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脚冰凉的看着鹤田山野的死尸栽倒于地,不禁心乱如麻,暗道水寒大哥也忒是性急了,任那山野如何嚣张跋扈,也不至于被置之死地。
虽然比试前曾言生死胜败各安天命,但毕竟他的武功比山野高出甚多,若不是蓄意谋杀,当不会失手不及。
易水寒显然也震惊非常,不能置信的看着手中尚在滴血的獠牙虎头刀,愣在当地。
温子曦抢上前去,先探了探鹤田山野的鼻息,又将他身子翻转过来,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横于山野左胸。
子曦看到我走过来,涩声道:“一刀毙命,他的心脏已被易大哥劈为两半。”
安倍枫吟勃然大怒道:“好你个易水寒,枉我们以诚相待,就算山野君有万般不是,毕竟是我安倍家的人,你如此草菅人命,我安倍家岂能与你干休!”
易水寒依然呆呆的,好似有些缓不过神来,我来在他身边轻扯衣袖低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水寒突然打了个机灵,颤声反问道:“这鹤田山野当真是我杀的?”
“哈哈哈!”安倍枫吟怒极反笑,“易水寒你这孬种,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居然还一副茫然不知的可笑神色,原来你们中土武人平日里就是这般行侠仗义的。”
“枫吟兄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司徒衍禁不得半点委屈,闻言不悦的反驳道:“我易大哥错手杀了山野,确实是他不对,但你也不能一句话将我们所有人都涵盖进来啊!再说你们也知道那鹤田山野之前有多么嚣张,我大哥此举虽不能算是惩恶扬善,但也是事出有因。”
“司徒闭嘴!”未等他将话说完,我已出言厉声喝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枫吟的弟弟安倍枫颜叹了口气,森然说道:“哥哥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引狼入室的结果,他们中土有句古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一点不差,无缘无故杀了人,居然还能理直气壮,毫无愧疚之心。”
温子曦对着安倍枫吟一躬到地,“枫吟兄莫要动怒,今日之事透着怪异,我大哥绝非滥杀无辜之人,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什么?”安倍和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眨着骨溜溜的大眼睛,唯恐天下不乱的煽风点火道:“爹爹你听,温家哥哥说他大哥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言外之意就是山野叔叔罪有应得,死得其所了。”
“和美!”还未等枫吟发话,安倍星罗瞪了一眼自己堂妹,对乃叔苦苦相劝:“叔父莫要着急,温公子之言有理,水寒兄在中土向有侠名,今日错手杀了山野君,我们不能因此而怪罪,倒显得安倍家不能容人。”
安倍枫吟冷哼一声,胸口起伏不定,显然被气的不轻。
我忙不迭的推推仍在发傻的易水寒,焦急的叫道:“大哥,你究竟是怎么了?”
水寒惘然看向我,那神情好像是陷入了一个迷离的梦境,獠牙虎头刀上的血迹早已流尽,干净得宛若什么也没发生过,端的是一把好刀。
我疑惑的看向温子曦,不明白易水寒因何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子曦来在水寒另一边,执起他手臂诊脉,耳听得安倍枫颜嘲讽道:“不要告诉我他得了失心疯了,这种谎话只有笨蛋才会编造。”
“小叔!”星罗嗔怪的打断他的话,“温公子医术过人,我也信得过水寒君的人品,此事大有蹊跷,还是等他诊断过了再下定论。”
“哼!你倒是偏帮得紧。”安倍枫颜毫不买账,哂然道:“虽然你是族长钦定的第八代传人,但也不代表我这做叔叔的就在家族中没有发言权。你现今一味向着外人,无非是妄想那温子曦能够治好身上的顽疾,但若为此而令家族之人枉死,我们岂能心服,你也再无资格做我安倍家的子孙。”
安倍星罗听闻,本来这几日被温子曦调理得有些血色的脸庞再次转为苍白。
安倍枫吟接过话头,淡淡道:“枫颜不可,星罗乃是我族最有希望的继承人,你安能如此施以重语。我相信星罗,更相信他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我心中一动,听他们叔侄三人寥寥数语,以及这几日的观察,我已大致掌握了其中的关键。
想那安倍星罗自幼被家族占卜为冥王星转世,虽一直体弱,却仍被族长定为第八代传人,即是整个家族的接班人。可是之后星罗一直未有功绩,自免不了遭到家族成员的排挤和轻视。
尤其近两年安倍和美的日益长大,灵力虽比不上星罗,但体质却远胜于他,而枫吟与枫颜两兄弟又一向亲近,自然都希望和美有一天能够取而代之。
想通了此节,我精神一震,也许整件事的关节点就出在这里。水寒的异常行为很有可能是遭人暗算所至,可安倍兄弟不容分说的就要翻脸,其深远的用意想来是为了对付安倍星罗。
这时温子曦缓缓移开搭在水寒腕上的手指,沉声说道:“脉动和心率虽然都很正常,目光清明,不像是痰迷心窍或者中毒的迹象,但大哥面露迷茫,举止与往常有异,也有可能是心神被控的表现。”
此言一出,星罗的面色稍缓,而枫吟枫颜二人的神情均是一愣,我正要说话,易水寒猛然一挣,大声喝道:“鹤田山野确然是我杀的,我清楚的知晓心底的杀机。”
他转头望向温子曦,面带痛苦,“二弟,大哥让你失望了,一时的控制不住,杀死了不该杀的人。”
温子曦一愣,沉声道:“我绝不相信大哥会滥杀无辜。”
水寒摇摇头,对着安倍枫吟言道:“我易水寒做事向来顶天立地,是我杀的,我绝不会赖账,杀人偿命,一命换一命,你杀了我替他报仇吧。”
“大哥!”我一把抓住他颓然抛掉獠牙虎头刀的右手,急急的争辩道:“星罗曾经跟我说过,‘月影の魂’的人最擅蛊惑人心,焉知易大哥不是那日着了妖女小泉紫樱的道。”
安倍星罗听得连连点头,不待二枫说话,接口道:“无情这番推论大有道理,你当日都差点被她所控,对此事更有发言权,况且‘月影の魂’确有伤人于无形的本领。”
安倍枫吟闻听哂笑一声正要说话,我突然出手,连点易水寒周身要穴,温子曦心领神会的一旁扶住,和美眨了眨眼,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示意司徒衍过来搭把手,转身面向枫吟,淡淡道:“易大哥已被我用中土的点穴之法点住穴道,十二个时辰之内无法行动,两位若是不信还可以运用你们的法术再多一层保障。”
安倍枫吟皱了皱眉,“无情你这是何意?”
