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淮阴城东十里外的迎官亭时,牛二娃突然停住了马车,经过这几日游山玩水般赶路的秦岳二人之间的感情直线升温,此刻坐在马车里正依偎在一起,低声说着些情话。当然绝大多数都是秦天德再说,而岳银瓶的粉腮泛红,一路上都没怎么褪去过。
牛二娃这一停车,秦天德顿感诧异,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到车外传来岳雷的声音:“牛二娃,车内的可是我姐和秦大人?”
秦岳二人被岳雷的声音吓得齐齐一个激灵,连忙分开,岳银瓶更是慌慌张张的坐到了秦天德的对面,搞得二人就像是暗中偷情的男女一般。
秦天德毕竟脸皮厚一些,很快就恢复过来,更是发觉了岳雷话中的怪异——秦大人?这货居然不骂我狗官,改口叫我秦大人了,而且语气还这么客气?
眼珠转了一圈,秦天德将头探出马车,发觉这里是迎官亭,而岳雷站在路中间,一旁的树上还系着马匹,看情形是专门在这里守候自己的:“岳雷,你怎么在这儿,淮阴城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大人放心,您和家姐离开的这段日子,城里太平的很,就连对岸的金狗也没有再来寻事,”岳雷的脸上挂着笑容,摇了摇头,又冲着马车内喊道,“姐,你在里面么?”
“小雷,你不在淮阴县城待着,跑到这里作甚?”已经调整好情绪的岳银瓶从马车另一侧探出头,一脸镇定的问道。
“嘿嘿,”岳雷莫名其妙的笑了两声,“没事没事,姐,你和大人这一路可还平安?”
这货难不成是嗑药了?对于岳雷的举动,秦天德更加的疑惑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而让他更加疑惑的事情还在后面。
岳雷不在理会秦岳二人,而是转向了牛二娃,居然以一派主人的口吻发话道:“二娃,你陪同大人前往临安,一去就是十多天,相比也应当思念家中的老母了,本官替大人做主,你今日不用返回县衙了,这里是些散碎银子,你骑上本官的马,在城中给你老娘买些东西,赶快回家陪伴老娘去吧!
哦,对了,你先行返回县城后,记得回衙门跟胡师爷说一声,说大人马上就回衙了。”
手里握着岳雷丢过来的钱袋,牛二娃不知所措的看向秦天德,毕竟他是秦家的下人,就算岳雷将来能够成为秦天德的小舅子,县衙内做主的也是秦天德。
这货什么时候学的跟瓶儿一样,都开始命令起我的下人了?这里面必定有问题!
“二娃,他说的没错,你跟随本少爷离开这多日,你娘想必也是思念,你就骑上他的马,回家去吧。少爷我给你三日假期,在家中好好孝敬老娘,三日后再返回县衙。”
“多谢少爷!”牛二娃是个孝子,闻言大喜,跪在地上给秦天德磕了个头后,骑上岳雷的马匹,一路疾驰直奔淮阴县城。
“岳雷,你把本官的车夫赶走了,如今谁来替本官赶车?”
“不是还有我么?”岳雷应了一声,麻利的跳上马车,拾起了缰绳和马鞭,居然心甘情愿的做起了车夫。
也不知道岳雷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这十里路他把马车赶得飞快。由于淮阴较为贫穷,这段官道也是崎岖不平,弄得马车颠簸哐当,岳银瓶差点没吐出来。
秦天德也不好受,双手扒着车内的座椅边缘,勉强稳住了身子,看到对面的岳银瓶脸色苍白,终于忍不住骂道:“岳雷,你他娘的赶着投胎啊!你姐受不了了,慢一点!”
“哦!”车厢外的岳雷高声应了一句,旋即放慢了速度,只是转身掀起布帘,将脑袋探了进来,“姐,你没事吧?看样子大人很关心你啊。”
秦天德闻言一愣,岳银瓶却是脸上开始发热,好在苍白的脸色遮住了淡淡的红晕,没有露出异样:“你说什么呢!小雷,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聒噪?看着点路,好好驾车,莫要让车翻了!”
面对岳银瓶的斥责岳雷全当成了耳边风,手中抖动着缰绳,脑袋依旧探在马车之中,毫不在乎的说道:“姐,你放心好了,你们走了这么些日子,我一直都跑这条路,闭着眼睛都不会翻车!对了大人,你们此次前往临安,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秦天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翻腾不已,按照岳雷的说法,岂不是他一直都在这里等候自己?他为什么要等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你今日为何会在此等候我们,县衙内没事可做了么?”
