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赫连无忧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听错了。
道谢?有没有搞错?她被他耍的团团转整得死去活来,还要向他道谢?
“嗯?有问题?”兰倾旖目光轻飘飘掠过,满满疑问。
赫连无忧暗暗咬牙,硬挤出一抹笑容,“没问题。”
她僵硬地鞠躬,动作马虎。“多谢叶公子。”
叶瞳没吭声。
“我看你是真需要好好学规矩,诗书礼仪都白学了?向人道谢就是你这幅要死不活的德行?”兰倾旖声音清冷。
赫连无忧咬牙切齿,压下所有负面情绪,努力整出一副诚挚感谢的样子,一丝不苟地行礼,“多谢叶公子!”
“她不乐意又何必勉强?叶瞳也不缺她一句口头道谢。”闻人岚峥看戏不怕台高地微笑。
兰倾旖脸色微沉,瞪了眼赫连无忧,起身冲叶瞳鞠了个九十度大躬,语气诚挚,带着几分感激,“无论怎样,多谢你在畅园里对无忧手下留情。”
叶瞳略微侧身避开她的礼,“不敢。”毕竟同为五大世家嫡系子弟,在力所能及又不违原则立场的范围内,能帮就帮。
赫连无忧难以置信地瞪眼,“他什么时候对我手下留情过?”
兰倾旖嘴角微抽,忍不住冷笑,“你以为每个俘虏人质都能有你那么好的待遇?没关黑屋没用刑没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即使没有锦衣玉食也三餐按时衣食干净,除了没自由,其他的和你当千金小姐一样?你是没见过真正的俘虏人质,不知道人家是什么待遇吧!坐牢还算好的,为免人质耍花招逃跑,打个缺胳膊断腿半死不活的一抓一大把。哪像你?不仅鲜虾似的活蹦乱跳,还脸色红润脸颊上多长了二两肉!”
赫连无忧涨得粉脸通红,偏偏说她的是她敬重有加的姐姐,话虽不中听但也是事实,她想反驳都没办法。
男人们默默低头忍笑。
闻人岚峥干咳两声,看向兰倾旖,忍笑道:“我还以为是叶瞳看上你家妹子了!原来不是。”
两个当事人都黑了脸。
赫连无忧握拳头,“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叶瞳冷笑,“这种蠢女人,白送都不要!”
两人对视,目光中霹雳电闪,杀气腾腾。
“哼!”赫连无忧转头。
“嗤!”叶瞳鼻孔看人。
所有人无语以对。
“什么叫越描越黑?这明显就是。”韦淮越嘀咕。
“就算无忧没定亲,就他俩的性子也不合适。”兰倾旖审视两人,连连摇头。“他们要真做了夫妻,肯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隔三差五就要上房揭瓦鸡飞狗跳,三五年后就得成怨偶分道扬镳。”
“说说而已,反正无忧都有白瑞祺了。”韦淮越不以为意。
“这种话别乱说,不然传到白瑞祺耳朵里可不好。”兰倾旖摇头。
“你还没说,怎么会去玉京?”闻人岚峥看向兰倾旖,将话题扯回最初。
兰倾旖盯着他看了半晌,悠悠叹气,“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说出来也无妨。”她沉默片刻整理思绪,“这事真要说起来,还得追溯到五年前。”
“我幼时太过张扬,惹来不少麻烦,师父看不下去,怕我玩丢小命,传信叫我回去参加出师考核。”
“你十四岁时从皇家学院失踪两个月,就是因为这个考核?”闻人岚峥回忆她的履历,问。
“嗯。”兰倾旖点头。那场考核中所有人都拿出全部本事来阻拦她,她受伤不轻,不敢回家让爹娘担心,两个月后养好外伤才回燕都和爹娘商量日后的打算。
“申请离开皇家学院后,我再回师门。”她淡淡道:“师父的七个徒弟,前五个师兄并未正式拜师,也非我门中弟子,按照门规他们只能从师父那里学一门技艺。真正与师父有师徒名分也加入本门的只有温九箫和我,自然也只有我俩受门规制约。出师后我们由地位仅次于师父的殿主进行继承人考核,考核时间不定,一般以个人意愿为主,可以在出师时立即考,也可以等自己有把握后再考,我选择前者,而温九箫属于后者。通过后我们就是殿主继承人,由殿主亲自出题,在三年试炼内完成题目,按表现打分,合格后正式继任殿主之位。”
“你那殿主出的题目就是要你单枪匹马去挑战顾家?”闻人岚峥问。
“不是。”兰倾旖摇头,“他其实给过三个题目,让我选一个。”
“哪三个?”赫连文庆兴致勃勃问。
兰倾旖翻了翻眼睛,“第一,在他指定的山峰呆三年,和野兽搏斗,按野兽的凶猛程度各有分数值,三年后看分数决定合格与否。”
“这也不错,你干嘛不选?”闻人楚楚觉得比挑战顾家简单点。
兰倾旖冷笑,“这个题目以前也有人做过,得到最好成绩的是温九箫。”
“师父威武!”闻人楚楚捧场点赞。
兰倾旖冷笑更甚,“最好成绩,刚刚及格,且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
闻人楚楚:“……”
“那第二呢?”赫连无忧弱弱地问。
“找到殿主的真正住处,拿到他珍藏的名酒万古芳,并设法拿走他从不离身的柔铁锏。”
“听起来也不难。”赫连无忧喃喃自语。
“你也说是听起来。”兰倾旖面无表情,“和他住同一个山崖的人都告诉我,他们数十年来从没搞清他的真正住处,而且找到也没用,因为他有酒从来不留过夜。而以他的武功,我和温九箫加起来都未必是对手。”
所有人:“……”这么坑爹的题目是怎么想出来的?出题人到底长有怎样的脑子?
