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蓝姬稍事休息片刻就好,谁知那女人一睡竟是两天两夜。可见连日来的奔波劳碌,使得她的精力与体力都已濒临到最大的承受量。
想到自己那日还一再的拦阻,非要让她把话说清楚再走,我心中不由得暗自愧疚。有些事情,如果对方不愿深谈,那又何必非要强人所难呢?
说到底还是因着无情对小司徒关心太过的原因,却也因此而忽略了他人。但我就是做不到绝对的清醒理智,眼望着原本生龙活虎欢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如今不言不动的躺在床上,我的心就如同被凌迟了般的碎成一片片……
用浸过热水的绢帕又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一遍他的额头,多么希望下一瞬就看到他能睁开眼睛冲着我灿然而笑,又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场荒诞的噩梦,在他的灵魂深处,从来就不曾有一只蛊虫停驻。
大开的窗口处悄无声息的飞进一个黑影,是那只逐渐恢复了体力的神鹰。这家伙混熟了之后与我的神鸟朱雀反倒成了朋友,每日里相携着一起玩耍嬉戏,迷糊的神智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神鹰的身体可大可小,此时的它只有一只鸽子的大小,熟稔的落在我肩头,朝着床上的司徒衍发出低哑的鸣叫。
“人间界还有这样的恶魔吗?”神鹰的意识流冲入我脑海。“居然像女恶魔阿米玛特一般的吸食魂魄吗?”
由于神鹰先后跟随着娜赛莉亚和塔尔菲,并不甚了解蛊毒魂术师的厉害,所以才用上了阿米玛特进行比较。不过也是因为,它当年对于那个女恶魔的印象极为深刻罢了。
“行径或许类似,但女恶魔是以魂魄为食,毒巫则主要为了害人。”我专注的盯着司徒衍,有一句没一句的答道。
“这怎么可能?”神鹰索性飞到小司徒身上,自顾自的说道:“哪里有人会毫无因由的只为了害人?难道是因为仇怨?那究竟是多大的仇恨才会连魂魄都不肯放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止不住心中一动,没错,即便是虫性冯渊那样的大恶人,也不可能毫无目的的胡乱害人,尤其又牵扯到用他自己的精魄为引而炼制的蛊虫,怎能随便的施展“噬魂术”呢?
莫非,那冯渊专门针对司徒衍下蛊,真的隐含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吗?司徒衍与苗疆毒巫素无牵扯,更不曾踏入过湘西这片土地,又岂会与冯渊结下仇怨呢?
西域,想起小司徒遇害的地点是在西域,我不禁疑惑更甚。同为苗疆的巫师,对待司徒衍的态度则大为不同,蓝姬是极为看重,冯渊则下蛊加害,那么他们到底与司徒衍有着怎样的渊源呢?
两日来,我每天两次的施展“搜魂术”,以此来刺激小司徒体内的魂能。但是除了初次进入他身体后看到的潜意识之外,再无新的收获。
不过这“搜魂术”却被我用得愈发的纯熟,每日两次魂能离体去窥测兼触动司徒衍的魂魄,虽然对己身魂能的消耗也可谓巨大,但是我依然无怨无悔。唯有如此,才能稍微缓解下那股子锥心之痛。
“你真的是疯了。”蓝姬不知何时进了房间,在我行功圆满后嗔怪道:“你只顾着用术法刺激他的魂能,难道就不顾及自己身体的损耗了吗?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又哪里有资格去爱惜别人啊!”
又是这样的论调,先爱自己,再爱旁人。我不禁暗自摇头苦笑,道理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做不到也是枉然啊。
“你以为折磨自己,就能让司徒衍尽快好转吗?”经过修养后精神焕发的蓝姬,指着我大加责备。
“我知道不能改变他的病情,可至少能让我心里好受些。”我低下头黯然说道。
“你——”蓝姬恨铁不成钢的点住我额头,“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我们要面对的可是虫性冯渊!”
“不!”我猛地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她,“相比报仇,我更在乎的是司徒衍的安康。”
蓝姬一愣,顿时明白了我话中之意,脱口问道:“难道我不是吗?”
“至少不完全是。”我深深的看着她,毫不留情的说道:“冯渊是你的仇人,即便没有司徒衍的仇怨,他仍是你势在必得的猎物。”
“所以你是要与我划分界限吗?”蓝姬望着我笑起来,可是那笑意怎样也到达不了眼底。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如果你打算去追击冯渊,我不会阻拦,却也无法相陪。就目前的局势,司徒衍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说到此处顿了顿,目光继续锁定她双眸,接着说道:“所以无论司徒衍与你们苗疆巫师之间有着何种关联,这也是最后一次,永远不要再将他牵连进来。”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蓝姬闻听愣了半晌,突然奇怪的笑笑:“牵连?那如果我说他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这种牵连呢?”
