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云霁的眼眸瞥了过来，嘴角向上勾了一勾“大小姐，你可是已然下了决心了？倘若在大哥与你弟弟中定要选择一个，你可否会选择我大哥，而放弃你那所谓的亲情？”

　　洛凡安重重地点头道“话我值钱啊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至于你信不信，我也不能左右你的想法......”

　　云霁突然胸口起伏了一下，衣袂翻动，滚出层层的深蓝皱褶，在昏暗的洞中，他手中用内力燃起的一团蓝色的火苗显得格外的宁静深邃“大小姐有这份心，固然是很好的......只是......你错会了我的心思了......”

　　“错会？”洛凡安下意识地一愣“你说什么？你其实不想让我同洛赟琪作对，是不是？”

　　云霁耸了耸肩膀“洛赟琪个脓包，什么都不懂，做事又莽撞无比，若不是背后有他这个老娘撑着，恐怕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这样的脓包，还不足为惧，更不配被我大哥放在眼里。然而我所说的，并不是洛赟琪。”

　　“不是他？那还有谁？”洛凡安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现下除了他，没有其他了呀。”

　　云霁的眼神变得深邃无比，那幽兰色的火苗在眼眸中倒映出一片华彩，让周围的光束都为之黯然了。他伸出手，将掌心中的光华挪过来了些许，照耀着洛凡安的半边脸庞“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什么？”洛凡安依旧是不明白“难道你说的是我母亲？”

　　云霁忍不住一阵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母亲？皇甫语柔？这个还需要你来选择么？你信不信？你还在犹豫是要尊崇孝道还是要以漠华的利益为先时，你母亲便会在你之前做出选择，牺牲掉你，去换回她的利益！”

　　洛凡安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没有任何话了，她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嘴笨，而是因为她自己心里清楚，云霁说的，是事实......

　　“是的......我承认......”洛凡安垂下眼帘“你就是要提醒我这一点么？”

　　云霁摇头“这些，全部都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我想问的不是洛赟琪，也不是皇甫语柔，而是另一个人，与你有至亲关系的人......”他呵呵笑了两声，盯着洛凡安那惶恐不安的脸庞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洛召楼，我说的是洛召楼......”

　　洛凡安的心跳几乎在那一瞬间要停止了跳动，血液一下子极为冷，又一下子极热，冲得她的每一条血管都在突突跳动着。

　　她便愣在那里，一下子回不过神来，待她意识到云霁说了些什么后，突然暴怒起来，但这股怒火在多日来练就的循序渐进之下渐渐地压制了下去，她没有大声吼叫，也没有训斥什么，只是咬着牙慢慢挤出一句话来“云二爷是对我家召楼有何不满么？”

　　“没有！”云霁摊了摊手，淡然道“我能对大公子有什么意见......大公子劫后余生的事情，我也是很晚才知道的，且大公子一向待人风度翩翩，是个儒雅的佳公子，况且我妹妹和大公子之间的事情，恐怕漠华上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又怎会对大公子有什么意见？”

　　“那你所指为何？”洛凡安的声调高了一倍，眼睛也瞪大了一圈，就这么在黑暗中与之对持着。

　　洛召楼是她的骄傲，是漠华的希望，云霁可以侮辱她，但却不能污蔑洛召楼半点！

　　“大小姐，我只是举了个例子，假设了一下罢了，用不着这般激动......”

　　“假设？”洛凡安重复了一遍，加高了音量“我弟弟的为人，恐怕漠华上下都清楚！阿羿也是再清楚不过了。我弟弟再六王之乱中被皇甫尚华迫害，与我们分离了两年，其中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是我们所不能想象到的。阿羿后来将他救回，两人之间同仇敌忾，同气连枝。又怎会产生隔阂？怎会由得我来在其中选择取舍？你这个假设未免太过大胆！也未免太过枉然了！”

　　云霁舒展了一下面部表情“大小姐何必如此激动，却不听我的解释？的确，大哥和洛召楼的关系，是极为要好的，这其中的原因，我想你也知道。大哥是个惜恩的人，他感谢国主当年的知遇之恩，所以对国主的嫡长子尤为照顾，再加上我小妹与他的关系，大哥才会这么对他......可是大小姐，到如今为止，你就完全相信，一个人，难道就不会变么？这世界上可是没有永远的朋友的。”

