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海面上突然灯火辉煌,有八艘中型的两桅帆船向着我们的商船包抄而来,船老大面如死灰,骇然自语道:“海盗,是海盗船!”
顷刻间我们的船已被海盗船团团围在中央,其中有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立于船头,扬声说道:“尔等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速速放下兵器,不要妄想做无谓的抵抗。”
这时方守业也已出了舱,这小子吓得瑟瑟发抖,只差没尿了裤子,那管事扶着他,在他耳边低声安慰。
少顷,管事代主子说道:“各位大爷,你们搞错了吧,我们不过是条普通的商船,船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运了点布匹去东瀛售卖,不过是为了糊口,恐怕也不入壮士们的法眼。”
那头领冷笑数声,喝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打着输送布匹的旗号暗藏药材,挂羊头卖狗肉,我们早已知道得清清楚楚,趁早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管事唬得面如土色,与方守业面面相觑,连连作揖道:“各位大爷开恩,鄙船运的确实是布匹,请不要听信谣言啊。”
“住口!”头领身旁一个须面男子忍不住怒喝道:“我家大哥早已揭穿你们的把戏,还不乖乖弃械投降,我们虽是海盗,却也盗亦有道,断不能容你们将这批货流入东瀛!”
此言一出,就连船老大那帮人都对方守业等露出鄙夷之色,当知即使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也好过通敌卖国的奸贼。
我与温子曦对望一眼,均感觉有些释然,这批草药若是让海盗们缴获,也未尝不是一种解决的办法。
方家管事早已词穷,眼神不住闪烁,海盗头领吆喝一声,便要着人跳上商船动手,方守业突然眼望远方,面露喜色,只听得东方海面传来号角之声,有十几条战船破水而来,有序的排列在海盗船外围。
此时若有人在天空向下张望,定是很诡异的一副画面,我们的商船是中心的点,海盗船是个小圆,而那十多条战船组成了大圆,海面上犹如漂浮了一个巨大的箭靶。
战船上的人均身着武士服,手握长刀,叽叽呱呱不知在说些什么,温子曦俯首于我耳畔道:“这帮东瀛人看来便是负责跟方守业进行接洽的,今日又要有一场好战了。”
易水寒在一旁听着,插口道:“他们难道是半途接货?并不用送到东瀛么?”
子曦点点头,郑重道:“应该是的,听那些倭人之语,说什么亏了提前赶到,想必他们是在海上交接。”
东瀛战船显是有备而来,仅看规模便比得上国家军队的等级,看来那里购买药材之人大有来头,定是重权在握之人。
海盗船微见慌乱,头领把手一摆,昂然道:“东瀛矮子,老子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今日正好较量较量!”
这时突然有个手执折扇,身穿汉服,蓄有两撇小黑胡的中年男子从东瀛队伍中转了出来,以汉语说道:“张大当家的驰骋于这东海之上,不外乎为了求财,又何必趟这浑水,如蒙不弃,鄙人愿出白银一千两孝敬诸位朋友,还请高抬贵手,各自方便。”
“放屁!”张头领不等他把话说完,大怒道:“秦一狄你这汉人败类,倭奴的走狗!凭你也配跟某家讲话,没的污了我的耳朵。”
我在心中暗数大拇指,心道这些海盗虽素有劣迹,但在民族大义上毫不含糊,当真可敬可佩。
有一个身穿甲胄,统领模样的倭人以生硬的汉语不屑道:“秦,你跟这帮海寇多费什么唇舌,他们已经被我们重重包围,今日一个也跑不了。”
众海盗无不大怒,纷纷掏出兵刃跃到东瀛战船上殊死搏斗,东瀛那边下令开弓放箭,一时间乱作一团。
海盗们毕竟是乌合之众,哪敌得住训练有素的东瀛士兵,何况对方人数众多,没多久便落入下风,数人丧命。
张头领并未加入战斗,带了几个人跃到我们的商船之上,先将方守业踢翻在地,便招呼人进货舱动手卸货。
东瀛人没料到这招,俱以倭语大声咒骂,便有数人要上商船,张头领手举火把,挡在货舱门口哈哈大笑道:“有谁敢上前一步,我一把火将这些药材烧个干净,大不了鱼死网破。”
秦一狄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的近前一步,谄笑道:“张头领莫要动气,凡事好商量,我们对这批货势在必得,您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您手下这些弟兄的生死。”
张头领大义凛然的道:“你少用大话压人,我张须弥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我只知今日就算是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嘿嘿,我们固然是逃不掉,但是若想毁去这些东西还是不成问题的。”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把阴柔的嗓音说道:“张须弥,你累了,歇歇吧,让你的手下也歇歇吧。”
我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向张须弥看去,只见他双眼一片茫然,若丢了魂魄一般,痴呆呆的发愣。
这时自秦一狄身后走出一个面目清秀的黑衣男子,手中转动一个铜质的海螺,他双眼紧紧盯着张须弥,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用魅惑的语调反复说着:“张须弥,你累了。张须弥,歇歇吧。”
温子曦失声道:“阴阳师!”
我浑身一震,忍不住向那男子望去,感觉他眼睛似是个无底的深渊,不由自主的让人沉浸其中,子曦急拉我手,摇晃道:“不要看他的眼睛!”
