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这话问出以后,洛召楼脸上不由浮现出一种惊诧的表情。这表情不像是因为得知云容生气而产生的,反而像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情。那是一种无奈,一种彷徨,其中又包含了几分担忧的神色。
然而还未等到洛召楼发表意见,裴铄却早已抢在了他的前头,加紧问道“容儿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说着他不由有些激动起来,站起了身子,面对着一旁的洛召楼,抓着他的衣服前襟上的扣子怒斥道“你方才还答应我,答应我会好好对她,难道方才只是胡说的?”
洛召楼的脸上还是一派迷茫之意,好容易才缓过神来,扯开裴铄的束缚,摸着自个儿的后脑勺“容儿她怎么了?”
“怎么了?大公子难道不知道此事?”云霁不由疑惑起来,看洛召楼的这副样子,绝对不像是装出来的天真无辜,而像是当真不知道。难道此事真与他无关?
“我不知道啊!大姐,到底如何了?是怎么回事啊?容儿她发生什么事儿了?”洛召楼呆立当场,看了看周围的所有人,最后抓住了洛凡安的手“她现在在哪里?我去看看她!”
洛凡安摇头“她还在休息呢......说是自己太累了。召楼,你当真没有和她起任何的争吵?”
洛召楼苦笑道“你也晓得,我一直就在苗疆,这几日跟着姐夫处理邵懿入侵之事,连书信都不曾写过一封,怎会同她起什么争吵?再者说,就算有,我也会让着她。你何时见我同她红过脸?”
他这么一说,洛凡安也觉得说得着实有道理,洛召楼的性格一向温和,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对待女性也一向关爱有加,何况是对待自己的爱人?怎会在书信当中就与云容起了龃龉?
那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的呢?云容变成这样的原因又是怎样的呢?难道是像自己的第二个猜想那样?
“云霁,在我被关的这几天里,穆梓园是否有什么动静?母......呃,皇甫语柔,她有没有......有没有给召楼指什么婚事?”
云霁一愣“怎么可能?”他看了看众人的反应,显然有些不太信,退后了两步继续解释道“你们也不想想!洛帆才死,皇甫语柔会这么傻?在这个时候替大公子安排婚事?”
“你说什么!”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怒吼,紧接着,洛召楼的手便扣上了他的肩膀,双目瞪得圆圆的,死命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三弟他怎么了?”
云霁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着了,不由回头看了眼洛凡安,目露恳求之光。而洛凡安的眼神此时此刻也暗淡了下去,变得没有了光辉。
云霁一下子有了那么一些崩溃的表情,只得回过神来,独自面对已经有些抓狂了的洛召楼,单手抓住了他的臂膀强迫他能够冷静下来。
“大公子......大公子,你冷静一下!”云霁好说代收,心里早就把之前云容的事情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我们好好说,好好说......”
“说什么?你告诉我?为何你方才说我三弟死了?他分明还好端端的!前阵子,他还活蹦乱跳的!”
洛凡安的眸子沉了下去,她的手搭上了洛召楼的臂弯“召楼......”
洛召楼被这一下碰的像是触了电一般,猛地身子一跳,转过身来,呆呆地看着她。
“别为难云霁了,阿帆他......他真的死了......”
洛召楼整个人傻在那边,似乎灵魂都被人抽空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着顶上慢慢道“谁杀的?”
洛凡安知道,若是说出凶手是谁,铁定对洛召楼来说是更加大的伤害,多么讽刺的事情!他的两个弟弟,一个死了,而另一个......是杀人凶手!她的睫毛颤动着,仍然不说话。
“大姐!告诉我!是谁!”
云霁在此时却开口了“大公子当真想要知道?大小姐说不出口,那就由在下来说吧,正是您的好弟弟洛赟琪呐!”
洛召楼这下子才算是晴空霹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疼痛都感知不到了。
这样的痛苦,洛凡安感同身受,当时她眼睁睁地看着洛帆被杀,孫却不能出去帮到任何的忙,云容当时捂住了她的嘴巴,强迫她不叫出声来。
心被一寸寸凌迟的感觉,她知道。
信任被一寸寸割碎的感觉,她也知道。
“大姐,这不是真的......”洛召楼看着她的表情竟然有了两份祈求,他渴望这只是一个玩笑罢了。
洛凡安忍住泪水朝着他摇头“是洛赟琪,我亲眼看到的,不会有假!”