　　洛凡安的护短之心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她走上前两步，云霁比她略高半个头，她仰着脑袋直视着他的双眼“其他人都会变，可我的召楼不会变！”

　　云霁的眼睛一弯“大小姐，倘若在几年前，我问你同样的话，但是将洛召楼换成是洛赟琪，恐怕你也会给我相同的答案，而至今，你也是给出了这样的答案。你果然是一点也没有变过呢......”

　　洛凡安退后两步“洛赟琪性格顽劣，自小就被我父母宠溺坏了，可召楼，他和洛赟琪是完全不同的，他懂得进退，知书达理。我......我相信他......你也应当相信他，因为你的小妹，是那样的爱他！”

　　云霁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不再同她争辩下去，只是继续向前走“大小姐不必再说其他，我已然知道了大小姐的答案了。”

　　洛凡安眼见他要收了这个话题，左右琢磨一阵，仍然心有不甘，急走了两步赶上了他，抢身到他的跟前，伸出双臂拦住他的去路“你站住！我们就在这边把话说清楚！”

　　洛凡安的气息由于动作的起伏巨大而连喘了两口，胸口剧烈起伏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你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不相信容儿，但是你不可以不相信你大哥，不相信他的眼光！”

　　云霁有些晚无语，但见着洛凡安还是一脸倔强，只得松口道“是的，大哥曾经说过，洛召楼是最适合当储君的人。在国主的几个儿子当中是最优秀的。就是放眼整个漠华，论资质论人品都是不二之选。只不过，他要做储君尚且容易，若是有一天想要做君王做国主，却着实太嫩了些......”

　　云霁一步步走近洛凡安，逼得她向后退去“你知不知道，当储君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除去够高的武功，够高的资质，够高的才能，他还不得不有一颗阴狠的心！为王者，需要懂得割舍，懂得权衡利弊，懂得为了国之安宁，换取国之安盛，而牺牲一些在他本身看来，比较重要的东西......”

　　洛凡安咬着嘴唇，她能够感觉到舌尖已有腥咸的血气传来，唇上也有了丝丝的隐痛，却依然不肯松口。

　　“那你觉得，洛召楼有这样一颗心么？又或者说，他马上就会有？”

　　“那和阿羿也无关！若是召楼能够继位，阿羿应当是最大的功臣！到了那个时候，召楼自当敬他爱他！”

　　“大小姐未免想得太过简单了些呐......”云霁摇了摇头“大小姐，自古哪位君主继位，背后是没有伴随着千百条人命的？功臣？自古以来你见过哪位开国功臣到最后，是有很好的下场的？就是你的父亲！当年继位后，也亲手杀了自己的恩师为防止他日功高盖主，不是么？”

　　洛凡安哑然，自己父亲的事情，在穆梓园中是个公开了的秘密，虽然不停地有人压制，但还是存在于每一个的心里。大家都隐约知道当年的往事，只是迫于强权不说罢了。

　　她的父亲，的确是为了防止旧部势力的反噬，而杀了昔日的授业恩师，这个罪，洛凡安这么多年以来都选择性无视了......今天却被云霁给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她无力反驳，也无法反驳，只能够结结巴巴地道“召楼不一样......不一样......”

　　“若是现在看来，的确是不一样的。”云霁笑道“大小姐，我请你撇开自己心中的那份私心，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如果，洛召楼有一天真要与我大哥反目，你会怎样？”

　　洛凡安不作答，多么残酷的回答......她的双拳握紧了，祈求地看着云霁。

　　“我大哥在摄政期间，已知晓了太多漠华上下不该被人知晓的秘密，也触碰了太多权利。甚至......他连普华经都亲自翻看过，保管过。大小姐真的认为，这一切的一切到最后秋后算账的时候会被轻松地一笔带过？所有的朝内大臣都会无视？又或者说......大哥有一天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大小姐当真无法做出答案，那就怪我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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