心中不由得一沉,我忍不住大声说道:“你记住,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是注定的!如果你说这是他的命,那我就为他逆天改命!”
被我决然的气势所摄,蓝姬坚定的神情变得恍惚,“无情,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回给她微微一笑,却不再搭话。有些事,说出来是给自己听的。外人信或不信又有何区别呢?
“你去追冯渊吧。”我张口轻轻吐出压在心底的话,“我知道他在哪。”
“什么?”体态从容的蓝姬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手中的相思蛊啊!我不禁抚摸着头发中的蛊虫,露出苦涩的笑容。
如果无情所料不错,虫性冯渊就是我与霍惊云当日在吴舫老汉家中遇到的那位黑袍毒巫。现如今苗疆的魂术毒巫早已没落,早已不复冯渊当年的辉煌,而那黑袍毒巫来势汹汹,虽为曾显露出真正的魂术,但看其摄取瑶姬鬼魂的行径,够格驾驭千年魂魄的毒巫,非虫性冯渊莫属。
还有他的两位赶尸人弟子,他们竟敢异想天开的用木乃伊来喂养蛇精蛊。如此另辟蹊径的炼蛊之法,如若不是出自虫性冯渊的授意,试问苗疆哪位毒巫会有此见识和魄力?
当然最主要的,还要靠我身上这枚小小的相思蛊。就之前从另一枚相思蛊处反馈回来的消息,那个黑袍毒巫所去的方向,正是遥远的西域。
如果说种种迹象加在一起,我还推测不出黑袍毒巫的身份的话,无情也未免太过愚钝了。
想到此我也不由得替那吴舫老汉轻叹,他的独子吴敌就是被冯渊所害,他为之报仇不得才策划了一场惊世骇俗的阴婚,谁知无意中竟又寻到了仇人帮助。不过那冯渊也真会装腔作势,明明就是凶手,还假模假样的上门相助,莫非他一开始就打定了瑶姬的主意?
“他肯定是冯渊!”听完我上面的讲述,蓝姬几乎是立刻就断定了黑袍毒巫的身份,激动的拉住我叫道。
我摊开手掌,把那枚小小的相思蛊展示给蓝姬看,此刻的蛊虫犹如一颗艳丽的红豆,静置在我白净的掌心中,望之煞是玉雪可爱。
“这是相思蛊!”蓝姬打量了少顷,终于动容道:“这是从上古年间就已失传了的蛊虫,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手里?”
“哦?”我听了此言眉头微皱,这相思蛊乃是温和无害的双生蛊,在复杂歹毒的蛊术中可说是毫不起眼,蓝姬为何会如此激动呢?
“你快说话呀,无情。”得不到我的答案,蓝姬急切的轻轻摇晃我手腕,“相思蛊虽是小道,但失传已久,如今的苗疆蛊毒师们,绝不会花费大力量来研制这类蛊虫,你又是从何得来的?”
原来是这样。魔君蚩尤当年创造了不少这类犹如辅助帮手一样的蛊虫,只可惜苗族中人随着时代的变迁,逐渐生出了异心,将各类害人的蛊术大加研制,所以才最终使得这类蛊虫彻底退出了历史的戏台。
但是此刻我若是要说明相思蛊的由来,就定然会提及易水寒,在尚未看清蓝姬真实面目的时候,我怎能将蚩尤重现凡世的消息轻易向她吐露呢?
望着一脸迫切的蓝姬,势必要开口解释,我被逼不过情急生智的说道:“是安倍晴明教给我的。”
“安倍晴明?”蓝姬疑惑的望着我,“他一个东瀛的阴阳师,怎会我苗疆的蛊术?”
“阴阳师是修者,蛊术师也是修者,而只要同为修者,虽术法不同,但最终皆有殊途同归的时候。”我想起晴明传授于我的“搜魂术”,说谎的底气更足,“安倍晴明乃是东瀛历史上最伟大的阴阳师,他所掌握的术法博大精深,也不仅仅是役使之术。你看我现在每日施展的‘搜魂术’,正是得自于他的传授。”
蓝姬半信半疑的凝视我半晌,终于点点头,“安倍晴明果然是大阴阳师,他的术法竟然涵盖如此深远。”
我微微松了口气,暗叹谎言果然不是那么好编造的,一个谎言还不知会在日后再衍生出多少谎言来维护。
蓝姬伸手老实不客气的拿起了相思蛊,“还是放在我这里保管吧,我要回去研究一番,这可是上古年间的蛊术。”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不见外的女人,追问道:“难道你不先去追踪冯渊吗?”
“这个不急。”她说着瞥了眼小司徒,低声叹道:“等他的病情稍有了起色,我再前去不迟。无论怎样,与给死人报仇比起来,还是活人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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