“我杀了他!”洛召楼一跃而起,幸亏裴铄眼明手快抱住了他,拦住他的去路。
洛召楼挣扎了一会儿,裴铄厉声道“怎么?你知道现在冲过去的后果么?别人还没杀了,自己却先被坑了!”
洛召楼听到这句话之后,身子一软,失去了束缚,又一次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他反复用双手挠着头发“为什么?为什么?他有什么理由杀他?”
洛凡安含着泪,将当日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洛召楼也就静静地坐在地上听着。
等到了末尾,洛凡安看着他的表情,而他只是叹了口气。
紧接着,洛召楼的手抓住了头发,使劲拉扯着,像是想要把头发完全拽离头皮来驱逐烦恼似的。
他的叹息延伸到了洛凡安耳边,恍如惊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洛凡安抬起眼皮子惊诧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把这件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切,都是我的错。呵呵......赟琪是父亲的老来子,我唯一的亲幼弟。从小到大以来,我除了给他买这买那,陪他玩耍,满足他所有的一切无理要求外,我什么都没教给他......什么都没有......”
他这话一出口,洛凡安瞬间也沉默了起来。洛召楼继续说道“都说,长兄如父,而我,不像一个长兄,我只知道哄好了他便是了。只知道,他要什么,我给他,就是了!然而我从来都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我需要做的不仅是如此,这样的活儿,任何一个丫鬟侍卫都能够做到。而我,应当是他的楷模,应当告诉他做人的道理。应当告诉他,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什么应当放在前头,什么应该弃而不顾。什么叫做父子亲情,什么叫做兄弟手足。而不是放任他只知道追逐自己的欲望!我有错......”
洛凡安听完了全部的忏悔,这个忏悔,或许听起来有些自揽责任的嫌疑,但那一句句话,洛凡安觉得在理。而这些,自己这个做大姐的,也犯了多少条呢?
她拍了拍洛召楼的肩膀“ 召楼,你说的也许没错,但也有一半是天性所致!”
“不!”洛召楼拒绝的干脆爽快“是我的错。这个无法辩驳,待我有了空闲,势必会去邵夫人那边请罪。”
洛凡安不再说话,她明白,也只有这样,洛召楼的心里才会更加好受一些......
裴铄站在一旁,他显然也没有太多的耐心来听洛召楼这段身为大哥的辩白。他的所有的注意力已然被云霁的那句话给吸引了过去。
“容儿到底出了何事情?”这是他唯一在乎的事。
洛凡安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在昊明侯府的时候,被龙心关了几天,出来之后,再见容儿,她便有些不爱理人了,我见她脸色非常难看,问她是什么事情,她也不肯说。只是言语间,似乎说到召楼不肯帮她,也不知她所指为何?”
“我不肯帮她?我何时不肯帮她?”洛召楼听到这话慢慢站了起来“她当真没说所谓何事?”
洛凡安无奈摇头。
“我去问问她......顺带,也看看她。”洛召楼才要挪动步子,便被裴铄拦住“她现在似乎不太想看到你,如若不然,大小姐也不会说那些话。”
洛召楼摇头道“容儿她不会不见我的。我去了那边哄哄便是,容儿她啊......有些事情就是想得太多,容易钻牛角尖,想来是闲暇无人之时,自个儿一个人空想了半天,闹得自己心情不畅,我去问问便是了。”
洛凡安皱着眉头,她知道,看云容的脸色,绝对不是洛召楼口中的仅仅是多想了罢了。
这其中一定还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好吧,我们一同去,你若是不行,我也好抵上。”裴铄走上前来。
洛召楼犹豫了片刻,说实在的他并不想让裴铄打扰到他们,但事已至此,也不得拒绝了......
“好吧......但若没有什么事情,还请裴公子可行个方便。”
“那是自然,我最不喜欢自讨没趣了......”裴铄耸动了一下肩膀笑道。
这笑容里有多少的无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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