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我此刻懊恼之情实是无以言表,一则不谙水性,二则不知水底深浅虚实,故也不敢冒然下水。
捡了块大石投入池中,在水花四溅下看来,池底并不很深,谅这小小水池能有多大,竟藏有如此巨蟒。
况且惊云自入水后便如泥牛入海再无声息,实在不合情理,想来这池底定是和别处想通,他被巨蟒缠住恐怕早已被拖入其他所在。
想通了此节,我也不再此地停留,直奔下一个位置,“噬嗑”。《易经》有云:严刑峻法,防患未然,乃济之以刑之意,故我参详霍惊云定被巨蟒拖至“噬嗑”而囚。
到达“噬嗑”之时天色已黑了大半,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我借着朦胧月色摸遍了每一个角落,也未寻出任何蛛丝马迹。我仍不死心,又仔细勘察了一番,依旧毫无进展,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
这些年行走在外,意气风发,无情剑一出,鲜有人争锋,哪里受过这般挫折。若是光明正大的比武较量,技不如人死也甘愿,可如今是我在明敌在暗,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进了此庄便一直畏首畏尾实令人好生气闷。
这时已在“噬嗑”转了三周,仍然一筹莫展,想到惊云生死不明更添愁绪。我索性不再走动,找了块大石坐下,默默冥想此阵的诸般变化。无意中抬首仰望苍穹,顿时便被满天的星象迷住,再也挪不开眼光。
我是个喜爱观星的孩子,五岁前便已初识三垣四象,后来独自江湖飘零,偶有闲暇便喜欢爬至山顶仰望星空,直观至东方发白星隐阳升而乐此不疲。每次看见这漫天的星辰,好似烦恼立消再无纷扰。
这日正当初春时节,空中北斗高悬,斗柄指向东方。世人将北斗七星作为永恒神圣的象征,也有很多文曲星、武曲星临凡之说。而它们围绕着四季旋转的紫微星,更被当做“帝星”,所以命宫主星是紫微的人就是帝王之相。
想至此处我勾了勾嘴角,不禁心下冷笑,人间哪有这么多的帝王,不过是哄骗无知百姓的一种说辞。
北斗乃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的,由这七星联系起来想象成为舀酒的斗形而得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为斗魁,、玉衡、开阳、摇光组成为斗柄。
我正自托腮凝望远空的北斗星辰,忽用余光撇到“噬嗑”深处似有荧光一现,不及思量我闪身扑至近前,发现是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嵌于山壁之上,外面盖有蒲草青苔,若不是晚间它偶然闪光,根本无法发觉。
我用无情剑撬了撬,居然纹丝不动,就像是长于石壁之上。我怕是机关按钮不敢再撬,自怀内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照着,凑近了仔细观瞧,不由得浑身一震,原来石上横七竖八划的皆是星象符号。
我心下仲疑不定,不由得又抬头望了望空中的北斗丛星,猛然间福至心灵,豁然想通,这哪里是什么五行八卦阵,分明是天罡廿八星宿阵。
那千面人魔也算聪明绝顶之人,他故布疑阵,表面上虚拟八卦阵,而实际部署的乃是星宿阵。今日若不是夜间机缘巧合下看见了这星宿石,恐怕仍然误入歧途不得其法。
天罡廿八星宿阵,天罡,指的乃是北斗七星的柄,北斗丛星中共有三十六个天罡星,七十二个地煞星。
二十八星宿,又名二十八舍或二十八星,它把南中天的恒星分为二十八群,乃为观测日、月、五星运行而划分的二十八个星区。它又平均分为四组,每组七宿,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动物形象相配,称为“四象”。
此乃我每每夜观天象之所得,所以就算之前所为均前功尽弃,我此刻也是大喜过望。要知我虽不精八卦阵的阴阳变化,但却熟知星空的自然交替,若布的是星宿阵,那在我破来可谓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想到此我不再犹豫,闭目又凝神细想了一遍苍穹之星罗棋布,微微一笑,便向坐落于庄中北面的玄武七宿掠去。
我方才所处位置乃是“噬嗑”,这一下再无顾虑施展轻功提气直奔,到达北方的玄武不过顷刻之间。首先来到便是北方七宿的第七宿,壁宿,又称壁水獝。
此星宿属性为水,居室宿之外,形如室宿的围墙,故此而得名“壁”。照此看来,可不就是一座水牢,当知霍惊云多半是被囚于此。
我仗着黑蒙蒙的夜色蹑手蹑脚的潜入壁宿,这里没有什么建筑,只盖有一块石台,我既知此乃囚人之所,也不费力气便在石台之下摸到了机关。
我看了看天色,此时已属亥时,遂向北转动了十二下,又算了算月份,今日仍属二月,故又向东转了四下。立时可见一道暗门自石台旁缓缓而开,里面黑洞洞的,隐约能看出是一道蜿蜒而下的石阶,原来是个地道。
凝神细听周围并无异状,纵身潜入地道仗剑而行,知觉脚下台阶愈来愈多愈来愈窄却没个穷尽,身旁阴风森森气流潮湿凛冽。
再往下,只闻汩汩流水之声,紧走几步,终于踩到了实地,落脚之处滑腻异常,细观方知青苔处处。
左面是石壁,放眼右望苔藓下乃是溪水,这时流水声响渐大,我贴着左壁拐了道弯,便有光亮透来,只见最前方横着一道石壁,顶上流水若瀑布般倾泻而下汇入小溪之中,延绵不绝。
石壁两旁插着两根巨烛照明,流水与溪水交径处用铁索囚禁一人,此人全身只着亵裤,被水冲击的毫无还手之力,却也不肯就此屈服,正摇头晃脑的吟道:“飞流直下三千尺,不及无情救我情!"