“他男的女的?”这是闻人岚峥的关注重点。
“男的。”兰倾旖淡淡答。
闻人岚峥脸色顿时很不好看。“从前两题来看,第三题应该也没那么简单吧!”
“嗯。”兰倾旖点头,“挑战顾家,必须得赢,还要毁掉他们的家主信物,三年后亲自带回他们代代相传的独门武功巫术典籍。殿主对那个感兴趣很久了。”
所有人都从牙缝里“嘶”的抽冷气,仿佛集体牙痛。
难怪顾家人疯狗似的追着她跑死活不放,这搁谁都不能放过啊!所有不能触的雷区,这道题都触全了,是个顾家人都得宰了她。
“既然是试炼,自然是要你独自完成。你怎么还会去玉京找温九箫?”韦淮越声音有点困惑。
“这道题其实说是三个题目合起来也不为过。”兰倾旖叹气,“打赢很难,毁信物也难,揣着那么个要命玩意躲三年更难。可以说是三道题里面最难的。可顾家权势滔天是没错,但那也只是在安国。在其他四国,还轮不到他们当家做主。但他们肯定不会放弃。那么要对付我,只有和他国高层利益交换。总不能让我以一人之力平民身份独自应对五国高层。题目目的是试炼,不是谋杀!所以允许我离开安国后适当地找帮手。”
之后的经过,即使是不知情的,也可以猜到了——兰倾旖遭顾家暗算,逃到黎国时被元铭久所救,随后受他所托,去玉京医治当时潜伏民间的闻人岚峥。
不该相遇的人,便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相遇,从此开始半生难断的纠缠。
所有人默然无语,心生感慨万千。
未来的变故,真的没人能说清。或许只是一个拐角的邂逅,就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左右不过人生必经之路,忠于自己的心便罢。
“说了这么多,也够了。”兰倾旖陈词总结,“这个时辰,也该用晚膳了。我也饿了。”
晚膳准备丰盛,摆了满满一桌。兰倾旖眼疾手快,迅速把赫连文庆兄妹俩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位置,避免座位争端。
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她有心理准备。
桌上有酒,是刚刚从桂树下取出来的桂花酒,色泽淡黄,酒液清澈,远远看去如水头上好的黄玉。
闻人岚峥瞟一眼身边的妹妹,将酒壶扔给兰倾旖,“搁你那边她捞不到,看着点别给她喝。”
那口气,熟稔随意得如三十年老夫妻。
叶瞳垂眸,觉得这顿饭吃得真考验心理承受能力。
韦淮越若无其事,给兰倾旖夹了只大闸蟹。“你喜欢的姜葱爆蟹,多吃点。”他的剥蟹技术很高,蟹看起来是完整的,一拨就发现完整的盖子底下是完整的肉,排得整整齐齐,还是一只蟹形。
兰倾旖默默吃蟹。蟹性凉,吃多了有伤脾胃,但姜葱性热,搭配吃没关系。
这才刚刚开始,自己就几乎被压力挤成渣,再下去就算上演全武行她都不奇怪。万一不幸言重,她的饭肯定没得吃,在那之前她得抓紧时间赶紧吃饱。
一双筷子忽然伸过来,将她面前盘子里没动的那只蟹截去一半,夹到自己碗里。闻人岚峥淡定道:“加起来还是一只,你我分着正好。”
兰倾旖咬着筷子没做声——这算什么?展示亲昵?昭告所有权?
韦淮越抬头看他一眼。
闻人岚峥若无其事,两双眼睛对视,不知何处有火花一闪。
兰倾旖低头吃菜,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碗里满满的都是菜,鱼剃了刺,虾剥了壳,照顾得很精细,她却想叹气——吃不完。
实在懒得看这俩男人明争暗斗,她把碗里的菜肴平均分给闻人楚楚和赫连无忧,让他们争也没得争。“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气氛微微一凝,赫连无忧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心说再吃下去估计会得绞肠痧?她冲闻人楚楚打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甜蜜蜜拉住闻人岚峥的衣袖,“哥哥,我要吃炸鸡翅。”
闻人岚峥二话不说把那盘菜换到她面前。
与此同时赫连文庆也很有默契地向韦淮越敬酒,打定主意拖住他。
暂时消停了,叶瞳长长松口气。
经过有心人的调节和俩男人的让步,这顿饭总算平稳地吃完了。
兰倾旖懒得理他们,正打算一股脑打包送走,闻人岚峥已淡定却不容置疑地道:“我住你隔壁。”
她不出意料地叹气,觉得自己果真没猜错,他和韦淮越也不愧是师兄弟。
“不可以!”她态度坚决。
“可以!”闻人岚峥微笑,不动如山:“咱们都同床共枕过,还怕住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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