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代子的灵魂被我们两方大力拉扯得痛苦不堪,我虽心有不忍却也不敢放手,但还是阻不住她的魂体被一点一点的拉出体外。
耳听得小泉印月近在咫尺的得意笑声,我心头涌上一股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暗忖若是安倍星罗或者易水寒在此,当能助得一臂之力。
可惜事与愿违,他二人此刻定还在比试场中周旋小泉家族的人,不施“分身术”恐怕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就在这分神的间隙,信代子的魂体不但被拉出来将近一半,连带周遭的空气都骤然下降了不少,不知怎的,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而本应趁热打铁的小泉印月却突然停止了拉扯的力度,他警惕的打量着纷纷而落的雪花,满不在乎的面容上居然出现了慎重的表情。
我暗自喘息着,一面魂体牢牢的抓住信代子不放,一面戒备着对面的小泉印月,却看到身前身后的血红欲滴的曼珠沙华在大雪的作用下渐渐转为银白,而远处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雪球,我心中怦然而动,猛然意识到来了个极其厉害的帮手。
雪依然在下,当那雪球的形状暴涨到顶点的时候,一个白色窈窕的身影终于破雪而出,在雪粉四溅中亭亭出现在我们面前。绝美的容颜,冰冷刻骨的神态,尤其显眼的是额上灿然夺目的五芒星印记,整个人犹如被青烟笼罩,美得不可思议,冷得动人心魄,正是风华绝代的雪姬。
我心下大喜过望,没想到星罗竟请出了雪姬助我,虽然作为式神此刻她的力量受到星罗体质的限制,无法发挥出巅峰的灵力,但雪姬毕竟是与小泉印月同时代的人,更清楚他的术法,也掌握很多安倍家族失传已久的法术,这个后援显然比星罗本人更合适。
我上前一步正要说话,耳听得雪姬传音入密道:“我虽然被星罗通过当初留下的那条项链召唤而来,并没耗费他太多的灵力,但得能在这里施为的法术毕竟有限,且无法发挥出应用的水准,所以恐怕帮不到你太多。”
“无情不敢奢求太多,万事皆当尽力而为罢了。”我把要说的话语也通过意识流汇成一条线传输了过去。
雪姬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这才将冷冷的目光看向小泉印月,那种冷凝的气势直令人遍体生寒。
小泉印月仿佛已经看呆了眼,我恍然间看他神色变了数变,最后竟汇成了一股哀怨之情,涩声开口道:“好久不见了,雪姬。”
我一愣,记得雪姬当日言语,似乎小泉印月是在安倍晴明过世后才开始发迹的,那显然应该并没有见过他才对。果然耳听得雪姬冷笑道:“你我素昧平生,又何谈好久不见。”
“素昧平生?”只见小泉印月的觉魂在信代子肉身的嘴边溢出一抹凄楚的笑容,低声说道:“也对,你又怎会记得当年那个受尽欺凌微不足道的小男孩。”
雪姬诧异的皱着眉,似在仔细回想的样子,奈何年代太过久远,亦或是当年的小泉印月太过普通,她冷若冰霜的脸上竟找不到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
小泉印月瞧在眼里,苦笑道:“罢了,不用费心思索了,待老夫成为那万众瞩目的人物,你们想忘记都难。”
雪姬听了,不再纠结过去,淡淡说道:“难忘又怎样?有人流芳百世,有人却遗臭万年。”
小泉印月一愣,喃喃自语道:“遗臭万年吗?那也总比籍籍无名,被人漠视的好。”
雪姬不耐烦的怫然道:“简直是谬论,你多活了几百年,就参悟出这么个痴人说梦的观点。”
正在这时,暗红的天空陡然明亮了起来,“时辰到了!”小泉印月受这异景所感,顾不得答言,欣喜的叫道。
我心中警兆萌生,急忙抬头仔细观看,但见天空中那些冤灵的魂魄所化成的星辰正向着一个地方渐渐聚拢,到最后汇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远远望去好似一轮明月嵌在天上。
明月!我暗道一声不好,脑海中猛然间闪过蛇冢内墓碑上那六个字“明月夜短松冈”。
还未容我多想,身边盛放的曼珠沙华突然穿过被覆盖的雪面,如蔓草般疯长开来,顷刻间已长到一人多高,却不再是彼岸花的模样,竟成了一排排站立有序的红色松树,赫然便是短松冈!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不久前在蛇冢内看到那六个字,我还纳闷不已,只因那里既无月更没有松,下到这里以后,接连不断的遇到麻烦,早已将这六个字抛诸了脑后,谁知如今星辰组成的明月,曼珠沙华化为的红松,才是明月夜短松冈的真正所在。
“真是天助我也!”小泉印月的觉魂兴奋的笑着,止不住的得意,“当年被明镜杀害的那些人,肉身葬在了蛇冢,魂魄被拘来这里的天空照明,而他们的血液则洒满了这片土地,本应繁衍出大批的红松,却由于这里阴气过盛,更因受到此地温度的限制,竟开出了大片大片与我分**气的曼珠沙华。多亏今日雪姬的到来,她与生俱来的寒冷使得这里的温度急剧下降,逼得土壤内更深层的红松种子迅速生根发芽,终于取代了那些烦人的曼珠沙华。”