我连忙闪开目光,收摄心神,心下暗自警觉,寻思这东瀛幻术好生厉害,他并不是针对我施术,但外放的气场已然殃及池鱼。
张须弥已经毫无抵抗之力,双目呆滞,嘴角流涎,似已被牢牢控制住了心神。
“好奸贼!”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张须弥打了个机灵,强自挣扎了一下,醒悟过来,这边出声示警的易水寒已与东瀛武士动起手来。
黑衣男子也不气馁,现出一个蛊惑人心的微笑,继续转动海螺,易水寒暴喝一声:“不要看他的眼睛!”
温子曦拽拽我,压低声音道:“你看他的衣角。”
我抬眼望去,赫然看到那青年阴阳师黑衣下摆处绣了一枚小小的弯月图形,这个标记我曾经在霏雪额头和小泉龟一郎的衣摆处都有见过。
我心下一凛,拉着子曦往人群中躲藏,那黑衣男子见易水寒两次坏了他的好事,目中闪过一丝杀机,似是认识水寒般,哂笑道:“又是你来坏事,真当我们怕你不成,我本想待大事完了以后再来整治你,谁想你这么急着送死,那我就先成全你。”
易水寒虎目生寒,傲然道:“邪魔外道,就会用妖法害人,有本事便来见个真章。”
张须弥咬破舌尖,喷出一大口鲜血,借助疼痛终于完全恢复了神智,他怒吼一声,对易水寒言道:“多谢壮士仗义搭救,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他不等把话说完,便将数根火把掷入了货舱。
黑衣男子面色一变,冷声道:“你们自寻死路,这可怪不得我了。”他将手中海螺往空中一抛,那海螺若陀螺般在半空中转个不休,同时发出刺耳的噪声。
声音刚刚响动之际我和易水寒等还不觉怎样,其他寻常武人便已抵受不住,一个个双手按耳,面现痛苦神色。
只听声音愈响愈高,之尖锐直欲刺破耳膜,并且四肢百骸仿佛针扎一般,我急忙运功抵挡,无奈这魔音无孔不入,便是紧按双耳也是无用。
正在这紧要关头,突然感觉胸口的硫磺珠再现异状,热流自胸口溢入,迅速蔓延至全身。
当热流在我全身奔流之际,我感觉已不再受到魔音影响,心中暗喜,不由得精神一振,但见身旁的温子曦已是摇摇欲坠,我急忙握住子曦右掌,掌心对掌心,将真气带动体内的热流缓缓输入他体内,顿饭光景,子曦以左手衣袖试了试额头的汗水,冲我微微一笑。
我松了口气,知道他终于也摆脱了魔音的干扰,却仍不敢放脱他的手掌,这才抬首巡视船上众人的反应。
易水寒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滴落,显是在运功相抗,张须弥时而站起时而坐下,全身颤抖,岌岌可危。其他人或满地打滚,或口吐鲜血,或大嚷大叫,形态各异,状若疯癫,就连方守业那帮人也不能幸免。
子曦凑近我耳边叹道:“看来这魔音能扰乱人的心神,时间久了恐怕会变成疯子。”
我暗暗称奇,不禁纳闷为何那帮东瀛人都行若无事,此时正在来回奔走,舀水救火,想来定是身上事先藏有灵符。
温子曦焦急的道:“如今这商船尽已落入倭人之手,究竟怎办才好?”
我也心急如焚,看来唯有率先制住那黑衣男子,再做道理,遂低声叮嘱子曦道:“你暂且忍耐片刻,我去去就回。”
子曦点点头正要说话,忽闻一声炮响,我急忙凝目眺望,只见西方海面又有一队战船急速驶来,船头飘扬的赫然便是我朝的旗帜。
船队片刻间便已来至近前,一艘官船分浪而出,有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船头,对着我们朗声说道:“本官乃是扬州知府,我华夏泱泱大国,尔等东瀛之地不过是我朝下邦小国,如今你们携战船犯我东海,无故攻击我朝商船,是何道理?难道以此要挑起两国纷争不成?”
黑衣男子双眉一轩,正要讲话,秦一狄急忙上前附耳几句,男子冷笑了数声,长袖一抖,将空中的法宝收回,负手隐入了自家船队之中。
东瀛统领越众而出,对着官船深施一礼,陪笑道:“知府大人严重了,我们只是小小口角,何来攻击之意。大人千万不可误会,我们这就从速离去。”
看着这倭奴统领一反方才傲慢的嘴脸,前恭后倨,谄媚不已,我忍不住心中作呕,不过这官府来得也算及时,省却了一场恶战。
历来江湖行事,往往都是事情发生了以后,才见官家慢悠悠的前来查看,鲜少有今日这般雷厉风行。
扬州知府冷笑一声,说道:“但愿真是误会才好,不然便是两国兵戎相见,统领大人是聪明人,还望回去三思而后行。”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统领连连作揖,诺诺答允。他转回身,以倭语指挥了一阵,东瀛武士一个个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战船之上,顷刻间走了个干净,自始至终也未再见到那黑衣男子露面。
知府目送东瀛战船离开,神色也是一松,长叹了口气,对方守业言道:“方公子,你对今日之事可有悔悟,但看他们方才连你也不肯放过,便知人家早已拿定主意要杀人灭口了。”
方守业细细思之,不寒而栗,脚下一软便双膝跪倒,颤声道:“知府大人明鉴,小人不过是一时糊涂,望大人开恩饶恕。”
“逆子!”突然从官船船舱内传出一声怒喝,紧接着走出一位精神矍铄,满面怒容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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