岳雷总算是回头看了眼前方,顺利的拐过了一个弯,再次转过身,将头探进了马车内:“大人你放心好了,县衙内有胡师爷主持,一切正常得很。”
正常?我看你的眼神就不怎么正常!
秦天德没有再吭声,岳雷看向他的眼神与以往截然不同,这种眼神秦天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总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以往没什么心机的岳雷,眼神中居然会给他一种深邃、神秘、高深的感觉。
淮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胡铨是不是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虽然秦天德不再作声,可是岳雷并没有打算这么翻过他,岳银瓶:“姐,这几天你是不是又欺负大人了?你是个女人,应当学着温柔点,整日舞刀弄剑喊打喊杀的,大人会不喜欢的,是不是啊大人?”
“咳咳咳!”
随着岳雷大大咧咧的话音落下,车厢内两侧同时传来了咳凑声,秦天德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瞪着岳雷,岳银瓶则是抬手直接给了岳雷一个爆栗,娇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大人这一手了!”这一回岳雷总算是把头缩了回去,单手驾车,悻悻的揉着头上挨打的地方。
秦天德总算得到了耳边的片刻清静,他看到对面的岳银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连忙摇了摇头。他现在没心情说话,岳雷的反常使得他必须静下心来思考已经发生的变数到底会是什么。
这个变数是什么,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有一点肯定,这个变数肯定是胡铨整出来的,其他人根本没有那个本事!
想到自己离开淮阴之前,胡铨一直在试探自己,莫不是胡铨发现了什么?不可能啊,县衙内干净的很,根本不可能让胡铨发现什么,莫非是李清照说出那本《桃花扇》出自我口?还是说岳雷岳震的身份彻底曝光?总不至于是胡铨设计,让岳雷杀了万俟卨吧!
秦天德呼吸乱想着,头上疼痛消退的岳雷再次将头探了进来:“大人,其实我姐人挺不错的,不但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关键是对大人情深一片,以后只要能够约束住她的脾气,绝对会是一个……”
“小雷你给我住口!你在干胡言乱语,小心我收拾你!”岳银瓶再也听不下去了,虽然此番返回临安,她和秦天德之间的感情已经挑明,可是面对岳雷无休止的调侃,还是难以忍受。
听到岳银瓶的暴喝,岳雷下意识的单手捂住了头部,朝着秦天德吐了吐舌头,连忙把头又缩了回去。少年人好玩的天性彰显的淋漓尽致,这个样子的岳雷,这大半年来,秦天德从来没有见过。
是什么事情使得岳雷恢复了少年的天性?秦天德皱起了眉头,心中的疑惑更重了,恨不得掐着岳雷的脖子问个清楚。
岳雷和上次异样,并没有老实太长时间,没过一会,他又把头探了进来:“大人,你这次返回临安,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有没有人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
不行,得让这个家伙消停一下,不然我真没法冷静思考了!
想到这里,秦天德脱下了靴子,从靴子里的夹层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信来:“老老实实的驾车,不许吭声,否则你母亲托本官转交给你们兄弟的这封信,你就别想看了!”
“家母的信!”岳雷如今也才十七八岁,这么长时间来一直与母亲分隔两地,心中甚是挂念,尤其是秦天德不许他们往钱塘寄去家书,这更让岳雷恼怒。
如今听到母亲有信托秦天德转交,那还顾得上驾车,当即转进车厢,就要从秦天德手中抢过书信。
只是岳银瓶距离秦天德更近,就在岳雷刚刚钻进马车内的时候,已经将书信从秦天德手中夺去,还不满意的瞪了秦天德一眼。
等到岳雷懊恼的钻出马车,抡起马鞭再次加快了马车速度后,岳银瓶一边看着信上的内容,一边小声的抱怨道:“狗官,此次我和家母见面后,家母为何没有让我将信带回,反而转交于你?还有你怎的一直没有跟我说起此事?”
“这个,”秦天德挠了挠头,“令堂恐怕是担心你冒冒失失惹出什么麻烦,才会托我转交。至于我一直没有跟你提起,是因为我忘了。”
“狗官!”岳银瓶不满的骂了一句,忽然想到最初母亲告诉她的那些话,眼前一亮,盯着秦天德压低了声音,“莫不是家母早就猜出了你的心思?”
回到淮阴县县衙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秦天德从马车上跳下来后并没有着急进入县衙,而是先四处扫视了一番,一切如故,没有什么起疑的地方。
岳雷好像是惦记着家书,居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有点拖拽的意思,快步的拉着秦天德朝着县衙大门走去,嘴里还说道:“大人,您快点,大家都在花厅等着您呐!”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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