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离你近一些啊!”温子曦在身后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凶狠的转回头去,凌厉的目光直插入他眼眸,没人可以在无情这样的眼光中坦然自若,独温子曦可以。那熟悉的眸子内,黑白分明,清澈见底,依然蕴含有我曾经认为是真诚的东西。
心底某处坚硬的地方终于开始松动,“你怎会知道我在那里?”
“你不是因为这个一直在生气吧?”温子曦恍然大悟的站起来,“你是在怪我不该来见你吗?那日的相遇是意外,我本来只是想住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偷偷守着,慢慢熬过这五年。”
似冰湖破春,又似山花开放,我的心就因着这几句话,轻盈得像海上的泡沫,“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洛阳?”
温子曦抿唇一笑,不好意思的骚着头,“还不都是大哥的帮忙,他不忍心留我一人在江南独守,那日临别时他偷偷在你身上下了一种蛊术,叫做‘相思蛊’,然后将感应方法告知于我,这样无论我们相隔千山万水,子曦也能获知你的位置。”
相思蛊?原来是这样,我怎么就忽略了大巫易水寒的作用,竟令无情在不经意间就着了道。可是这世间,真的会有如此神奇的蛊术吗?远隔千里也能精准的感知对方,若流传入江湖,恐怕朝夕间恩济斋就被大白于天下了。
“你看,就是这个小东西。”温子曦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个深红色颗粒状物体。
是枚红豆?我捏起来仔细确认,没错,就是那个东西,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相思豆。
“是不是很眼熟?”他心情很好的凑近我一同观看那豆子,低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的声音婉转而悠扬,在耳边娓娓响起,当诵到下半句的时候,则愈发的低回,带有种荡气回肠的意味。
耳根处沾染了他吟诵时口中喷出的热气,麻麻痒痒的感觉瞬间在全身蔓延开来,也将连日来的自怜自伤冲刷得点滴不剩。
“它怎么动了?”我呆呆的看着手中那小东西,方才还是粒豆子,恍神间它伸了个懒腰,就变成条小虫。
“它叫做‘相思虫’,睡觉的时候会盘成一颗相思豆,而现在,是它醒了。”他宠溺的拨一拨我掌心的虫子,而我的心,随着他那句“醒了”,也醒来了。
“易水寒就是用它给我下的蛊?”我好奇的打量着相思虫,实在不觉得这可爱的小家伙会有如此神奇的作用。
“它不是子母蛊,乃是双生蛊。”温子曦看那小虫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子母蛊博大精深兼之太过霸道邪恶,易大哥从不轻用。而这双生蛊,简单温和,彼此既是施蛊者又是受蛊者,对双方身体都没什么损伤,即便蛊虫出了意外也不会影响人体。”
对于巫族的蛊术,就算他不解释,我也有一定的了解。易水寒既然是苗族的始祖,那么精通蛊术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也给我下了蛊。虽然说无情因着不曾提防他而放松了警惕,但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我中蛊,这份实力已然令人敬畏。
“你的头发里也有一只相思虫。”温子曦的视线投向我发髻,“用我这只就能把它引出来。”
他说着,慢慢抚摸我手中那只的背部,后者幼小的身躯内发出嘶嘶虫鸣,然后我就感觉有个小东西顺着我的额头自鬓角上蠕动而下。
“别动。”温子曦柔暖的手指轻轻扶上我面颊,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我抓到它了。”
两条几乎一模一样的虫子都静静的躺在我掌心,就如双生的姊妹兄弟,看起来毫无二致。
曾经在苗疆的经历留存在记忆中,我自然知道这种双生蛊,蛊虫温和无害,更没有主副之分,不是用来伤人的蛊术,乃是部落中为了更有效的处理族内事物而自己使用的一种有益无害的蛊术。
也就是说,温子曦固然能够凭借蛊虫来探知我的所在,无情若是也知道运用方法,同样可以来探知他,这个作用是双向的。不过蛊虫再神奇毕竟不是仙虫,它只能大概测知一个方位,是笼统上的,所以温子曦才会在洛阳城内逗留,而不是落脚于靠近恩济斋的地方。
真没想到,尚未迈入苗疆的地面,无情竟已提前接触到了蛊术。其实这种术法虽然神秘,却远没有想象中的可怕,蛊术再精湛也应是为人效力的,不该反噬于人,这才是一代蛊王的至高境界。
“你也是凭着它的感知才追过来的?”我斜斜的看了眼温子曦,刚才只顾着生气并未仔细打量他,此刻凝视细观,但见他面带风尘之色,形容憔悴而瘦削,衣衫不算褴褛却也不复一贯的整洁无尘。再想起方才映入眼帘的那双染满尘埃的靴子,这几日,他一介文弱书生在后面拼命追赶我,定然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不轻松吧。
“是啊。”他满面带笑的连连点头,一脸得逞后的满足,“大哥这法子果然神异,我连赶了三天的路,总算追上了你们。”
看着这样的他,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一时间,所有的疑问都烟消云散。初柔也好,楚爷也罢,都不再重要。只因他那句为我而来,无情已然重获新生。
“现在该说说这玉佩了。”温子曦显然并不打算揭过去,拎起手中修补过的玉佩在我眼前摇晃,“你就算再生气我擅自过来找你,也不该弄碎这块玉,更不该伤了自己。”
他突然执起我的伤手,目光却固执的紧紧锁定我眼眸,“所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缘故?”
