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马谷位于淮阴县丞与淮河之间偏东北的地方,谷口狭窄,谷内灌木丛生,荆棘遍地,极其不利于马匹行走,故而被当地人称作陷马谷。
清晨,白蒙蒙的一片,似薄似纱的雾气笼罩在广阔的田野上,一阵凉爽的西风迎面吹来,树叶纷飞,犹如仙女散花一般。
陷马谷谷口一侧的土丘上,秦天德正坐在树下,背靠着树干犯着迷糊,秦武带着他十几个手下分布在四周,小心的戒备着。
而胡铨则是带着县城中的十几个弓兵埋伏在陷马谷内,操控着里面的机关消息。
这一次伏击金兵,秦天德没有让陆游和周必大跟来,而是让他们主理县政。也不知道胡铨吃错了什么药,一大早就将他拉到了陷马谷附近,按照他的意思,是打算等到中午时分再动手的。
日头渐渐升起,透过林间缝隙打在众人的身上,却无法给众人带去半点温暖。无他,实在是太紧张了,除了秦天德,所有人的手心都冒出汗了。
“大人,你听,远处有马蹄声!”一直在前面放哨的秦武快步跑了回来,叫醒了半睡半醒的秦天德。
“想死啊,本官睡得正香……什么,有马蹄声!”秦天德彻底醒过来了,几步走上土丘,放眼看向远方,慢慢的一个孤零零的骑士身影进入了眼帘。
此计已成大半,剩下的就看胡铨能不能领会我的意思了,如果能够领会,此次不是全歼金兵,就是秦武等人全部命丧金人之手啊!
秦天德心中思索着,眼睛却是紧盯着渐行渐近的骑士。
没一会,这个骑士身后传来了整天的巨响,大股的尘土肆意飞扬,距离陷马谷越来越近了!
片刻后,骑士的模样已经完全引入了秦天德眼帘,头戴一顶镔铁盔,身上穿着一副镔铁锁子连环甲,内衬一件皂罗袍,紧束着勒甲绦。胯下一匹黄鬃马,手中倒提梨花枪,只是枪头已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光秃秃的枪杆,不是岳雷还能是何人!
“大人,那岳家小儿怎么没有进谷,反而朝着咱们这片跑来了?”秦武眼见岳雷朝着土丘方向越来越近,引得身后的追兵也逼向了土丘,慌忙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岳雷已然到了土丘下方,扯着嗓门喊道:“秦大人,我这梨花枪不知为何枪头松动,被金兵打掉,这黄鬃马也有些发狂不听使唤,估计今日的埋伏要失败了。还有,那群金狗被我杀了几个,如今狂性大发,大人您还是速速逃命吧!”
说完话,一勒马缰,绕过土丘,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而身后紧追不舍的金兵显然是发现了土丘上藏匿的众人,改变了方向,朝着土丘追了过来。
“大人,金人冲我们来了,怎么办?”
秦天德心中大喜,知道胡铨已经猜出自己心思,只是脸上却露出惊恐的神情,一把抓过秦武的手臂,紧张的说道:“秦武,这里就交给你了,本官先走,你带着人给本官顶住!要是让本官再落入金人手中,本官一定禀告叔父,要了你们这帮家伙的狗头!”
话未说完,秦天德转身就走,作势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知道才迈出一步,就被秦武拉住了:“大人,这种情况属下也顶不住啊!此次有三十个金兵,属下才十几个人,又是步行,恐怕就是属下顶上去也救不了大人啊!”
“放手,快放手,你大爷的,让本官走!”秦天德一脸的惊慌,抬脚踹像秦武,极力的挣扎着。
“大人,您不能走啊,事到如今只有继续先前的计策,将这群金人引入谷内,否则我们全都活不了了!”秦武毕竟在军营中厮混过一阵,对于阵战还是有所了解,知道此刻他们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只能将金兵引入陷马谷。
“不行,叔父大人一直反对和金人交手,本官不干。秦武,本官相信你的本事,一定能拖住金人,等本官逃过这次,一定重重有赏!”
“大人,即便属下带人全部战死,恐怕大人也逃脱不了啊,只有进谷一条路了!”
秦天德猛一跺脚,装出无可奈何的模样:“好吧,本官就信你一会,这可是你要对付金人的啊,与本官无关!”
