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果子,都不大,画的时候,一个用的是实线,一个是虚线看起来颜色是不同的。而且,在这里头,还夹杂着一个盒子的特写。
那盒子,四四方方的,上面镂金雕玉,极是精致。
我认得此物,这东西,学名叫“宝函”,虽然看起来挺像骨灰盒,但它却不是用来装骨灰的,只有,很尊贵的东西才能放进去,比如说,佛经,舍利,佛门密宝,等等等等。
“是血菩提的种子。”指着其中一个,蒋晓艳压低声音对我说。
“那这个呢?”指着另外一个,我问。
“另一个种子。”寻思寻思,蒋晓艳说。
“按照道家的说法,盘古大神,在开天辟地以后,身躯化为天地万物,精魄三分,变成了三道颜色不同的真气,这三道真气,就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的本体,因而,民间才有一句话,叫“盘古一气化三清”。但是,三位真神虽然力大无边,开天辟地,却也耗费了它们的大量的元气,换而言之,在当时,三清道祖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没有办法显示神通消灭这些意图造反的神魔。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危难之时,谁也没想到,三位道祖合而为一,已经逝去的盘古大神真身显现,别的没干,对着那些人吼了一嗓子,便吓得那些觊觎上古神力的妖魔们,肝胆俱裂。这震动三界的一嗓子,摧毁了一众妖魔的根基,自此之后,诸多幸存下来的上古异族也逐渐走向衰落,而,,这种洪荒年代最没本事的东西一点点地当家做主,占据了食物链的顶层,那些盛极一时的上古异族们,不论神魔精怪,都沦为异类。再经过,上古时期,像“大羿”这样的一众英雄们一通肃清,几千年下来,那些,妖魔鬼怪早已没了踪影。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当年,盘古大神吼了一嗓子,直接毁了上古异族的气运,却也,有一部分藏在深处的异族得以幸免,就比如,生在西北昆仑的西王母,还有,深藏海底的龙伯一族等等等等。
在古代,昆仑,是天地间,最高的山峦,而,海中的归墟,是个无底洞,乃是万川汇集之地,天地间,最深的洞穴就是此处。
这两个地方,地势特殊,族人不谙世事,因而受到那灭世一吼的影响最小不过。但是,福伯也说,这两个地方,最为神秘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他们的特殊成因。
在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前,天地之间,混沌一片,处在一种似有似无的状态,而有说法认为,归墟和昆仑,就是混沌的两端。
历史上,有很多人在不同程度上暗示过变化万千的昆仑,和神秘莫测的归墟处在一个空间的夹缝里,换而言之,这是,开天辟地之时,留下的一处特殊地带,夺天地造化,自有乾坤风月。
说道这里的时候,福伯还提起了一些题外话,也是关于这深海归墟的。
按照福伯的说法,这归墟,和传说中的仙山还有些联系,在,某一个原始部落的文献记载中,有故事说,海中的仙山,原本不止“蓬莱”、“瀛洲”、“方丈”这三个,除此之外,还有两座仙山,一名“岱屿”、一名“员峤”。
五座仙山上,奇珍异宝无数,可岛屿本身,并不生根,而是随着洋流四处飘荡。
天帝害怕这些岛屿漂着漂着,就不知所踪了,于是,请来十五只体型奇大的巨鳌前来,三只巨鳌为一组,互成鼎足之势,把海中的五个仙岛顶住,每六万年轮换一次,不让它随便漂动。
不料,巨鳌来了没多久,就引来了生在蛮荒的龙伯之国的巨人们的垂涎,这些巨人,长三十丈,生万八千岁而死,随随便便拉出一个来,都有几十层楼那么高。
他们用钩子,钩走海中的巨鳌吃掉,一口气就弄走了六只,结果,五仙山中的两个,就这么失去支撑,漂入北极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帝知道此事之后,非常生气,就把把它们变成一群像猴子一样的小东西,压入海中深谷不能出来,众人里,只有,寥寥数人免遭劫难,它们的后代也不断地变小,过了几千年,依然比常人巨大很多。
相传,龙伯之国的最后一个后裔,就是,尽人皆知的一个巨人--夸父。
虽然没有典籍明说,但是,很多人猜测,传说里头,羁押着龙伯一族的深海之谷就是传说中的归墟了,归墟,深不见底,深层水域,水压大得吓人,有说法,说龙伯一族的大部分族人都死在深海之中了,也有一部分人怀疑,所谓的黑鳞鲛人,就是,龙伯一族进化而来。