人真的很奇怪,如果几日前在洛阳,他说他一概不知,无情会嗤之以鼻。而如今他追到了这里,一句不知道竟让我释然。原来,这样的伤我,他是不知道的。果然,那样的难堪,他不曾参与。
“我起初因着楚爷凑巧在场,玉佩又是从他那里拿出来的,我看你绝然的碎玉更伤了自己,既痛心又气愤。”他见我久久不答,如过去般先自行坦白道:“后来想想似乎哪里不对,你的眼神很冷,是子曦从未遭受过的冷。还有你的碎玉自伤,我了解的无情是理智的,我从来没见过那种隐藏在冷静外表下的疯狂。”
“我吓到你了吧。”想到那一幕,疼痛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是种参杂了愤怒、羞恼、怫郁后的疯狂。
“当然吓到我了。”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那只仍在包扎中的手,慎重的样子仿佛它是稀世的珍宝,“不过吓到我的不是你的疯狂,而是你的自伤。答应我,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伤害自己。”
他的眸光中有水润的光泽在浮动,隐于眼底的,是难掩的深情与怜惜。我不需要揉眼睛也明白,这一次,我终没看错。此时此刻,我难以在如此的目光中再纠结他是否爱我,可曾骗我,任何质疑,都是一种亵渎。霎时间,无情领悟了一句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是有人不这么想,进了酒馆找伙计讨要水喝的霍惊云已经去了好久,我心知他是为免尴尬而故意躲开,但也没走得太远,定然窝在某处大听壁角。
所以此刻颇有些按捺不住的跳出来,“你怎么还不问!急死我了!我来问你,初柔是你什么人?她是怎么遇到你的?你们为何勾搭在一起?楚爷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霍惊云一句紧跟一句的发问,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温子曦一愣,微带茫然的说道:“初柔?初柔小姐是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她曾救过子曦一命。”
他清澈的眸子对上我,陡然间睁大了双眼,“无情,莫非你在疑我与初柔?这从何谈起啊?”
“她岂止是疑你,那天简直是事实摆在眼前啊!”霍大少抛下了一个火种,然后开始舌绽莲花的叙述来龙去脉。
两个容貌不相上下的俊秀男子,一个义愤填膺的滔滔不绝,一个惊诧莫名的洗耳恭听,这样的画面绚丽而生动,令我觉得温暖又安心。
这几日不算长,却忧心,我不但在怀疑爱情的真实,甚至在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不是个好现象,尤其是即将面对前方那传说中神秘诡异的苗疆。
当一个武者不再拥有自信,即便武功再强也无法威胁于人。真正高强的武者,不在身手的矫健,或者内息的磅礴,而是斗志。什么是斗争,就是必胜的信念,永不言败的精神。
毫无疑问,霍惊云早就看出了我的症结,所以才看似多事的要把整件事问个水落石出。因为他知道不问个清楚明白,无情内心再豁达也总有一丝芥蒂,天长日久,那芥蒂难保不会生根发芽,继而壮大成毒瘤。
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在他挺身而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他的用意。霍惊云,这个我并未曾刻意费心结识的男子,却每每在关键时刻对我施以援手。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无情是问不出口的,很多话,无情也说不出口。性格决定命运,这就是我的宿命。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了解我这般透彻,并坚定的站出来为我收拾残局,这份情意,我懂得并铭记。
无情是个行动派,向来做的比想的多,想的比说的多,很多事情,自己明白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还好有他在,用能言善辩弥补我的寡言少语,也省去了亲自问询的尴尬与难堪,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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