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直不忘关注闻人岚峥的表情,见他从进来后就当没看见兰倾旖,心中惊疑不定,连闻人楚楚说过什么都没仔细听。
闻人楚楚目光掠过殿内众人,再看向兰倾旖的目光颇带几分好奇和看好戏的意味,脸上仍是笑意盈盈人畜无害,“今日母后这里真是热闹,儿臣瞧着甚是欢喜,难得难得。”
太后淡淡瞥她一眼,也不知这句“难得”是指难得热闹还是她难得欢喜。她现在心里正乱,也没空去理这人心诡谲,直接散了满殿妃嫔。
兰倾旖垂眉敛目,随着大众潮流告退。
“母后想必有很多话想和儿臣说,正好儿臣也想和母后聊聊。”闻人岚峥微微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离开。
凤仪宫,闻人楚楚兴致勃勃地边走边打量周围环境,进暖阁坐下,遣退下人,姑嫂俩悠闲地说起闲话。
“凤仪宫你难道还不熟悉?有必要这么好奇?”兰倾旖诧异地瞅着她亮晶晶的目光,满心不解。
“我的确没见过。”闻人楚楚坦然自若。“凤仪宫已有近二十年没住人,我自然不熟悉。况且皇兄登基后就下令大规模翻修重建,图纸都是他亲手所画。建好后一把大锁锁上宫门不准任何人进来,若非你来了,我还没机会见到。”
嗯?兰倾旖一怔,她的确没注意。说起来她一直没问过,那套烟华锦嫁衣姑且不提,那顶宝石凤冠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他到底准备了多久?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很感动?”闻人楚楚笑眯眯问。
兰倾旖微笑,默认。
“我想你也会感动。”闻人楚楚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你就没什么表示?”
“表示?”兰倾旖挑眉。
“比方说给我添个侄子侄女?”闻人楚楚饶有兴致。
兰倾旖哭笑不得,“你不觉得现在说这话太早了吗?”
“不!”闻人楚楚摇头,正色:“不怕说得早,就怕没人说。”
兰倾旖沉默。
见她神色不对劲,闻人楚楚不可思议地瞅着她,目光奇异,难以置信地道:“你们……你们该不会还没圆房吧?”
兰倾旖抿着嘴角,不语。
“你们居然……”闻人楚楚瞠目结舌,“怎么可能?皇兄他以前清心寡欲我还能理解,可没道理面对你也……到底是你有问题还是他不行?”
“噗——”兰倾旖一口茶喷成暴雨梨花,几滴茶水呛进气管,咳得她昏天黑地死去活来。
玉琼默默别过头,拼命忍笑,差点把自己忍成内伤。
玉珑的表情早已惨不忍睹。
兰倾旖好不容易才将气管里的茶水咳出来,怔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饶是她素来自诩厚脸皮,也扛不住这样的对话,两眼都发直。
温九箫那混帐到底教过她什么?这……她现在可还是标准的未成年小女孩,怎么说话百无禁忌?那混帐到底干什么吃的?又安的什么心?
“楚楚,你是他妹妹不是他娘,就算是他娘,也不用连他的床笫私事都要过问,还过问得这么详细吧?你这到底是想干嘛呢?再说你还是个孩子,我不要求你表里如一,但至少表面上的矜持你总要有吧!”兰倾旖有气无力地道。
闻人楚楚不屑地白她一眼,“你怎么一点追求都没有?”
兰倾旖不吭声,心说你有追求,你有追求你整天盯着你哥哥身边的女人,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对他有什么伦理不容的想头呢!
闻人楚楚悻悻,“敢情我白操心了,你自己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兰倾旖重重叹口气,彻底缴械投降。“姑奶奶,我还是伤病人士,你总得体谅一下,来日方长,有必要这么急吗?”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怎么回事?谁干的?”闻人楚楚愕然睁大眼。
“养上个把月就好,不提也罢。”兰倾旖避重就轻。
闻人楚楚不解地看着她,想了想还是略过这个话题。
“不说这些没意思的,午膳准备好了,吃过再走吧,省得你回去麻烦。”兰倾旖站起身邀请。
闻人楚楚脑子里仍在纠结她受伤的事,心不在焉地应声,草草吃了些就告辞。
兰倾旖心知肚明她是去问温九箫,也不点破。反正那混帐也不会告诉她。
她慢条斯理地用过午膳,要来内侍宫女名册查看。
她只带来玉珑和玉琼入宫,身边自然缺人手。内务府送来的下人,总还要自己过目一二才能用。
“主子,新添置的下人在门外候着。”玉珑轻声禀报。“主子可要宣他们来见见?”
“叫来瞧瞧吧!不亲眼看看总觉得不放心。”兰倾旖笑意懒散。
“是!”