黑鳞鲛人,在上古的时候,是一个跟人类平等的特殊种族,史料上记载,说,这些人,有自己的等级,也有自己的国度,他们擅长织掇,会生产一种入水不湿的布,并以此,与沿海的居民交换日用品,直到,后来遇上了什么灾难,大量的鲛人都消失了,人类与这些东西,也从贸易伙伴走向对立,这么多年,出海寻找鲛人的人其实不少,但是,能找到的,几乎没有,即便是偶尔能遇上把鲛人带回来的,也大部分是,因为偶然的机会捡到鲛人的尸体,活的,没人见过,也没人抓到过。
不过,有传言称,美国的海军,曾经在中国的东海附近的公海上抓到过一只,还带回来美国本土做研究,至于现在,那个东西在什么地方,没人清楚。按照船上的士兵的回忆,他们认为,那些东西,应该是生活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海谷之中,深谷之中有很多兀自相连的山洞,那些黑鳞鲛人,就藏在石洞里头。在当时,还有人带着潜水设备下去,想要一探究竟。可一直垂降了几百米,四周都黑乎乎的不见人影,而,越往下光线就越差,几个潜水员在海底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最后,只能作罢,急匆匆地开船离开。
“这么说,您认为,那传说中的黑鳞鲛人,是住在归墟里头的东西咯?”心里头想着,那一天,在菩提树的树洞里头看到的半张脸,心里头,有些发毛。
“我觉得,可能性比较大,要不是这样,怎么会,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些东西呢。归墟,是一个传说中的概念,以前,很多人都不相信的,后来,在世界各地,人们发现了一些酷似传说中的归墟的地方,这些传说,才逐渐引起重视。”沉吟半晌,福伯说。
“已经被发现的?比如呢?”颇有些好奇,我赶忙问道。
“反正,我也没亲眼见过,你就听一听把。上次,有个老伙计跟我讲的,他说,有一种东西,叫蓝洞,也是海里头,深不见底的海谷,这玩意,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归墟,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回去查一查。”
“蓝洞。”微微皱眉,我重复道。
“对,蓝色的蓝,山洞的洞。”隔空比划了几下,福伯说。
默默地将两个字记下,又攀谈了一会儿,阴魂不散的雯雯已经打电话叫我回家吃饭了,今天,可能是蒋晓艳在这边停留的最后一天,不管怎么说,做地主的,总不好不去。
跟福伯打了声招呼,跑下楼去,在胡同里头找到自己的自行车,小胖球轻车熟路地跳上我的肩头老实趴着,我们,就这么优哉游哉地跑回家去。
宝气阁距离我们所在的小区,有段距离,不紧不慢地骑着自行车,也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到家的时候,雯雯正系着围裙忙着做饭,蒋晓艳也跟着忙活,进进出出的,跟雯雯有说有笑地嬉闹着,这两个人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我原本还怕雯雯吃醋,跟人家耍性子,到现在才明白,这妮子那凶巴巴的小模样,全是做给我看的。
“老婆,我回来啦。”对着桌子的方向一伸手,小胖球从我的肩头跳到手掌上,紧跟着,轻轻一弹就跳到了桌边,身子一旋从桌子上下去,又早早地,挑了一个小板凳蹲着,准备开饭。
“这小家伙,是从哪里得来的?”端了一盘炒菜出来,蒋晓艳笑容玩味地问我,我转头看了小胖球一眼,笑着说:“三叔留下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
“这个叫风狸,是一种很难见到的灵兽,我家祖上,曾经有人养过,不过,养了不到一年,小家伙就死了。”
“是吗?”此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笑着说。
“恩。”蒋晓艳点点头,朝着小胖球伸出手来,小胖球是个色-鬼,对漂亮女人向来有好感,见她伸出手来,直起身子,很高兴地抬起小爪子搭在她的手指上。这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让蒋晓艳非常高兴,一时间,她也笑得跟个孩子一样:“你知道吗?风狸生性谨慎,从不与人亲近,我家那只,自从来了之后,就不吃东西,可你这个,却如此可爱,你究竟怎么训练它的?”
