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术,是东瀛七十二阴阳术中的一种,最低等的是可用符咒操作无生命的器物,上等的是将灵魂封印在无生命的玩偶中,而最邪恶的是直接操纵人类的尸体,将死者改造成人傀儡。
这最后一种人傀儡术有点类似于我朝湘西一代赶尸派中的御尸术,都是操控尸体行使有伤阴德之事。
如今这名叫神久夜的傀儡的身体里,不仅禁锢着一个灵魂,并且连她那颗跳动的心脏也是活生生的。
这种诡异的情形早已超出我这种凡人所能理解的范畴,我不禁叹了口气,自感世界之大,当真无奇不有,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无情自诩为阅过千帆,岂不知天外有天,这段日子所经历之事,莫不是怪诞灵异,神鬼莫测。
我知道东瀛的月神,乃是位正义化身的男神,此前听温子曦之言,小泉家族信奉月神,还一直在纳闷,既然膜拜正统的月神,为何行事却这般的倒行逆施,人神共愤。
此刻看着立于我面前的神久夜,虽宝相**,但隐隐却透出一股邪异之气,她的眼睛是深紫色的,应该是晶石之类的材质制成,竟像洞口怪蛇的眼珠一般,具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能力。
况且守鹤说月读命被贬下凡尘,名为赫映姬,即是被转换为了女儿身,那么当年的小泉印月就肯定不会是月神转世。
可是,身披天之羽衣,体内藏有庞大生命之能的傀儡神久夜的出现,又将是怎样一种存在呢?她与月神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她被放置于这生机断绝的死境,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体内跳动的心脏和被禁锢的灵魂,又是何人所拥有?
这一切一切,犹如一团乱麻,在我脑海里交错闪现,我已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全部的心神都被吸引在这尊傀儡身上。
守鹤突然跃上我肩头,在我耳边嘀咕道:“这里好可怕哦,好像是整块山石抠出来的,没有一丝缝隙和旁路,我们要不要倒退回去?”
我果断的摇摇头,心想但凡密室地道,过关的关键便是不走回头路,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若不把自己逼入绝境,又怎会迸发出勃勃的生机。
我上下打量这块绝地,只见头顶的石壁上刻满了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想必是咒文一类,用来禁锢这个空间的。我相信守鹤的灵力,它既然四处都查看遍了而毫无收获,我也不打算做重复的功课。
看来看去,只有一个地方最为可疑,便是神久夜站立之地。我在女子中就算得上身材高挑了,而这出产于东瀛倭国的神久夜,却几乎与我等高。我立于对面,与她平视了片刻,她那深紫色的眼眸透出深邃的光芒,似个无底洞般,仿佛能将人的灵魂一并吸纳进去。
我不躲闪,主动迎着这眸光,双眼中也是精光暴涨,两道光芒相交,在黑暗中竟擦出来一溜儿火花。
她明明就是尊即将复苏的躯体,此刻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的感觉到这一点。我压下心中的悸动,双手托着神久夜的腰身,向上拔起。
又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她居然纹丝不动,无情双手之力虽不能撼天动地,但也可力敌千钧,居然搬不动这苗条纤细的神久夜。这女子的双脚犹如长在了地上般,非是人力所能拉动,我思索片刻,换了一种方法,扳着她的腰身向右转动,依然稳如泰山。
我不灰心,反倒露出一丝喜色,急忙向左转动,耳边只听得“咔咔”两声,我身后的石壁上赫然出现一个黑洞。
鹤鹤欢呼一声,正要上前观瞧,突然自洞口中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与守鹤一同吸纳了进去。
这洞穴其实更像是一个隧道,我抱紧怀中的鹤鹤,将全身放松下来,任由那股大力将我们牵引到任何地方。
硫磺珠又泛奇光,柔和的笼罩住我们,有那么一刻,我仿佛穿行于璀璨的星辰间,又好似畅游于历史长河中,若是此行导致我穿越了时空,我也不会有丝毫惊奇。
真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一个房间中醒来,先察看怀中的小鹤鹤,看到它犹在昏睡方放下心来,将它轻轻放在地上,这才起身打量起这个有窗无门的房间。
深紫色的地板,浅紫色的家具和床榻,床上铺着玫瑰紫的被褥,窗边挂着淡紫色的窗帘,就连房内用于照明的夜明珠,都发出莹紫色的光芒。
胸口又传来熟悉的温度,我恍然大悟,终于猜想到身于何处,忙将早已迫不及待的发出淡紫色光芒的硫磺珠掏出,它自我手中飘浮而出,熟悉的在房间各个角落里飘动。
