸前来为家父贺寿,侯府不胜荣幸。”
一群宾客立刻还礼,他们哪敢怠慢?当年赫连若水可是差点封侯拜相的人物,她今年才十八,还有大把青春,潜力无限,将来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赫连小姐深居简出,若非令尊大寿,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钟毓晟举杯一笑,笑得人畜无害真假难辨。
兰倾旖饶有兴趣地挑眉,心说这话她怎么听着酸溜溜的?这位在哪里打翻了醋坛子?
她慢吞吞一举杯,“左相大人言重了。”
钟毓晟眉梢轻挑,上下打量着她。今日的兰倾旖打扮得很隆重,全无平日的简单随意。
月白色对襟振袖收腰丝质长裙,领口与裙摆绣着竹叶滚边,左胸用透明水晶缀着一朵怒放的玫瑰花,裙摆上零星地点着几朵半开的墨兰,腰间用一根淡银色软纱轻轻挽住,乌黑飘逸的长发用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成螺髻,额前耳鬓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挽住碎发,发间插着并不显眼的飞蝶墨雪镂宝髻花翠簪,斜插水钻山茶绘银华胜,芙蓉清淤墨顶翠色串珠步摇,多了份平日难见的华艳风采。
“难得见赫连小姐盛装打扮,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兰倾旖瞥他一眼。“好说。”醋味越来越浓了,这位到底怎么了?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难道真是因为她退了他的礼,心里不爽?
“那套衣饰你不喜欢吗?”
兰倾旖一怔,想不到他还真问了,至于吗?“谈不上喜欢与否,只是不想收。你明白的。”
“我好像没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你为何对我这么排斥?”钟毓晟想不通,心里替自己觉得委屈。
兰倾旖云淡风轻。“我们不合适。”
“我觉得自己的条件还算不错。燕都适婚男子我也接触过不少,大多看起来还行,骨子里却都是浮薄纨绔子弟,我总比他们要强很多吧?论地位,我虽然不是皇族,但也算得上显赫,足够配上你;论才华,我觉得自己也足够与你匹配;论财富,我也不差;论容貌,我同样有信心。我们哪里不合适?”钟毓晟打破砂锅问到底。
兰倾旖笑了笑,不答。
为什么不合适?原因太简单了——他不是她所爱的人。
因为他不是他,所以他就算再好,在她眼里,依然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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