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屯堡外。
城外的营地已然搭建完毕,中军大帐之中,皇太极正一脸兴奋的望着眼前的战略形势图。
“主子,范先生来了!”
“哦,快请!快请!”
言语既罢,却是只见范文程一脸兴奋的大步跨了进来。
“恭喜大汗!贺喜大汗!”
范文程一脸恭维道。
闻听此言,皇太极面上亦是一喜,不过却是瞬间之后却是恢复如初,却是故作问道。
“范先生何出此言啊!”
见皇太极这般问来,范文程却是继续作恭维状,笑了笑道。
“袁崇焕大军云集蓟州、通州一带,岂不是喜事一桩?”
“哈哈,范先生,你啊——”
闻听范文程这一说,皇太极却是不再掩饰心中的激动之情,却是大笑道。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阵轰鸣,却是地动山摇——
“轰隆!”
闻听却是一阵巨响,接着——
“哗啦!哗啦!”
些许瓦砾,砂石却是从帐顶不住的掉了下来,场面一片狼藉。
“大汗小心!”
见状,范文程立马将身旁的皇太极给护住。
“护驾!护驾!”
一时间大帐内外皇太极的正黄旗亲军护卫们却是将其团团护住。
“范先生,多谢——”
对于刚刚范文程舍身护主,皇太极还是十分满意的。
“此乃做奴才的应尽之责。”
说到此处,范文程忽然觉得自己的‘奴才’自称不知从何时起,竟已是这般的顺口。
“嗯嗯,范先生,先生博文,却是不知之前是为何物,竟有这般动静。”
皇太极也不多做客套,毕竟在他眼里和自个的奴才表示表示就可以了,不必那么当真,他尊重范文程,那是因为他还有价值,不过之前的那声轰隆巨响,却是让他有些心惊胆战,这声音他似乎似曾相识。
见自家主子问及,范文程片刻思索之后,却亦是眉头紧蹙,却是道。
“依奴才之见,怕是明军红衣大炮,只不过这三屯堡方圆之地已被被贝勒阿济格尽数清洗,据探子回报袁崇焕一直呆在蓟州老营之中,这明军又是从何而来?又怎知我大营所在?”
范文程却是有些不解。
“阿济格这个混账,怎么办事的!”
闻听范文程此言,皇太极却是忍不住一声呵斥道。
就在此时,一探子匆匆而来。
“报!回禀大汗,明军炮火尽数落在我大营五里之外的小树林之中,除去外出寻猎的部分兵士伤亡外,并无其他伤亡。”
“大汗,想必此乃是明军一次试炮行动,奴才以为若是袁崇焕已然知晓大汗行营所在,只怕那数发炮火就不是落在五里之外的小树林之中。”
听闻探子回报,范文程似乎想到了什么,而现今这番话也是之前炮火事件最好的解释了。
“也只能是这般了,此物真乃神器也,只可惜——”
皇太极点了点头,面色阴鸷,却是一阵叹息,此物对他而言那是记忆深刻,当日他的父汗正是在这炮火中丧命,而他在不久前的宁远战役中,亦是败于此物的狂轰滥炸。只可惜此物明军视若珍宝,他却是始终无法得之,故而对于此物他是爱恨交加。
自己主子的烦恼,范文程自然知道,只不过这红衣大炮远非他所能企及,他也曾多次想从明军中窃出几门,可此物重若千斤,且袁崇焕视若掌上明珠,他又岂能窃取成功。
因而却也是一叹。
而此时离后金营地十里之外的一处山谷之中。
“何将军,这是红夷炮最远的射程了。”
一军中小校无可奈何的看着一旁的何可纲道。
“无妨,无妨,咱们再转移个地方多放他几炮!”
——
却说遵化城外,阿济格中军大帐。
“什么?!有此等事,你说三屯堡处传来的巨响声是明军在进攻!”
听闻两个衣甲残破,自称是从皇太极大帐中前来求援的两个参领的话,阿济格却是震惊万分。
却说之前炮声震天时他就心存疑惑,哪曾想片刻的功夫求援的消息就传来了。
“你等先下去,禀告大汗,就说阿济格立马前去救驾!”
思忖片刻,阿济格不再犹豫,却是道。
却说三年前母亲的惨死之状,阿济格他那是历历在目,皇太极的阴毒他是知道的,在他看来,如今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是关于皇太极的,他都不能无动于衷,何况他听得出之前的阵阵炮火声的确是从三屯堡传来的,而据消息称,此时的皇太极中军大帐正是位于此处。
“立即鸣金收兵!告诉多尔衮,叫他随军撤退!若是他不走绑也要绑走!”
“什么?!收兵!不行,眼看明军就要坚持不住了,你与阿济格说,就说再给我多尔衮半柱香的时间,我立马攻破遵化城!”
当阿济格手下梅勒额真阿克占将命令传达时,多尔衮正值再次准备下轮冲锋,突闻撤军的命令又岂能同意。
“十四爷,十二爷说了,若是您不愿意,那小的只能是得罪了,来人啊,绑了!”
