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大人,我打你了么?”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别人一巴掌,如今竟然还要反问一句,难道你以为我们都是瞎子么!
勾龙如渊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畏畏缩缩的看着秦天德。如今的他面对秦天德时,早已没有了什么羞耻之心,有的只是惊恐惧怕。
秦天德实在是太狂妄了,但正因为这种毫无道理的狂妄,才更让勾龙如渊害怕。若是秦天德没有什么倚仗,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就进入皇宫,进入大庆殿内,而且出现的时机还那么的巧合,面对他的责难不辩不答,抬手就打。
“狗大人,我再问你,范大人说我打你了,你说我打你了么?”
勾龙如渊退后了两步,再次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扭头看了眼范同,却发觉范同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看都不看自己,只能将头转会,看着又靠近了自己的那张魔鬼面容,磕磕绊绊的说道:“没,没有。”
“嘶,那刚才我从你身边走过之时,怎么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是,是下官,下官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所以自己打了一巴掌。”勾龙如渊的话越说越流畅,仿佛刚刚那一下真的是他自己打的一般。
勾龙如渊知道自己早就应该死了,作为秦桧的核心心腹之一,在秦桧兵变事败之后,受到株连在正常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从那场风波中侥幸活了下来,因此紧紧“团结”在范同的身边,当他发觉范同跟秦天德之间的关系不像想象中那般融洽,相反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就更死心塌地的追随。
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最大危险来自于秦天德,而范同是他唯一的指望,也是唯一有可能庇护自己,与秦天德相抗争的人。
秦桧倒台前他就将秦天德得罪的狠了,倒秦之日他又冲锋在前,如今秦天德的回归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举,要不然范同也不会跪在那里默不作声,他现在哪还敢轻易得罪秦天德?
他们这样的人,有一个特点,就是面对强势的敌人,可以先行地下高贵的头颅,忍而不发,待到时机成熟时才谋定后动,一举除之。
因此说完那句他都开始相信的话后,脸上还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啪”的又是一声,他挤出的笑容却又换来了一记耳光,难看的笑容当即僵在了肌肉僵硬的脸上。
“这才是我打的!狗大人,刚刚你在跪拜官家,没有经过官家准许,居然敢自行起身,可知已经冒犯了官家天威,死不足惜,这一巴掌是我替代官家打你的,你可服气!”
“服!”勾龙如渊快速丢下以一个“服”字,噗通一下再度跪了下来,犹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磕头,口中不停的乞求着赵昚的宽恕。
秦天德的如此强势,终于遭来了看不过眼的人,李光皱了皱眉头,开口指责道:“秦天德,你如今还没有复职,纵然勾龙大人有所过错,你也没资格替代官家指责于他。”
李光并非是要替勾龙如渊说话,纯粹只是看不惯秦天德猖狂。他知道秦天德此次回来,必定能够官复原职,老友赵鼎必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因此才会不遗余力举荐李瑜和王君晓,但秦天德的所作所为跟儒家所讲求的礼仪之道等差距太远,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有资格么!”破天荒的头一遭,秦天德冲着七旬高龄的李光咆哮起来,“李泰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问你,你身为参政知事,可曾知道此次灾情中,有多少百姓因为得不到应有的救济饥寒而死?
面对已经死去的灾民和即将死去的灾民,你在干什么!除了他娘的在朝中不停的指责,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么!
麻辣隔壁的,老子辞官都四个月了,户部尚书和翰林侍读学士两职到现在还是空缺,你们他娘的在干什么?不知道户部尚书一职极为重要么!
都给老子听好了,按照官家旨意,李瑜王君晓官复原职,即刻上任;监察御史张麒、陆游、周必大代天巡游,监察各地官员赈灾一事,手持尚方宝剑,若有官吏从中贪墨,贪污枉法,不顾百姓死活,直接砍了!
年初杀了三千看样子还不足以起到震慑作用,居然还有人敢谣传说本国师杀人过万。那好,此次就凑足万人,省的别人认为本国师名不符实了!”
本国师?
