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安在被这句话激晕之前伸手拉了云羿一把,好让自己不至于被这个消息打击得掉下栅栏。她下意识地想否认,想找寻其他不相干的人做挡箭牌,想脱口而出一些诸如“不是的!”、“不可能!”之类的无力苍白的字眼。
内心的纠结翻江倒海地滚了好几遍,渐渐又冷却下来,冰冷一片,像是结了一地的霜。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而眼眶中的泪水也随着心中的起伏渗出了些泪花,凝在眼角处,使得她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愈发地忧郁。
云羿看了一会,伸手将她的脸蛋捧起,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
“不......不......”洛凡安的手拽紧他的前襟,将之揉在手心中,团成一团。她握得很紧,直至捏得手心再无力气,才慢慢松开。届时才发现云羿原本平整的前襟已经被捏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褶子,又慌忙用手想去熨平。
“我......我应当早点知道的!”她长叹了口气,玉葱般的手指扯着对襟的两边,将衣服拉平整,目光却垂在那处,不敢看云羿。
云羿是有些吃惊的。他原本以为,自己说出了这个消息,洛凡安是会当场发飙和他翻脸的。
洛赟琪是国主的小儿子,自幼便是受尽宠溺的。这一点,连他的大姐洛凡安也是不能免俗。曾经在穆梓园时,云羿是经常能看到洛凡安拉着洛赟琪的小手到处乱晃的情景。他知道,洛凡安一般是没什么耐心去哄别人的,总是等着别人来伺候自个儿,但是对这个幼弟,她却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包容,所有的体谅......甚至可以说是所有的母性。
而现在,他作为她的丈夫,却不得不亲自告诉她,这个她从小宝贝到大的幼弟,很可能是串通国公府的内奸!这是何等残忍,何等绝望的消息!
洛凡安从来不是什么能够大义灭亲,以大局为重的女人。也许她的美貌掩盖了她内心的单纯。别人在下意识地评判她的时候,总觉得她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女神,目空一切,智慧超凡。然而云羿知道,她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女人了......同世上所有寻常女人有着相同的愿望......希望国泰民安,希望家人安好,希望与爱人长相厮守。
她现在的幸福,有一半都抓在云羿手中,曾经他以为,把她关在一个琉璃缸中,不让外界的任何事物沾染到她,便是幸福。可现在的她......明显不一样了......
洛凡安仍然将脑袋软弱地靠在云羿的胸膛上,这个男人现在是她全部的倚靠和寄托,她需要他带给她勇气,去接受事实。
“你......相信么?”云羿环住她的腰肢,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右手伸了出来,却不敢抚上她的秀发。
洛凡安埋在他怀中的脑袋剧烈地翻转了一番,分不清到底算是点头,还是摇头。
“我不想相信的......但是,从现在的所有状况来看,我不得不信!”话音落到最后几个字,语气猝然间变得坚定起来,语调也冷了。
“真的?”云羿停滞在半空中的手终究还是摸了上去,顺着她发丝的走向细细捋着,随后手指深深地插进发从中,五指张开,按住了她的脑袋,将她从怀中拔了出来......他已经感觉到胸口湿了一片了......
果不其然,当他俯下身正视着她的双眼时,的确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的美景。
但这样的风景,当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无论它再美,他也是不愿欣赏的。云羿始终认定了一个道理:有本事的男人爱看心上人的笑容,没本事的男人欣赏糟糠妻的泪水。
虽然已不是头一次替她擦眼泪了,云羿还是觉着了浓浓的心疼从肺腑散了开来。因为他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只会多......而不会少。
“凡安......接下去,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感到不舒服,你可以选择听,也可以选择不听.....我......”
“我听!”洛凡安机械般的动了动嘴唇,眼神却空洞起来,她或许意识得到,云羿之后讲的许多话,都是她想象不到的,有可能每一句都如同切肤一般疼痛。
“你可能还记得,你在昊明侯府的时候,洛赟琪曾经将嫣儿和你接走,随后阿容出面把你们带了回来。”
洛凡安点头,这事发生不久,她自然是记得的“难道......是容儿和他说了什么么?”
