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们怒马如龙地跑出去,闻人行云无聊地看向兰倾旖,“皇嫂,你的射电呢?”
“放出去溜圈了!”兰倾旖答得淡漠而无所谓。
“你就不怕它跑疯了不回来?或者被什么人看中抢去。”闻人行云怔住,下意识问。
“它不会不回来,也没人能从我身边抢走它。”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相伴走过,她相信射电绝不会离开她这唯一的主人。它陪她踏进朱门红墙的深宫已是委屈,她不能让它连这难得的奔跑机会都失去。
闻人行云看着她渺远而自信的神情,突然有点羡慕。“难得这么好的天气,你怎么不陪着射电兜两圈?宫中想纵马可不容易。”
“年年都跑马,还缺这一年?”兰倾旖神态懒洋洋的,“总要让我做回看客。”
“本来还想借来兜两圈风的。”闻人行云悻悻道。
“那没办法,你来晚了。不到天黑,射电大概不会回来。”兰倾旖失笑。“不过以后多的是机会,你也不用灰心。”
打马远奔,一路上人群都被甩在身后,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极目远望视野开阔,天地辽远,蓝天白云似要扑入胸臆,连日的沉闷低落似也在这快马奔驰中被风吹散。原野苍翠,流水银光闪烁如练,丛林山野起伏铺展,和天空连成一线,远处百鸟振翅高飞,天空显得灵动而灿烂。
闻人楚楚深吸两口气,觉得心情轻快得像要飞起来,聚集在心头的闷气消散,开阔的美景淘洗着心灵,连指尖都被这样的鲜活淘洗干净,恨不得仰天大笑。
追宵是难得的宝马良驹,沈瑜骑术精湛,两人竟然是不分上下,打成平手。
闻人楚楚自然不会以为他真的只能平手,她分明感觉到他力犹未尽,哪像自己拿出全部力气来打马狂奔?她不由多看他两眼,觉得这人确实聪明,还有实力。
正奔驰在兴头上,远远迎面过来一群人,竟是仁亲王带着两队内廷侍卫。
两人勒马停下,沈瑜姿态悠闲气定神闲,闻人楚楚却累得满头大汗不住喘气。
“六皇兄。”
白色劲装将仁亲王气质衬得洒脱不羁,即便是飞马疾驰,他依旧风华翩翩,如梨花照水般温雅淡漠。他没理闻人楚楚,直接看沈瑜,“你胆子也大,竟然让她跑得这么疯。”
“殿下多虑。这猎苑里没行人,地方也宽敞,安全无虞。”沈瑜微微一笑。
“就你们俩?”仁亲王转头看闻人楚楚。
“皇嫂和行云都在后面。”闻人楚楚老老实实答。
眼见他们悠闲地回来,闻人行云打住话头,关切地迎上去追问,“怎么样?你们谁赢了?”
“平局。”闻人楚楚志得意满。
闻人行云不出意料地叹口气。
就知道某人会放水!
兰倾旖缓步走上前,目光流连过追宵的牙口,点头,“楚楚你果然得了件好礼。”
闻人楚楚乐得合不拢嘴,“画儿姐姐够大方,不枉我帮她的忙。”
兰倾旖:“……”
“诸位上午好,怎么都聚在这里没去转两圈?”耳边忽然飘来女子清亮的声音。
还差不多。
兰倾旖转头,认识却不算熟稔的,殷凤辰。
还有温九箫。
看着两人并骑的身影,她怔住,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已瞬间僵硬,呆呆地转头看向闻人楚楚,她嘴角微微抽了抽,觉得老天就是坑,不制造点风波出来誓不罢休,可她还年轻,不想死!
“明宜公主?”闻人行云眼睛微亮,微笑见礼招呼,“公主好兴致,听说皇兄今日在雨澄殿为公主设宴,想不到公主倒自己一人在这里和温国师遛马。”
兰倾旖暗自倒抽冷气,乖乖,这才叫可怕,殷凤辰、温九箫、闻人楚楚,这三个撞在一块,就好比龙卷风沙尘暴泥石流火山爆发,杀伤力惊人,行云你竟然当着楚楚的面强调他们两个单独相处,你是想找死吗?
殷凤辰打量面色有刹那古怪的兰倾旖,眼神明亮而幽邃,语气温和地道:“钰贵妃娘娘果然好风姿,以往明珠蒙尘世人愚昧,如今才得以尘尽光生展露风华,真是令人羡慕得紧。”
“公主谬赞。”兰倾旖微微一笑,神色淡漠。
言不由衷的以为她听不出来吗?羡慕未必,惊讶是真,敌意也有,但藏得很深。
温九箫看她一幅摆明不想和殷凤辰有接触的态度,心中好笑,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她什么时候这么低调?
“本宫自幼便闻娘娘大名,神往久矣,平生以不能亲见娘娘一面为憾事,难得今日有幸与娘娘一聚,不知娘娘可否赏脸?”殷凤辰出言相邀。
兰倾旖看着她眼底隐藏得极好的探究,不动声色:你想知道什么?