“此举只是想恳请诸位给无情一点时间,我会在一天之内查出鹤田山野的真正死因,还他、还有我易大哥一个公道。”
安倍枫颜正要张口,枫吟微一摆手,断然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以十二时辰为限,若到时查不出什么,又该如何?”
“那不仅我易大哥给这鹤田山野抵命,无情也不苟活于这世上。”我直视安倍枫吟探索的目光,定定的说道。
“好!”枫吟不着痕迹的收回眼光,洒然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我毫不犹豫的接上下句,同时右臂向上轻挥,与他拍过来的右手相击。
“姐,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刚刚搭着水寒步入卧室,司徒衍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你相信易大哥会胡乱杀人么?”我不答反问道。
“那到不信。”司徒挠了挠头,苦恼的说道:“但是刚才众目睽睽之下,他确实是一刀劈在鹤田山野的胸口,再加上乃是负气动手,也可说是事实俱在啊。”
看着易水寒被子曦与司徒架在床上,我过去轻轻为他盖上被子,这才转回身说道:“司徒你与易大哥相交不深,自然不会了解他的为人。其实大哥他看似勇猛凶恶、冲动易怒,实则极是心软,每一个死于他手之人莫不是十恶不赦、罪有应得。若易水寒仅凭他人几句冒犯言语就狠下杀手,我们的温公子也不会与他八拜为交了。”
温子曦没想到我在这紧要关头还有心情打趣他,舒展了眉头慨然道:“无情你不愧为大哥的知己,这借刀杀人之计栽赃得如此巧妙,若非我们坚信另有隐情,恐怕此时已被他们赶出门去了。”
“可是我刚才明明看到易大哥面露杀机啊。”司徒衍疑惑的问道。
“这个问题我可以来解释。”安倍星罗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谨慎的四下望了望,方才迈步进房。
小司徒一下来了精神,上前搂住星罗肩膀,亲热的道:“好小子,刚才能够站在我们一边,算你够义气!”
此时安倍星罗的气色确比初见时红润了几分,可见子曦的医术对他果然有帮助,只听他苦笑道:“我刚刚已用千里传音之术通知了父亲,他相携家族长老很快就会赶来。只是万事抬不过理去,如果不将今日之事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便算我祖父亲至也是无济于事。”
“方才星罗言道,可以解释易大哥为何面露杀机?”子曦替我问出心中的疑惑。
星罗淡然一笑,沉声说道:“有一种术法,叫做‘无形咒’,可以干扰人的感官中枢,令他在某个时刻突然做出不由自主的行为,由于是直接刺激感官,所以事发后真实得连自己也相信是一时冲动。而心神被控则是事后不再记得发生过什么,这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前者才算更高级的栽赃手法。”
言罢他幽幽吐出一口气,森然续道:“所以我说我知道易大哥当时为何会面露杀机,现在推想,那种法术就应该是在当时开始实施的。先缓缓向他脑海内植入一个杀人的念头,然后在关键时刻再推波助澜,自然得毫无痕迹。”
“好一个杀人于无形!”我亦有些动容,骇然道:“这才是最高等的杀人方法。”
司徒衍眨眨眼,心有余悸的问道:“既然有如此高明的术法,那以后想杀谁,就往他身边人脑海中植入一个念头就可以了?这也未免太厉害了吧?”
“非也。”星罗摇摇头,涩声道:“一切术法都是有诱因的,就像‘断忆劫’乃是根据自身的劫难施就,小泉紫樱的‘幻彩衣’也是以色彩来激发身体内潜藏的隐秘。这‘无形咒’亦是如此,鹤田山野出言不逊在先,任凭易大哥涵养再好也会偶有动怒,这种情绪的波动正是种那‘无形咒’的诱因。”
安倍星罗轻轻走到床边,直视着无法言动的易水寒,“其实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些无法付诸实现的念头,比如说厌恶一个人,心里会恨他诅咒他,甚至会破口大骂,但是却不见得会杀他。这就是人类与畜生的区别,拥有绝对的自制力,才会控制住心里的邪恶念头。而这‘无形咒’正是破坏这种自制力,越有自制的人,反倒越容易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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