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掌心贴在城堡石砖的裂缝上,圣光纹路顺着指尖爬上城墙。被腐蚀的砖块在光晕中簌簌落着黑灰,像无数死去的蛾子扑向护城河。河面漂浮着半张孩童的面具——那是今晨在城门口给我献花的小女孩戴的,此刻正被暗红色血沫托着,在月影里忽沉忽浮。
"往圣坛方向撤!"我挥动法杖划出光幕,将三个抱着襁褓的妇人罩进结界。杖顶的星辉石在雾瘴中明灭不定,那些从地脉裂缝里爬出来的东西正在啃噬我的屏障。它们有着蜈蚣般的节肢却长着人脸,獠牙间垂落的黏液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突然有冰凉的触感缠上脚踝。我低头看见城主女儿的绣鞋——确切说是她剩下的左脚,金线牡丹绣纹浸泡在浓稠的血浆里。她今早还戴着珍珠额饰冲我羞涩地笑,此刻整张面皮正贴在某只魔物的甲壳上,随呼吸微微起伏。
法杖在掌心发烫,十二道光轮从杖尾螺旋升起。那些啃噬结界的魔物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光轮扫过之处,它们的甲壳像被烈日暴晒的蛞蝓般蜷缩焦黑。我知道这是透支神力的征兆,但城堡塔楼里还有三百多个缩在神像后的平民,他们指甲抠进神像基座渗出的血,比魔物的黏液更刺痛我的眼睛。
当第七波魔潮从地底涌出时,月亮变成了淤血的颜色。我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星辉石上,光幕骤然暴涨成穹顶。法袍下摆被魔物的利爪撕成碎帛,小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比起那些在魔物胃囊里消融的哭喊,这痛楚反而让我清醒。
直到那支箭穿透光幕。
它裹着黑雾的箭羽擦过我耳际时,我甚至闻到了腐烂玫瑰的香气。剧痛从心口炸开的瞬间,我看到城墙上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他背后展开的骨翼上缀满人眼,每颗瞳孔都倒映着我胸前晕开的血花。原来真正的恶魔首领一直在等着我耗尽最后一丝灵力。
法杖脱手坠落的轨迹异常缓慢。星辉石在月光下划出粉色光痕,像神女遗落的胭脂。城墙上的符咒开始崩解,那些被我鲜血唤醒的古老铭文正在哀鸣。坠落过程中我看到自己的血珠悬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映着破碎的城郭——举着草叉颤抖的老者,用身体堵住地缝的士兵,还有塔楼窗棂后无数双蒙着泪光的眼睛。
后脑撞击地面的闷响比想象中轻柔。魔物的嘶吼声突然变得遥远,天空开始下起温热黏腻的雨。我努力转动眼珠,发现那是从自己胸口喷溅出的血雾。原来神明之血也会染红青石板,和凡人并无不同。
意识消散前,有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额头。那人袖口绣着暗金色龙鳞纹,指尖带着我熟悉的沉香气味。我想喊师父,可喉咙里涌出的血沫模糊了所有音节。
再次睁眼时,晨光正透过褪色的帷幔洒在脸上。我本能地去摸枕边的法杖,却只触到粗麻布床单。心脏位置传来空洞的钝痛,试着凝聚灵力,回应我的只有指尖微弱的萤火。
"姑娘可算醒了。"老妇人端着药碗的手在发抖,陶碗边沿有道新鲜的裂痕,"圣光在上,您昏迷这七日,护城河的水都泛着黑气。"
我低头看铜镜中的倒影。及腰银发变成了黯淡的灰白,曾经流转着星芒的瞳孔如今比最普通的村姑还要浑浊。更要命的是记忆——我能清晰背诵《破魔箴言》第七章,却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座边陲小城。
窗外传来钟声。老妇人突然打翻药碗,褐色的药汁在砖地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是、是教堂的警钟!"她干瘪的嘴唇哆嗦着,"神父说过...当钟声不按祷时响起..."
我赤脚踩上冰冷的地面,从门缝窥见街道上狂奔的人群。晨雾中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条剥了皮的巨蟒纠缠成团。它们经过的屋檐下,悬挂的腊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生蛆。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曾经能净化整座城池的圣光之力,此刻连驱散雾瘴都做不到。但当我看到个摔倒在路中央的幼童时,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冲了出去。
抱紧孩童翻滚进巷口的刹那,有腥臭的黏液擦着耳畔飞溅在砖墙上。怀中的孩子睁着琉璃般的眼睛看我,他脖颈挂着个褪色的护身符,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光明永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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