“我没有训练过,它都是自己学会的。”苦笑连连,我道。
这话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小胖球极为机警,我在的时候,还能让人摸摸,可一旦剩它自己跟外人接触,就会躲得远远地,这是有雯雯在,要不然,外出的时候想把它寄放在别人家里都是个令人头疼的大问题。
“没有训练过?那你是怎么收服它的?”饶有兴致地看向我,蒋晓艳笑着说。
“恩......怎么说呢?”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苦笑道:“可能是因为长得帅吧,自小就有猫缘,很多路边的野猫见了我,也颇为亲近,就算是脾气最坏的,也能摸两下。嗯,厨房里头那只,也是一样。””眼睛眯缝成一条线,良久,无可奈何的我斜着眼睛瞅瞅她,突然发现,这妞儿的思维方式跟雯雯真的很像,对方知道我怎么想的,捂着小脸做娇羞状:“你那么看着我干嘛,我说的是心里话嘛。”
“好吧。”抿着嘴唇,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挖苦他,一点点地涂抹着墙上的青苔查找线索,却发现,跟这两颗果子,一颗被人当成种子种在山里的洞中,另外一个种子,却被人种在了海上。
在种植两颗种子的时候,有个细节,根据我的推测,这些仙岛上的本土居民,在种植果实的时候,是有牺牲的仪式的。他们杀了人,貌似,是在以人血浇灌土壤,并举行了大规模的仪式祭祀祈求种子的成长。
从此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发生了很多事,看起来,都是这些族人内部的事情,我看不太懂,也没心思细究,就迅速地略过了。
大约贴着墙壁走了能有二十几米的样子,那两棵大树又出现了,刚开始的时候,树,并不大,树上没有果实,也不开花,只是,每年都会有大批大批的族人过来祭祀这两棵树,带着很多的东西,杀很多的人,直到,有一年,种在山顶的一棵树,开了花,结了果。
山顶上的那颗树,刚一开花,就有无数的人前来围观,却不曾想,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那参天巨木的花香便引来了几只巨大的爬虫,画面上,那个东西像是蜥蜴,黑色的身子,长着爪子,我一寻思,这玩意就是差点把我们的船只弄翻的那条黑鳞怪蛟了。
这玩意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看图像上的表述,更像是,山上那颗菩提树引来的。
此物来的时候,一共有五只,每一只,都蔚为巨大,它们的族人,拼了命地跟这些巨大的生物争斗,最后,杀掉了两只,其余的几只也被打退了。
再之后的一副画面,就是一群人围在一起商量对策的样子,很多人,摆着各种手势,像是在争辩一样,随后的一幅画,就是,那山顶上的大树,被烈火焚烧的图像了。
他们为了躲避蛟龙的垂涎,没等外面那棵菩提树结出果实就把菩提树焚了,看他们的国君,几经更换,想来,等这大树长得如此巨大,也耗费了几十年的光景。
可,蛟龙力大,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虽然心中觉得可惜,但是,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十分果断地烧了那棵大树,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地表的那棵树被烧毁之后,山洞里这一棵却得以幸存下来,人们依然按照平时的礼仪祭祀,走的时候,还特意将洞口封住。
如此过了几年,这棵树,也开花了,蛟龙围绕在海滩边儿上,却没有上来,大家等了几天,终于放下心来。在当年的秋季,那山瓮里头的大树结出了果实,图像是,果实是实线勾勒的,由此观之,那中空的图样子表现出来的果实,应该不是红色的。
果实成熟之后,国君并没有命人摘取,反倒是,如临大敌似的叫人将山洞封了起来。
谁成想,洞口封住之后的某个晚上,一个长头发小细腰的女人挖开石壁,偷偷地潜入山洞之中。
她站在树下,抬着头看着树上的果实,随后,抓着树干一点点地爬了上去。
她把果实摘了下来,掐在手里头,像老张把玩那果实一样,十分爱恋地抚摸着果实,最后,骑在树干上将果实吃掉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跟蒋晓艳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地生出兴趣想要看个究竟。
跳过一个神龛继续往下找,却发现,整个图画,突然变了一些,这幅画,更往前跳一下的某一幅一模一样:一棵大树下,一个女人看着树上的果实在发呆,但是,她的样子,发生了变化。
我很难形容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隔着几年前,我都能从那其实只是一个斑块的图像上感觉出诡异来,那女人,站在同样的位置,穿着同样的衣服,佝偻着身子,仰着头,两只胳膊无力地垂在身前,像是一只猴子,又像是一只大老鼠似的抬头看着树上的东西......