此时的多尔衮似乎忘了,此时他身处的那是阿济格的军营,指挥的那都是阿济格的正白旗旗军,如今旗主阿济格既然下令撤军,这些个正白旗旗军们自然要听旗主的命令。
“阿克占,你敢绑我,你反了不成!”
见那个叫阿克占的梅勒额真要绑自己,多尔衮却是叫嚣道,不过也仅仅是只能叫嚣,多尔衮明白,毕竟这是阿济格的地盘,而阿克占是阿济格手下两大梅勒额真之一,如今阿克占要绑自己,显然是奉了阿济格的命令。
只是多尔衮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遵化城都要破了,为何偏偏这个时候阿济格竟是要撤军?
在多尔衮被绑了之后,后金军却是开始缓缓退出战场。
“退了!鞑子退了!”
遵化城头,后金士卒的退却自然被明军看在眼里,此时的赵率教心中却是有些激动,他知道定是袁崇焕的计谋起效了。
“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赵率教心中暗自思忖道。
“王大人,你且准备全城百姓转移之事,待赵某冲杀一回,也好涨一涨我军士气!咱们遵化城外老三堡见!”
对王元雅一番交代之后,赵率教却是转身披挂,下城而去。
“赵老将军一路保重!”
“王大人宽心。”
“将士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为了死去的弟兄,为了三屯堡惨死的乡亲们,将士们,随本将杀将出去!封将拜侯,当为今日,杀啊!”
却说两千宁远精锐冲出城去,犹如那森林之中捕食的猛虎一般。
所谓是,饿虎寻食,退避三里!
不过眼前这只饿虎面对的却是一群同样饥渴难耐的饿狼。
“举铳!放!”
一阵阵火铳声从关宁铁骑的马队中响起,却是淋漓有致,密集的火力网瞬间形成,而另一端,急于退却的阿济格大军明显略处下风。
“他奶奶的,退个熊啊,俺富察哈出偏不信这个邪!”
眼见身边的一个个旗丁倒下,一个叫富察哈出的甲喇额真早已是急红了眼。
“弟兄们,关宁军欺人太甚,弟兄们,抄家伙!”
说罢,富察哈出便要调转马头,欲率麾下甲喇队朝正追赶的关宁军来一个反冲锋。
“富察哈出,你他娘的逞什么能?阿济格贝勒下了命令,全军后撤,你是想违抗贝勒爷的军令吗?!”
见富察哈出想要率领麾下上千人的甲喇队出击关宁军,梅勒额真阿克占忙是呵斥道。
富察甲喇队虽不隶属于他,但他却是不愿意看到正白旗有再有多的损失。
“阿克占大人!”
闻听梅勒额真阿克占此言,富察哈出虽说是万分不愿意,但也是无可奈何。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正是这理——
就在此时,后军阿济格大营处忽的传来消息。
‘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全军靠拢,盾甲之上蒙上熟牛皮,呈龟状收缩!’
传令兵却是来来回回的在数万大军中奔驰。
“一定是十四爷的主意!”
之前本是还有些气愤的富察哈出顿时眼前却是一亮,自己的主帅阿济格他是知道的,勇猛没的说,智谋那也没的说,但却是暴躁无比,对于一个暴躁的人而言那是绝不可能想到用熟牛皮蒙盾甲挡对面火器的方法的。
“不愧是我们大金的‘墨尔根戴青’!”
富察哈出却是由衷的赞叹道。
而此时阿济格撤退的行进中,多尔衮正是满脸怒火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十二哥。
阿济格也不多言,任由这个弟弟对着自己几近咆哮的怒吼。
一阵咆哮之后,见自己的十二哥并不与自己责怪,却是很快恢复了心境,却是放慢了语气道。
“十二哥,到底为何撤军,你好歹得让小弟知道才是。”
“明军突袭大汗营地。”
见自己这个十四弟终于是出够了气,阿济格却是简简单单一句话道。
“什么?!竟有此事,可是这怎么可能,方圆数十里怎可能有明军足迹,按理说此时明军正应布防蓟、通一线准备与我军决战才是,这三屯堡才被攻下不久,明军怎会可能突然出现?”
听闻阿济格这般说,多尔衮心中却是顿时多出了诸多不解。
“十二哥,四哥真的派请前来求援?”
多尔衮心中仍有些不甘的问道。
“派了两个甲喇额真。”
阿济格脸上仍是波澜不惊道。
“人呢?”
“派回去了。”
“什么?!派——派回去了。”
闻听此言,多尔衮嘴却是拉的长了半寸,他想不通他这个十二哥平时虽说是有些脾气暴躁,但打起仗来绝对是滴水不漏,今日怎么将大汗派来求援的人说放就放回去了呢?也不问问此事真假,若是敌人的计谋呢?
