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将军有一个疑问,你不过二十出头,如何听过本将军的名头,更是如何得知本将军的那首词?”
“这个,”秦天德皱了皱眉头,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过了半响说道,“下官记得,好像是前两年下官还在钱塘之时,家父请的几个夫子中,有一个老家伙对将军格外推崇。
将军可能有所不知,下官当年对读书根本没有兴趣,所以那老家伙对下官极不满意,动不动就拿将军的事情来说事,把下官贬得一文不值。后来下官一怒之下,将其暴打了一顿,然后赶了出去,但却对将军的威名甚是艳羡敬仰。”
“那人姓甚名谁?”
“下官不知,当时下官年少无知,只喜好声色犬马,哪会对那种老穷酸感兴趣,更是不会去记他们的名字。”
秦天德的这个回答,也是早有准备的。
完颜亮自幼聪敏好学,汉文化功底甚深,他雅歌儒服,能诗善文,又爱同留于金地的辽宋文人墨客交往。而那些文人墨客中很有可能会有人返回宋境,成为自己的夫子,从而将完颜亮的一些事情告诉秦天德,这其中虽然还有些破绽,但也不是不能说通的。
果然完颜亮听完之后,不再追问那个凭空生出来的夫子,而是问道:“他都跟你说了本将军什么?”
到正题了!
秦天德心中欣喜,脸上却是不曾显露,再次做出思考状,稍后回答道:“那老家伙的话说的不伦不类,说什么将军少有大志,文韬武略兼备,更有鸿鹄之志。还说将军待人宽和,严于律己,言谈中气势非凡,有什么九五之相,总之都是夸赞将军的。”
九五之象?完颜亮听到这里,双眼瞳孔顿时一紧,眼角的余光扫向一旁的完颜宏达,发觉完颜宏达并无异样后,再次将目光转移到秦天德的身上。
他在来到淮阴之前,对秦天德还是有过一番了解的,毕竟如今的宋朝,除了秦桧外,还有不少亲金的官员,暗通曲款,所以完颜亮知道秦天德在钱塘时的品行。
也正因为如此,听到秦天德说出什么“九五之象”的时候,他对秦天德的疑心就消除了大半,因为若无人告诉秦天德,对方绝对说不出这四个字!
他的确是有野心的。有一日,他在房中见到瓶中木樨花灿然而放,溢彩流金,曾作诗一首:绿叶枝头金缕装,秋深自有别般香。一朝扬汝名天下,也学君王著赭黄。
其梦想“黄袍加身”的意旨,已跃然纸上。
但是知道他有这个雄心的,没有什么人,那么身处南方从未谋面的秦天德也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因此,他对秦天德解释已经相信了八成。
他哪里知道,作为穿越者的秦天德,对他的了解超出了他的想象,而那句“九五之象”更是为了刺激他,勾起他心中的野望。
他不说话,秦天德不能不说话:“二位大人稍作,下官这就下去让人安排。既然二位大人莅临淮阴,那就是下官的荣幸,吃喝玩乐一条龙,下官包了,保证让二位大人舒舒服服乐不思蜀。”
看到秦天德倒退着离开,又小心的关好房门,完颜宏达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将军,既然您已经查实,纥石烈大康是死在此人手上,为何还要放过他?”
说实在的,完颜亮对自己的这个叔叔辈的完颜宏达,心中也是充满了鄙夷,不过完颜宏达最近在军营中的声望与日俱增,与不少猛安谋克交好,而且有心投效自己,所以完颜亮也就顺水推舟,希望能够通过完颜宏达来交好那些猛安谋克。
“淮阴城兵不过十数人,将不过一个贪生怕死的秦天德,你以为他们有能力悄无声息的歼灭我大金一个百人队么?”
完颜宏达眼珠转了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另一个疑问又攀上了心头:“既然将军知道与他无关,那为何还要百般逼迫呢?”
“你懂什么!”完颜亮身手想要去摸茶杯,这才发现自己的茶杯刚才被完颜宏达打破了,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将你跟此人之间走私战马一事,完完全全的讲述出来,本将军要听详细的始末!”
很快秦天德就张罗好了一桌酒席,由于府中的人手突然少了许多,一时间安排不过来,他选择了醉香楼,命秦三包下了整个醉香楼,然后与完颜亮和完颜宏达,一同来到了醉香楼最上档次的包间。
来之前他已经跟姜铭透露了少许风声,姜铭自然格外用心,大摆筵席,使得秦天德三人吃喝满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秦天德似乎有喝的有些多了,脸色通红,大着舌头说道:“两位大人,留些肚子,莫要喝得太多,今晚下官还有更精彩的节目安排,到了那里不仅有美酒,还有美人相陪,保证二位大人食髓知味,意犹未尽,嘿嘿嘿。”
完颜宏达虽然惧怕完颜亮,但刚才在花厅内听得清楚,完颜亮并不认为秦天德与纥石烈大康的失踪有关,估计威吓的成分居多,因此对秦天德的态度又恢复到了以前那般友好。
听到秦天德说的暧昧,笑得**,哪里还会不明白,当即接口说道:“哦?能有你说的那么好么?你可别蒙骗我们,要知道将军大人可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啊,是不是将军大人?”