目光掠过一言不发的闻人楚楚,温九箫心中奇怪,这丫头怎么回事?有谁惹她生气?这么闷闷不乐的。
兰倾旖现在巴不得离殷凤辰远远的,总归不是什么好鸟。唉,这三个人现在都是火药桶,碰上就炸,她可不想死无全尸。“明宜公主好意,本宫心领,只是本宫作为宫妃,不可随意和他国使节接触,还请公主见谅。”
殷凤辰一愣,觉得这样安分守己的赫连若水和自己想象中的形象相差甚远。她是故意如此,还是自己想多?
见对方摆明不想和自己纠缠,她也不勉强,“既然如此,只好以后再寻机会,真是可惜。”
兰倾旖淡淡一笑,走开。
顺带拉走不知死活的闻人行云。
仁亲王表面淡漠内里却是个人精,一看兰倾旖这态度就知道不对劲,立刻扯由头跟着走。
远远地已看不见那三人的身影,兰倾旖才松口气,心想总算远离是非之地。“走走走,咱们玩咱们的,由他们去。”她心里很懊恼,这两日温九箫和殷凤辰的八卦满天飞,宫中也跟着倒霉,小祖宗一闹腾,所有人都不得安生,偏偏闻人岚峥还下旨让温九箫负责招待殷凤辰,更是让他自己都焦头烂额还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好不容易才捞到个出宫的机会,怎么着也要去去霉气。
“皇姐这两日究竟是怎么了?活像谁欠她几百万两银子似的,逮谁冲谁呲牙。”闻人行云满脸困惑。
“人长大后总有烦恼,你别管她的事。”兰倾旖随口道:“她的事咱们也管不起,让该操心的人操心去。”
闻人行云耸肩,他就是想管也没那胆子。“我总觉得皇姐的态度有点奇怪,还有温九箫和殷凤辰之间也很奇怪。他们三个撞在一起,真是堆说不清的官司。”
“他们俩的事,楚楚插不进去。那是温九箫和殷家的旧事,而不是殷凤辰的。你看他们表面上似乎很和气,内里只怕风起云涌。以后你别往他们那边掺和。温九箫会护着楚楚,但未必会护着你。”她忍不住提醒。“你也不要刺激楚楚。她只怕因温九箫有事瞒着她,正憋着满肚子火。”
闻人行云缩脖子,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捏把冷汗,乖巧地连声应是,转身遛马,远离危险人群。
兰倾旖慢悠悠地向雨澄殿的方向走去。行宫里山明水秀,景致悠然。即使独自呆在这里也不会觉得闷。
她悠闲散步,也不赶时间,许是因为她心情好,看什么都满眼是景。此时行宫里来往的人不多,宫女太监们看见她纷纷行礼,偶尔有官家内眷上来说话,她烦不胜烦,自己避到花园的偏僻小亭里看景。
亭外清池碧波,活水徐徐,池中养着几尾锦鲤,池畔种着几株梨树,如今正是花开时节,春风十里花开如雪,落在手心依旧不改娇艳。
身边弥漫着梨花的幽幽冷香,她放松地深呼吸,觉得空气清甜心旷神怡,脸上不由露出欢喜的笑容。
有人高兴,也有人不高兴——比如闻人楚楚。
她现在看见温九箫就满肚子火,看见温九箫和殷凤辰在一起更是火上加火,但她素来沉得住气,表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她觉得自己的涵养是忍出来的,也是练出来的。维持着优雅自如的皇族风范,她若无其事地和殷凤辰打招呼。“明宜公主这段日子过得怎样?我玉京风光如何?不知比之贵国又如何?”
殷凤辰一怔,敏锐地发现眼前的小姑娘和上次见到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她礼貌地微笑着答:“不同的人,看不同的风景,有不同的喜好。玉京和我国各具特色,又如何单纯地说好与不好?”
意料之中的答案,闻人楚楚漫不经心地笑笑,“既然如此,就请公主好好欣赏。天下之大,风景各异,能多看看不同的景也是极好的。”
“承长公主好意。”殷凤辰微笑标准。
温九箫有点怔地看着闻人楚楚,觉得不可思议也难以接受。
敢情他今天竟然被这小丫头忽略得彻彻底底?
这种情形是第一次,感觉也真的很糟糕!
莫非她还在生气?
他觉得这情况有点严峻。
找个机会单独和她说两句?
可惜闻人楚楚压根不给他机会。
不是没看出他有话要对她说。可她不想理他。
不磨光他的耐心,她这辈子都别想听见他的心里话!
她笑得甜甜蜜蜜温婉可人,“那就请明宜公主自便,本宫已和行云约好,要一起赛马狩猎,恕本宫暂时不能奉陪了。”
“殿下独自前往,只怕不安全。若殿下不弃,臣愿陪殿下前往。”沈瑜主动请缨。
温九箫瞳孔微微一缩。
“不用了。沈大人还是先招待明宜公主比较合适,免得底下人有所怠慢。”闻人楚楚若无其事地拒绝。
马头一拨,她往林子深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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