我与雪姬只听得面面相觑,脸色铁青,谁能料到我们竟无意中帮了小泉印月的大忙,明月和短松既然被记载在碑文上,就不会是寻常的物事,它两者叠加起来的效应恐怕强大到无法想像,不然小泉印月也不会雀跃成那个样子。
“你看那里。”雪姬冲我一抬手。
我顺着她的手势向上看,正望见天际那轮被无数魂魄所构成的又大又亮的月亮。我运气凝神仔细观瞧,仍没发现有何异样,不由得用诧异的眼神望向雪姬。
雪姬上下打量我一番,了然道:“你没有开过天眼,固然灵觉比普通人敏锐,却仍是肉眼凡胎,看不到鬼魂之物。也罢,今日既然赶上了,与其日后自己修行,不如我现在帮你一把吧。”
说时迟那时快,雪姬话落抬起右手冲我一指,一道金光自她食指射了出来,目标直奔我面门鼻根上印堂的位置。
我由着那光箭扑面而来,紧接着感到眉心处一片火热的疼痛,似是被人生生劈开了缝隙,急忙抬手抚摸,却摸不到任何伤口,可身体则清晰的感觉到那个裂缝处火烧火燎,但奇怪的是,缝隙边缘是炙热的痛楚,而中间居然很是清凉。
这种犹如盛夏浸在冷水里的凉意,适时缓解了伤口边缘的痛感,我松了口气,头脑被那凉爽沉浸得格外的舒服。
雪姬冷清的开口道:“现在你可以用心去感受这第三只眼了。”
我屏息凝神,缓缓将气息推动至印堂穴,突然眉心像开了口子似的,自内至外涌动出一股强烈的气流,然后印堂穴仿佛真的成为了我的第三只眼睛,通过那里向外看,这个世界好像换了一番颜貌。身旁松香阵阵,甚至连每一根松针的形态以及内里生长的结构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才缓缓抬头向上望,当目光对上天空那轮明月,我骇然倒退了几步,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常人用肉眼观看,那不过是一枚圆圆的月亮,若是以天眼看来,那些曾经的星辰乃是一个个最纯粹的婴孩,他们在天空中拼出了圆形,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鲜血淋漓的骷髅头,正在不紧不慢的吞食身旁的婴孩,每吞下一个,骷髅头就会变大一点,以弥补圆形内缺少婴孩的那块地方。
“那些婴孩是人死后最纯净的魂魄凝练而成。”雪姬冷若冰霜的面孔上也露出不忍的怜悯之色。
“那颗骷髅头又是什么?”我深吸了口凉气,强压下心头的呕吐感,语带颤抖的发问。
雪姬似已不忍再看,扭过脸来森然道:“那是小泉印月的七魄所化的恶灵。”
“怎样才能阻止他?”我顾不得纠缠恶灵与觉魂的问题,一心想要制止这惨案的发生。
雪姬摇摇头,惨然道:“我们已落入‘明月夜短松冈’的阵法中,恐怕自身都要化为小泉印月的补药,更遑论救人了。”
我心下大骇,赫然发现身子像是钉在了地上,再无还转的余地,“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阵法?”
雪姬此时尚能费力的转动身形,沉声说道:“以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的冤魂为气机,鲜血为引,滋生出地脉之精华排列的阵法,能够聚魂摄魂,吸人精血,就算大罗金仙都能被榨干,化成脓血。”
小泉印月的笑声透过密松林传了过来:“没想到吧,我这阵法一旦启动,因果轮回也将运转,快点乖乖的把信代子的灵魂交出来,我尚能留你们一命。”
我们谁也没有答言,此时视线被身前的红松挡住,自然看不到数丈之外小泉印月的身影,我冲雪姬使了个眼色,像方才般传音入密道:“待会儿如果能接近他,我要将魂魄冲入到信代子的躯壳内,想办法制住小泉印月的觉魂,还要劳烦你保护我肉身中信代子的魂体,千万不可让她接近小泉印月。”
雪姬神色复杂的看向我,“你可知道这样做有多么危险?”
“你是指搞不好会魂飞魄散吗?”我无所谓的笑笑,淡然道:“我刚刚已经令一个人灰飞烟灭了,如果会轮到自己身上,就当是替她抵命了,那也不算什么。”
“我听说你是杀手?”雪姬沉默半晌,幽幽的问道。
我被问得微愣,随即苦笑道:“你一定很奇怪,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还会说出抵命二字。”
“我不奇怪。”雪姬摇摇头,看向我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暖色,“谁说杀手就一定无情呢?”
我回她微微一笑,与同样看似冷酷绝情的雪姬之间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
“你们想好了没有?”小泉印月不耐烦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份温馨宁静。
我冷哼一声,出言相激道:“你休想!一个小小的阵法而已,我偏不信你能取代月神!”
小泉印月也不动气,怪笑道:“为了让你死而瞑目,再让你们看一个人。”
我与雪姬的身形不受控制的拔地而起,一下子来到小泉印月所在的水晶棺前,但见他在棺身拍了几拍,耳听得一阵机关的响动,又从棺底翻转出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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