是她么?
拿着手电往回走了几步,我一脸震惊地找到之前那副壁画,没错,对比一下两个图像,我确定,这两幅画里头描绘的,确实是同样一个人。
脑袋里头,嗡地一声,一种浓浓的不祥涌上心头,我转头看向蒋晓艳,轻声道:“那个东西,你吃了没有?”
“没有。”摇摇头,蒋晓艳的脸色也不好看。
“真没有?”生怕这女人嘴馋,我一脸警惕地往后退了退,蒋晓艳见了,一脸无辜地摇摇头:“差一点就咬了一口,你不是不让么。”
“那还好。”我说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往后看去。
再往下的壁画,就是,一群人冲进来捉拿那个女人的画面了。
很多拿着长矛和弓箭的人跟她斗在一起,女人被刺死,几个士兵捂着身上像是受了伤,大家把那个女人拖出去埋葬,举行葬礼,看那个国君一同出席,还在前头大哭。
我又觉得,这女人,八成也是他的媳妇或女儿,看那女人的身形,倒是女儿更贴切些,因为,那***,真的太细了。
众人一起哭,女人躺在高台上,大火将女人焚殆尽,正在此时,人群中一阵骚乱,下面跪拜着的士兵,突然打了起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遇上了什么骚乱,后来看,这事儿不太对,因为,那些官兵相互厮杀,像是突然得了什么癔症似的,而且,护着国王的士兵越来越少,去攻击国王的士兵越来越多,更奇怪的是,地上没有尸体。
拿着手电在壁画上头晃了几下,我一下子明白了:那些跟女人搏斗而受了伤的士兵,突然狂性大作,也变成了那种像是猴子一样的东西,它们像是疯狗一样攻击着身边的人,被它们咬到的,也像是得了狂犬病一样继续攻击别人。
这么一个小岛,岛上的居民原本有限,在这种像是瘟疫一样的病毒的传播下,很快,岛上的人,就死了一多半。战士们拼命抵抗,最后,杀死了那些感染者。国君下令,封锁山洞,不准外人进出,也一并将那些感染者的尸体烧掉。
熊熊的大火之后,海浪袭来,无数人,淹没在海洋之中,只有,一叶扁舟带着几个寥寥数人漂往海外,几个老弱病残被留了下来,孤独而倔强地站在山顶看着众人离去。
壁画的最后,一个有胡子的老头儿,凿开了封锁山洞的石头,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在墙壁上,用匕首一类的东西在石壁上刻画着什么东西,一开始是站着的,后来猫着腰,后来跪下,到最后,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
此图之后,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我站在当场,看着,很可能是刻画这些壁画的老者佝偻着身子在那里一点点地凿着石壁的样子,心里头,还涌起一点不忍。
在壁画的后期,茫茫天地间,除了石头和海波之外,只有,他这唯一的一个人了。
一个人慢慢等死,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想想,都觉得心里头不是个滋味。
“你现在,还觉得这些是长生不老药么?”转头看向蒋晓艳,我问。
蒋晓艳闻言,红着脸摇摇头,并不说话。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一手拿着手电,另一只手抱着肩膀,蒋晓艳看着四周对我说。
我点点头,往回走去,正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呓语,有人,似乎在叫我。
转头看去,竟然是老张。老张半个身子夹在藤蔓包裹的树干之中,一只胳膊伸出来,正有气无力地颤抖着,他一张嘴,就有大股大股的鲜血流出来,可即便这样,他的手,依然朝着我们的方向伸出来,竟然像是在求救。
我寻思了一下,心有不忍,刚一转身就被蒋晓艳一把拉住:“这是他罪有应得,不要多管闲事。”
“不管怎么说,好歹是一条人命。”沉吟一声,我叹息道。
“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方才在洞中,他还想用刀子杀了你呢。”蒋晓艳说着,拽着我的衣服把我拖出老远,看她那样子,这事儿,是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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