秦天德愤慨之下陡然转变了身份,以“本国师”自居,这三个字听在朝中百官耳中格外的刺耳,不啻于秦天德这番包含了七千条性命在内的血淋淋话语。
“官家还没有宣布你复职呢。”也不知道是谁失言,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但对于被秦天德杀气腾腾话语所震慑的寂静局面,再小的声音也传遍了每个官员的耳朵中。
赵昚自然也听到了。他很满意秦天德今日的做法,借助训斥勾龙如渊失态之举打压了文武百官,维护了他作为皇帝的尊严,如今该到他出场的时候了。
正当他想要开口宣布恢复秦天德国师之位,重新摄政辅国的时候,德寿宫太监总管王富贵忽然从偏殿走入,带来了太上皇赵构的旨意。
百官连忙下跪,就连赵昚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和秦天德成为大庆殿内仅有的两个站立的人。
赵构的旨意很简单,先是对秦天德擅自辞去国师一职严加指责,言明秦天德的国师一职乃是赵构亲封,不敬他允许,任何人无权罢黜,秦天德也无权自行辞官。
如今秦天德迷途知返,无辜离朝四个月后终于返回朝中,赵构欣慰,但仍要对秦天德加以惩戒,以儆效尤。最终的结果是秦天德国师一职从来就没有失去过,而对秦天德之前不敬之举,则是罚俸一年。
王富贵宣读完赵构的旨意后,别有意味的看了秦天德一眼,施施然而去,只留下满朝文武无声心碎之声。
赵构的旨意绝对是新老两代帝王之间的碰撞,摆明了告诉所有人包括赵昚在内,任何人都不能动秦天德,甚至连秦天德的国师之位都不能罢黜。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无稽之谈。以和珅为例,嘉庆即位前就对和珅恨之入骨,可乾隆不死依旧不敢动和珅半分,直至乾隆寿终正寝,才以一条白绫结果了和珅的性命。
所以赵构的旨意无疑对赵昚的冲击最大,但赵昚并不以为意,他已经得到了赵构的面授机宜,也从赵茜那里清楚了秦天德对自己的忠心——那个勉强能算得上是忠心吧——所以他很乐意看到秦天德重新成为蛮横霸道的国师。
秦天德极尽嚣张的再次来到大庆殿,出现的时机是那么的巧合,打勾龙如渊,骂李光,可是当王富贵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现,带来了赵构的旨意后,心中还是有些发毛。
赵构太厉害了,早就料到今日会有人针对自己的身份进行责难,虽然他有一百种方法使得百官不得不认可他国师的身份,虽然赵昚也可以重新封他为国师,但都不如赵构的这道旨意有力。
他的国师身份已经算是彻底恢复了,任何人都无法再以此来横加指责,即便几个月前百官参劾秦天德的侵吞户部官银之罪,以及金兵集结不攻之惑,眼下都没人敢提起,谁敢在秦天德风头最盛的时候提及此事?而且赵昚摆明了是和秦天德达成了某种协议,现在在支持秦天德,更重要的是不少官员眼下面临着极为重要的问题,他们的性命岌岌可危!
官员贪墨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以七品县令为例,他若是贪墨了十万两,最少要想顶头上司缴纳五万两,这就是所谓行贿受贿,也是七品县令的保护伞。
这并不是简单的层级关系,这其中涉及的层级可谓密密麻麻,要不然自古至今每次贪污事犯一挖都是一大串,朝中不少官员都是一些地方官员的保护伞,地方官员所贪都有不少流入他们的腰包,而范同则是最大的保护伞,也是贪污的最大源头。
“咳,下官恭喜国师回朝,下官之前多要冒犯,还望国师见谅。”范同决定要做些什么了,若是此次真要七千官吏人头落地,很有可能他就在那七千人之内。
秦天德笑呵呵的摇了摇头,仿佛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可是他的笑容看在范同的眼里,那就是催命的符咒。
“大人,咱们都是替陛下效命的,还望大人海涵。相信国师回朝后,金人必定畏于国师威名,不战自退。”不着痕迹很是自然的走到秦天德面前,范同深作一揖,同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秦天德顿时身形轻颤,双眼一凝。
范同的话他明白了。宋朝臣子对皇帝的称呼一般都是“官家”,这是自太祖登基之后的惯例,而“陛下”这种称呼一般则是在金国,面对金国臣子对金国皇帝才会用这种称呼。
而且范同还用金兵将要退兵一事来作为佐证,证明他不但投靠了金国,还知道了秦天德跟完颜亮之间的关系,更是知道此番金兵作势南侵,乃是出自秦天德的请求!
你这老东西什么时候投靠了金国?你是想威胁老子么?老不死的,看来你是真的嫌命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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