我欣慰的看着它在半空中游走,数日来的形影不离,霏雪与我之间早已建立起一种殷殷似友亲的感情。
“哎呀!”小鹤鹤幽幽醒转,揉着眼睛惊喜交集的叫道:“这不是霏雪姐姐的房间嘛,我们居然来到了这里,一定是出自霏雪姐姐的指引,太好啦,这下可以出去了。”
我揉着它的大头但笑不语,看着霏雪在她曾经的房间里自由翱翔,觉得格外的安心和踏实,鹤鹤与霏雪都已变成了我最好的伙伴和战友,我无需再防备它们,这种感觉真好。
我走到窗前,运气于目,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向外观望,终于又看到了无比熟悉的天空,此际仍然是夜晚时分,身处塔楼之内,我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遂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日之后了。
一想到在这里耽搁甚久,我就不禁有些心惊肉跳,生怕客栈中性急的易水寒会按捺不住前来接应我。
“姐姐,我们要离开了。”守鹤欢天喜地的招呼我。
我松了口气,回首观察着硫磺珠的动静,只见它在空中划出一道淡紫色的痕迹,然后在靠床的那面墙壁上停住。
猛然间紫气大盛,竟在床上开了道粉紫色的门,我一把抱住鹤鹤挺身跟进。眼前忽的一黯,我急忙运起玄功戒备,一脚蹬空,直溜溜的自高空摔下。
我虽惊不乱,清楚的知道已经出离了塔楼,此刻正是自七层坠落,于是急忙自半空拧身打了个盘旋,左脚一蹬右脚背,反倒向上又窜了两尺,这才悠然落地。
贪婪的呼吸着七彩塔楼外自然界的新鲜空气,直有恍若隔世之感,想起这些时日经历的种种,好像南柯一梦,除了怀内的霏雪与守鹤是真实的,其它的都变得虚幻起来。
我整理了一下复杂的心绪,低声叮嘱守鹤莫要吱声,运起轻功,直往头天来时的那间书房摸去。
轻车熟路的来在书房之外,这一次里面仍然是灯火辉煌,我凑近窗口向内观看,只见房间内数人与那天毫无二致,便是连衣衫服饰也与那日丝毫不差。
法慈的大嗓门震得房梁嗡嗡作响,而小泉紫川正自含笑聆听,眼神中射出智慧的光芒。小泉秋月邪嘴角微微上扬,还带着他那招牌式的哂笑,负手在房中走来走去。其他几名老者依旧坐在曾经的位置上,以倭语与那法慈谈讲不休。
我嚯地转回身,感觉此事大有蹊跷,我明明已经在七彩塔楼内被困了数日,怎么现今观瞧书房内的情景,就像是刚刚离开不一会儿的样子呢?
最好的解释就是,七彩塔楼内时间的计算方式与外面截然不同,它那里的时间会过得特别慢,人都说天上一天,相当于人间一年,那么有可能人间的一天,相当于七彩塔楼内的一年。我以为在塔楼内耽搁了数日,其实在外界来讲,还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想到这点,我不禁精神大振,寻思不通东瀛语言,再听下去也是无用。我本以为已经过了数日,这才来此探听易水寒的消息,却原来是虚惊一场,于是缓缓起身,恨不得肋插双翅赶回客栈,好与子曦参详这些谜题。
正在此时,小泉紫川翦若秋水的眼睛眨了眨,似笑非笑的冲着窗棂用汉语说道:“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房一叙。”
此言一出,房间内诸人俱都大惊,我微微一笑,心道这紫川灵觉果然异于常人,不过是风吹叶落般的小小声响,便被她听出了端倪。
西面窗棂传来一声长笑,一名劲服男子自阴影中走出,大摇大摆的步入房中,对着紫川施了一礼,“姑娘当真耳聪目明,在下刚刚抵达便被捉了个现行,惭愧啊惭愧。”
紫川眼睛一亮,起身还礼道:“不知公子今晚所为何来。”
劲服男子潇洒的耸耸肩,笑道:“还不是为那法慈大师,小可此番前来,便是想向法慈大师追讨一桩武林公案。”
“哈哈哈哈!”法慈仰天长笑,“原来施主为此而来,没想到二十年前的事了,居然还有人记得,不过想来那时施主尚未出世吧。”
那男子昂然道:“那又如何,大师可是觉得晚辈不够身份?嘿嘿,晚辈不过是想为逝去的亲人讨个公道罢了。”
我在窗外听得眉头大皱,不知这人如此说法,意欲为何。
法慈却面色大变,森然道:“原来你是小孤山遗孤,那就怪不得了。”
男子怡然立于房间中央,面向法慈,淡淡道:“大师现今依然皈依佛门,难道不怕我佛六道轮回,因果循环之报么。”
法慈闻言冷笑道:“老衲做事不求佛祖谅解,但求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男子苦笑摇头道:“那晚辈今日便向大师讨教一下‘五毒追砂掌’。”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法慈站起身来,大声道:“不知少侠尊姓大名,是哪位故人之子?”
“家父便是曾与大师相交甚厚的司徒伤。”那男子自腰间缓缓抽出长剑,“晚辈司徒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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