他们一行人顾不得收拾,匆忙跑入谷中,而金人瞬间也赶至谷口,毫不迟疑策马追了进去。
就在所有人都进入陷马谷后,岳雷却骑着马优哉游哉的折返回来,将一旁灌木中早已准备好的枯草抱出,堵住了谷口,然后打着了火折子,点燃了枯草,策马横枪挡在谷口。
陷马谷内的情形不用多说,金兵进入后没追太远,就发觉马不前行,而各种滚石檑木蜂拥而至,夹杂着呼啸的利箭,他们坐在马上寸步难行,成了醒目的活靶子,人仰马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躲过了数波的暗算后,幸存的一个金兵什长正想收拢队伍,两侧的林间忽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几十个手持兵刃衣着混乱的壮汉从林间杀出,在金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杀到他们面前。
金兵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了,自从上次完颜兀术南侵失败,特别是宋朝诸多名将的兵权被收回后,宋人的战斗力明显直线下降,他们每次侵扰,都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凶猛的抵抗,一时间被打懵了。
较远一个地势稍高的地方,秦天德正背着手观看着下方的战事,嘴角微微上翘,这是他最想看到的一幕。
这一次他并没有真的打算让秦武一行人死在金人手中,他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全歼犯境的金兵,而且要让金兵尸骨无存不留痕迹,而秦武一帮人则扮演者极为重要的角色。
县城内的十几个弓兵战斗力实在是太差,站在远处放放冷箭或者大局已定后痛打落水狗还行,要是跟金兵面对面的硬拼,就算全部战死,金兵也不会有什么伤亡。
而秦武一帮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毕竟曾经是秦熺身边的护卫,战斗力绝对不可小觑,只要是步战,一对一的面对金兵也能打个平手,更何况金人经过一番滚石檑木的洗礼后,已经变成了丧家之犬!
“大人此计甚高啊!”秦天德身后的胡铨看到秦天德脸上露出的笑意,一语双关的说道。
“那是自……什么此计甚高,本官听不明白。”秦天德有些自得差点说漏了嘴,“胡师爷你说什么呢,本官根本就没想过要对付金人,是秦武逼迫本官这么做的!”
胡铨捻了捻胡须,笑眯眯的接道:“是啊,大人是秦桧老贼的好侄儿,此计原本是打算借助金狗之手除掉岳雷的,哪知道弄巧成拙反倒让秦武等人宰杀了金狗,的确不是大人本意,想必老贼知道后也不能怪罪大人,对么?”
秦天德闻言转头看向胡铨,半响后,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正如胡师爷所说,的确如此,如今全歼金人实非本官所愿。”
他知道胡铨已经猜出他的心思了,也就不再辩解,眼下和胡铨这样的默契是他所能够接受的,因为将来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仰仗胡铨帮忙,只要他严守口风,不亲口承认就行。
这一仗的战果是丰厚的,除了三个金兵看到情形不对想要逃出陷马谷,最终死在了守在谷口的岳雷枪下,其他的金兵大部分都死在了秦武及其手下手中。
安排众人刨坑将金兵尸首掩埋,并且百般威胁众人严守口风,不得将今日全歼金兵之事外漏,秦天德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县衙之中。
此事还没有完,秦武等人还活着,他必须将那帮人解决,然后在将事情起因原原本本禀告秦桧,到那时秦桧也不会怀疑自己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当日下午,秦天德带上秦三,又叫上了秦武几个人,一同来到了醉香楼,美其名曰为压惊。
席间醉香楼老板冯毅也来敬酒作陪,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秦天德将冯毅赶出包厢,才对着秦武说道:“秦武,如今叔父大人的大寿将至,本官准备了厚礼需要你送去。
这些贺礼估计有六大车,你需要带上你手下的所有人,明日一早就动身,赶赴临安。嗯,也算是避避风头,毕竟今日你等的作为一旦被人知晓,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秦武心中一直就没有安宁过,他在相府多年,自然是知道秦桧对待金人的态度的,自己擅做主张,全歼了三十个金兵,一旦事发,就算金人不追究,秦桧也不会放过他。
好在听秦天德的口气,似乎并不打算要以此来威胁自己,这才算是放心不少,当下不敢推辞,拍着胸脯保证将六大车的贺礼平安送到。
等到酒宴散去,天色已经擦黑了。秦天德喝的是酩酊大醉,在秦三的搀扶下,拉着秦武的手,站在醉香楼一层,扯着嗓门喊道:“秦武啊,本官的荣华富贵可就在此次的贺礼上了,你可千万不能有失,要知道那可是本官费尽心思搜刮来的奇珍异宝,整整六大车啊!”
秦武也喝的高了,舌头有些绕不过弯来,含含糊糊的说道:“大人您放一百个心,明日巳时属下就带人动身,一定将贺礼安全送至。”
一路踉踉跄跄,好半天才回到了县衙,牛二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和秦三一同将秦天德搀回了房中。
等到秦三出去吩咐厨子弄些醒酒的汤水,秦天德顿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双目炯炯有神,看着一旁的牛二娃问道:“二娃,他可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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