“刚才三屯堡的确有明军红衣大炮的炮火声,此物我军中是不曾有的,你应该知道你四哥的大营就在那里。”
话说到此处,阿济格却是不再说些什么,任由多尔衮满脸的疑惑,却是纵马一跃,走上了前去。
闻听此言,多尔衮顿时恍若电击一般,立马顿了顿,一时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将军,鞑子用熟牛皮蒙住盾甲,弟兄们的铁弹却是难以击穿。”
“全军停止追击,速速与王巡抚汇合!”
自打后金军中队形齐整之后,赵率教的关宁铁骑却是战果不加,毕竟对方人数是己方的数倍,冲进敌军阵中近战却是不占优势,因而当远距离射击不再奏效,关宁军却是停止了追逐。
“多尔衮此子定当为我大明之劲敌哉!”
望着远去的后金军,赵率教却是叹道。
关宁军暂退不说,却说此时的皇太极行军大帐之中。
“什么?阿济格回来呢?难道遵化城就被攻破了?咦,不对,既然遵化城已然攻破,他回来干什么?”
闻听阿济格回营,皇太极却是不觉皱了皱眉头。
“臣弟拜见大汗!”
阿济格一身戎装,却是风尘仆仆而来,其身后却是跟着多尔衮。
“十二弟、十四弟,你我兄弟之间何须这般客套,快快请起!”
虽说心中疑惑,但皇太极脸上依旧的是春风满面。
“想必遵化城已在我大金之手,只是不知十二弟此时从前线回师却是所谓何事?”
皇太极看了看阿济格却是笑道。
闻听此言,阿济格面色却是忽的一阵难堪,其实回营之时,他已然察觉到不对劲,明明井然有序,哪有受到袭击的样子,可是明明听到炮火轰鸣,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心中却也是万分不解。
不过此刻面对皇太极的询问他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回大汗,臣弟——臣弟尚不成攻下遵化,只是突然闻听三屯堡方向炮火轰鸣,又见大汗派遣甲喇额真二人前来军中求援,阿济格这才回师前来救驾。”
“什么?!遵化不曾攻下。你回师救驾?!”
闻听阿济格一番言语,皇太极面色却是忽变,逐渐的阴沉起来。
“救驾?!你救什么驾!本汗不是好生生的呆在这里吗?要你救什么驾!你说!遵化攻了许久不曾攻下,你竟然率师回营,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本汗的大事!大事!”
皇太极几近咆哮道。
而此时的阿济格早已是满脸苍白的跪倒在地。
“八哥,你不要骂十二哥,此事臣弟,也——”
见阿济格被皇太极这般怒骂,一旁的多尔衮却是忍不住道。
“不要骂,本汗骂你们那是对你们好,哼哼,还有你,多尔衮,好好的在莽古尔泰的军中呆着不行,偏偏要去阿济格的军中,本汗听说由于你的缘故,竟是放走了赵率教,哼,此事稍后再与你说!”
“八哥,我——”
多尔衮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以至于赵率教逃出生天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了皇太极耳中,此刻的多尔衮心中却是一阵阵后怕。
“大汗,此事不怪十四弟,全是臣弟的错,大汗,要责怪就怪臣弟,臣弟愿负全责。”
见皇太极说起赵率教一事,阿济格忙是道。
闻听阿济格此言,皇太极却是一声冷哼。
“负全责?你怎么负的起!”
“我——”
阿济格一时却是有些无言。
一时间整个场面却是尴尬万分,眼见此事闹得有些无法收场,一旁的范文程却是出言道。
“大汗,奴才以为此事并非全怪阿济格贝勒,贝勒爷率军回师那也是急于护驾,只可惜明军狡诈,贝勒爷这才中了明军的调虎离山计。”
二人的一番言语范文程早已是听得真切,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也是弄的有些眉目,故而当范文程此言一出,一时间整个场面才略显有些放松。
“今日有范先生为你们求情,且放过你们。”
闻听此言,阿济格与多尔衮却是相继向一旁的范文程投来感激之色。
不过皇太极的话并未就此说完,却是继续道。
“不过有罪必罚乃我大金立足之根本,阿济格盲目撤军,贻误战机,罚由贝勒降为贝子,多尔衮用兵失策,致使敌将走脱,罚牛羊百头,你二人可愿领罪?”
皇太极面色一脸刚毅道。
“臣弟愿领!”
“不过念你二人护主心切,此罪暂且寄存,本汗要你们速速整军,再夺遵化,你二人可曾愿意?”
见二人甘愿领罪,皇太极却又是语气一转,忽的言道。
“谢过大汗!”
再次领旨出帐,多尔衮已然一身冷汗,今日他终于明白了,他这个四哥的手段,那是果真的厉害,恩威并施,翻云覆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想及此处,多尔衮心中却是一阵阵后怕。
“正白旗的将士们,今日我阿济格的错误让你们耻辱,你们是否愿意再次跟随本固山额真,再次征讨遵化城!以洗涮你们的耻辱!”
“愿意!愿意!”
就在多尔衮还在暗暗后怕之时,阿济格却是早已在不远处整顿将士,一时间士气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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