云羿垂下眼帘,想了许久才道“当时阿容已经知道了静房中的不是召楼本人了。所以故意向洛赟琪抱怨召楼的恶行。洛赟琪也借此机会提出要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昊明侯府,去‘照料’他的大哥......”云羿的话头突然断了,他看了一眼洛凡安,只感觉握在掌心的小手冰凉一片“你没事吧?”
洛凡安双目无神地摇头,抽了下鼻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一些“你是说......他给静房中的曲瑾彧下毒了?”
“是的。”
“下的什么毒?”
云羿眼中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思虑再三还是道“其实也不算是毒,只不过每次都在他的食物中掺了些金刚石磨成的粉末,量是很少,但是......”
洛凡安的眼眶红了,替他将话继续说了下去“但是长期食用,金刚石粉末无法被消化,最终会因为胃部出血而死!”
云羿“恩”了一声,点头道“便是这样了.......”
“他!”洛凡安瞬间激动起来,一下子从栅栏上脱离下来,人也因为心情的剧烈起伏而咳嗽起来。
云羿轻拍着她的后背,他知道她的愤怒,比起国公府来,洛凡安可能更恨洛赟琪。因为之前有多爱,现在便会有多恨。因为付出的太多,所以等到成功收获了一只白眼狼后,才会有这样始料未及和濒临绝望的愤恨。
“他怎能这样!怎能这样!”洛凡安挣开云羿的怀抱挥动着细嫩的胳膊,试图以动作来发泄心中的不满,然而不论如何挥霍,心中仅存的那一丝亲情却成了痛苦的源泉......那是一颗早就埋好的毒药......在关键时刻,可以让人心碎。
“他不知道那是曲瑾彧!他以为那是召楼!那是他大哥!是他大哥啊!”绝望的话语从她的喉头嘶哑地吼出,她干嚎了几下,发现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凡安!”云羿的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到今天这个情形,已经全然都用不上了......他不知该安慰些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些事实,是她需要独自一个人承受和消化的,别人谁都帮不了......
“召楼是那样的疼他......我记得那时他还小,刚学会走路,咿咿呀呀地嚷着要召楼陪他玩,召楼便跪在地上,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己当马给他骑。后来,他长大了一些,无论他需要什么,召楼都会一一满足。”洛凡安重新坐回栅栏上,脸上完全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对他那么好!他们是同胞兄弟,他怎能下得了手?”
“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图报的,正因为你们从小到大都顺着他,爱着他,所以他才会觉着无论你们付出什么,都是应该的。若是你们成了他下一步的绊脚石,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你们扫除!”
洛凡安猛地摇头道“可是召楼并没有碍着他什么啊!”
“怎么没有?国主之位想来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只要召楼在一天,他就没有机会继位。召楼一死,他就是唯一的嫡子,国主之位,也就自然是他的了!”
这一点,洛凡安潜意识里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幼弟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去谋害他的亲哥哥。所以当云羿说出这句话时,她并未有多大的表情变动,只是不动声色地背着云羿抹去眼角的泪痕。
“想继位么?”
云羿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手伸了过去,想握住她的肩膀“凡安,你也别太难过了!”
洛凡安避开他的胳膊,摇了摇头“我不是难过......而是觉着不值得......好不值得......”她突然冷笑了一下“为了继位,就和国公府串通?他还真是想得简单!自己没有几斤几两,就算继位了又怎样?还不是皇甫尚华手中的一颗棋子么!”
云羿浅笑了一下“是啊......还不如做我的棋子......”
“他还做过什么?”洛凡安突然回头,目光坚定地步步逼近,按住云羿的肩膀“你一件一件地都告诉我!”
“凡安......权利会让很多人失去理智的,今天可能是洛赟琪,明天......也说不定是你更信任的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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