我不禁摇头苦笑,暗道此人当真是落拓不羁,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做此戏耍。一纵身跃至溪水之中,挥动无情剑便要去斩他腕上的铁索。
霍惊云突然大喝一声:“当心水下!”
我也感到水中波涛汹涌,知道所来为何,不及转身,就地一个后空翻,落下时刚好跨坐在巨蟒身上。
那畜生一惊,来了个怪蟒翻身打算把我掀下,哪知我身子便如长上一般纹丝不动。我用剑直刺蟒身,不料这蟒皮又滑又韧,扎了几次都不得其手,它气的嗷嗷吼叫,拧身来卷,我暗吃一惊,心知若被它卷住便功亏一篑,却也不甘心轻易跳出蟒身。
正急的满头大汗之际,只听霍惊云言道:“刺它腹部!”
一言惊醒梦中人,我闻听大喜,一抖脚跟,从脚尖处窜出两把二寸长的尖刀,我此时坐在蟒身,双腿呈八字状,双脚刀尖对准了蟒蛇白生生的肚皮运气直插下去。
巨蟒震天动地般的一声大吼,疼的在溪中翻腾不已,蟒尾朝上又要来卷,我赶紧维持方才的姿势不动,坐在蟒身上左掌一推提气向后滑行,两只脚尖便在它腹部留下了两道长长的伤口。
我自蟒身一路滑到蟒尾,然后闪身跃到岸上,又抖抖脚跟,将脚下的匕首归回原位,心下不禁暗暗感激无忧,这个机关也是他为我打造的,曾以为以无情之力不用借助任何外物,谁知今日首次用到,便救了我一命。
这时溪中的巨蟒已是强弩之末,我那两刀无异已给它开膛破肚,但我也不敢大意,跳到蟒头之位,左手按住它下颚,右手将它头颅割下。巨蟒遍身流满绿血,将溪水也染得碧波幽幽,恶臭难当。
我以最快的速度斩断了惊云身上的锁链,二人双双上岸。我仰头查看石壁上的流水,霍惊云在我耳边道:“你可知上面通往何处?”
我扬了扬眉,“莫非是你之前遇害的水池?”
霍惊云目中露出钦佩之意,“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只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悟出此中道理。”
我闻言面露愧色,“还不是怪我之前看错了阵法,误将天罡星宿阵当成了五行八卦阵,害你在此受苦。”
“受什么苦啊,小爷被那孽畜卷住拖来此处,便有人缴了我的兵刃,将我锁于那石壁之上,被水连番冲洗,倒将身子洗刷的干干净净,哈哈。”
“你可见到了千面人魔?”我忙问。
“这倒不曾,那货不知躲到了何处,想是怕了咱们,要当缩头乌龟了。”惊云故作轻松的道。
我又问道:“如今依你之意可是沿着石壁而上,依旧游出那水池脱身?”
惊云点点头道:“这是最近之路,也是最安全的走法,况且我刚才来时已将水路记得清清楚楚,水下也并无玄机。”
“可是我并不会水,又如何出去?”我为难的道。
“这有什么,你只需在水下闭气即可,其他的有我呢。”霍惊云拍着胸脯保证道。
于是我们便攀爬至石壁顶部,此处流水更急,若不是我和惊云这种内家高手,实在抵敌不住那巨大的冲击力。
我将无情剑塞在霍惊云手中,他知此时乃非常时期,故也不跟我客套,我俩淌着水渐行渐深,最后惊云一把拉住我右手,说声“闭气!”
我刚刚屏住呼吸,便被他拉着投入水底,我心中一惊,气息紊乱,顿时便喝了一口水,霍惊云察觉出我的紧张,捏了捏我右掌以示安慰。
我连忙运气调息,随着他的动作放松身子,任他带着我在池底遨游。原来霍惊云的水性如此之好,我晕晕乎乎间暗自发誓,脱难之后定要他教我凫水。
如此辗转周折的游了有小半个时辰,惊云拽着我身子渐渐向上,我心知已经到达水池,遂精神一震,只要出了水池,我便有把握带着他逃出生天。
突然感觉水中又有异样传来,黑暗中也不知何种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奔着我们分水而来。
惊云拉我的左手一紧,右手挥动无情剑砍杀,那怪物端的狡猾,一扭身直奔我们脚底。这时我俩身前身后已围绕数条此物,杀机腾腾,都要伺机而上。而因我之故,惊云只能单手执剑,而我的左手赤手空拳,水下浮力太大,剑韧挥动起来不急平日之灵活。
我急中生智一抖脚跟,又将脚底机关亮出,脚尖朝下急刺那怪,那孽障摇头摆尾左躲右闪。有几次明明刺中了,它却浑不觉得,想来定是皮厚,这时在黑暗中看到它贪婪的眼光,灵机一动,身子向下对准它双眸用力一踏。怪物在水中连翻带滚,搅起一串串水花负伤而逃。
有了经验,我和惊云顿时精神一震,他挺无情剑急往它们眼上招呼,不过片刻之间便将众怪打发干净。惊云朝我柔柔一笑,起身继续向上游。
我俩头顶刚刚冒出水面,便觉水上又有异况,赶紧换了口气又将身子伏低,我在水下隔水朦胧观望,但觉有一批黑压压的生物挥动着翅膀贴着水面而行,不时发出一两声鸣叫。
我与惊云对望了一样,均在对方眼内看到了惊惧,这是吸血蝙蝠的叫声,我们都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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