片刻功夫面前就排排站下六名宫女和八名太监。领头的掌事太监宫女都是三十多岁,容貌普通,眼神明亮,气度稳重,看起来神采奕奕。
看人的第一眼,先看眼睛。
那些眼神飘忽过于灵活不敢直视他人眼睛的,一看就知心术不正,跟在身边的人不可马虎,还是宁缺毋滥的好。
她看两眼,心里大致有谱,唇角带上淡淡笑意,却什么都没说。“玉琼,你把他们带下去安排!”
“是。”
半盏茶后,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兰倾旖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的姻缘线,“怎么样?”
“主子放心,都布置妥当。”玉琼低垂眼睑,看不清她眼中神光。
“我带来玉京的人,是怎么安排的?”她看着自己不染蔻丹的素手,想着太后手指上的指甲套,心里有淡淡的寒意。
宫里的女子,都是这样吗?手指上松松垮垮,却在手心里暗藏杀机。
她心里有种深水般的凉,却依旧平静。
十年后的结局,她无法预料,但她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赫连家号称富可敌国,可见钱财虽是俗物,却必不可少。我们自然是秉承这个优良传统。”玉琼神情微有自豪,抿唇笑得含蓄。
“要他们以最快速度在玉京扎根。”兰倾旖眼底有淡淡的睥睨和冷意,“我要他们的情报网在最短时间内遍布玉京,再以此为中心向外延伸。”
“是。”
“大哥可有传来消息?”兰倾旖吹了吹茶叶沫,换了个话题。
“大少爷想问小姐,嘉水关的布置,还要不要继续?”玉琼迟疑地看着她的神情问。
“嗯,那里的布置保留别动。”兰倾旖挥挥手,满不在意地道:“虽然我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经过嘉水关,但以防万一总是好的,说不准哪天我又重新走那条路呢?”
那日送亲远嫁时她一曲琴音倾倒数万人,人人以为她是远嫁他国心中悲痛,城门前抚琴一曲以抒胸臆,但赫连若水怎么会做这种无用的事?
她的琴音,本就是个暗号。
决定远嫁时,她担心陆航不会让自己活着出关,所以提前派人在嘉水关内动点手脚以防万一,那时的无曲琴音就是通知手下警惕的暗号,后来艳惊四座的一曲也只是命令手下做点事情而已。
她从来不做无用功。
玉琼此时深切同情陆航,天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自家小姐身上体现的有多明显多正确,而且她家小姐不仅是女子,还是个小人。她几乎可以预见陆航的悲惨下场。
“驿站行刺的那些人是杨婉卉派来的!”肯定句。
“是!”玉珑垂头不敢看她。
“那女人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在陆旻眼皮子底下谨小慎微地过了二十多年,本想和姘头一家团聚,却没想到姘头死了,儿子也生出裂痕,所以想拼命抓紧权力?”她冷笑,“她对平康王倒死心塌地,杀我报仇?呵呵,她在别庄养死士的事陆航不知道吧!真想看看他知道后的表情!”
玉珑暗暗咋舌,主子这招可真狠毒!但也真解气!“属下明白。”
“二等宫女里那个穿石青宫裙的,你小心点留意,但用不着采取行动。这座皇宫里的事,没有哪件能瞒得过龙泉宫,用不着我们多管闲事。”兰倾旖细细叮嘱,脸上表情没什么起伏。
只要云国还在,他与她的相处就必须考虑政治立场。
她没什么意见。
两人都不是只顾着风花雪月的人,都有自己的衡量和主张。就像她不可能像普通妃子那般整天忙着宫斗和等他宠幸,他也不可能不顾国家百姓整天和她耳鬓厮磨。
仅仅是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围着自己打转的闻人岚峥,她就激灵灵打个冷战。
他要真变成那样的小儿女,她肯定第一个受不了。
现在这样她觉得很好,他们之间需要的不是不顾一切的炽烈,而是平衡和稳定。
所以她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更不会钻牛角尖。
“小姐明知她是陆航的人,为什么还要留下她?”玉珑不满地撇嘴,想不通睿智的主子怎么会做这种蠢事。“这不是给自己上了十八道绳索,生生把自己绑死吗?”
兰倾旖无所谓地一笑,神情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恶作剧的狡黠。她的目光却在瞬间亮而冷,若凝满月光的剑上秋水。
“我不干涉龙泉宫的举动,但我也不想亲自动手。”
玉珑默然。主子,您这是存心的呢还是存心的?那位主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莫不是醋了?
“走吧,先陪我逛逛凤仪宫, 还没有好好熟悉一下这座宫殿的布局,毕竟是要在这里久住的。”兰倾旖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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