听着两个草包词不达意的一唱一和,完颜亮心中鄙夷,不过他的确对美色极为垂涎,而且深知南人女子的娇柔魅惑,那是本族女子所不曾拥有的,当下有些心动。
“此事稍后再说,秦天德,听说你与宏达之间的战马生意,每个月才几十匹,这是不是太少了?”
“将军这是何意,莫非想要增加每月的数量?”秦天德一脸的醉意,但是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他知道完颜亮不会平白无故的突然提及此事。
完颜亮端起了酒杯,在面前晃了几下,看似随意的说道:“几十匹马,一个月才几万两银子,是在太少了。不如由本将军出面,到时候每个月能有几百匹的交易,大家也都能多赚一些,怎么样?”
“几百匹?”秦天德浑身一个激灵,撑着八仙桌站了起来,“将军,不可再多了,一个月几十匹已经不少了,再多小弟就承受不了了。”
“哦,此话怎讲?”不仅是完颜亮,就连完颜宏达也是一脸的诧异。
在完颜宏达看来,如果能够由完颜亮出面,每月走私战马的数量增加到数百匹,虽然他不一定能够多赚多少,但却可以把自己绑在完颜亮的船上,甚至成为完颜亮的亲信,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唉,二位大人不知啊。”秦天德长叹一声,重新做回凳子上,苦着脸摇了摇头,“完颜兄,这几个月来小弟可曾拖欠过你的马钱?”
“没有。”就因为秦天德每次都能够即使结算账目从不拖欠,而且有时候他送过去的马匹有一部分都是无法在上战场的老马、病马甚至无法驰骋的残马,可秦天德仍旧按照每匹八十两的价格来计算,而且从不抱怨,这使得完颜宏达对秦天德极为满意,也极为放心。
“可是完颜兄可知道,每次结算的钱银,都是下官先行垫付的,朝廷拨下的官银总是一拖再拖,到现在小弟还垫进去了两万多两没有要回呢。如果再多一些,那小弟还不亏死了?”
“你是替你们朝廷买马?”完颜宏达的酒意瞬间消失了,问出一句话后,连忙紧张的瞅向左侧的完颜亮。
可是完颜亮似乎早就知道秦天德走私马匹都是在替宋朝官方购买,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依旧把玩着手中的酒盅,慢条斯理的问道:“既然是替朝廷买马,想必你们皇帝也愿意多买一些马匹,而且你有宰相秦桧撑腰,朝廷拖欠你的银子迟早会结清,你又为何不肯多买呢?”
试探,这还是完颜亮对自己的试探,购买马匹一事牵连甚广,所以完颜亮得知此事并不为奇,但是朝廷购买战马一事的确有些触犯了金国的忌讳,要知道金国一直严禁私下兜售战马给宋朝。
想到这里,秦天德连饮三杯,露出了一脸的无奈:“将军有所不知,秦桧那厮虽然是在下叔父,可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有些银子肯定是落到了他的腰包,他又怎么可能自掏腰包呢?所以小弟到手的肯定不会是足额,而且官家也不愿意过多购买,因为这马匹实在是太贵了,官家他也有些心疼。”
“八十两还算贵?”完颜宏达有些不满了,还想抱怨,却看到完颜亮冲他挥了挥手,只能将心中的不满吞回了腹中,重又坐了下来。
“秦天德,这走私战马,你从中获利几何?”
秦天德眼珠转了转,干笑了两声:“嘿嘿,还是将军厉害,一眼就看明白了。不瞒将军,小弟以八十两每匹的价格从完颜兄手中购得马匹,然后以一百二十两的价格转卖给叔父秦相爷,而负责此事的秦桧则以更高的价格代表朝廷购买,听说是每匹二百两。
可就是这样,他还想办法克扣我应得的银子,你说,我怎么敢多买战马?”
“二百两!”完颜宏达这回再也忍不住了,一百二十两的差价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当即跳了起来。
完颜亮并没有因为其中的差价而有所惊讶,他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一针见血的问道:“秦大人,你们的宰相秦桧应当是你的叔父,而且你能有今日的地位也多亏了他的保荐,怎么今日听来,你对他甚是不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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