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着,将两只胳膊伸进袖子里,缩脖端胛地盯着自己的摊位。见他这副表情,我笑道:“说得这么溜,那您知道那个大喇嘛叫什么名字么?”
“诶呀,这......这......这谁记得啊......都多少年了......”对方说着,挺夸张地往后仰了一下,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诶,还别说,我听谁说过来着......好像叫什么,什么......什么萝卜,什么增的......不行不行,真的想不起来了。”
“罗布丹增。”试探性地说吐出一个名字,我小声道。
“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对,就这个”对方说完,又愣了一下:“诶,你也知道他?”
“我以前,听我三叔提过。”我说着,苦笑了一下,脸上不带出来,心下却是一阵无语。
罗布丹增,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击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泥菩萨的师爷。
三叔跟我说过,此人,与我们鬼符门,颇有些恩怨,三教合一的那几年,我们两派,就多有不和,后来分家了,我们这一支被排挤出局,祖辈们心灰意冷,索性回归传统,行走于市井之间,除魔卫道,隐秘授徒,而,当时的教权,便落在了资格最老的这个罗布丹增的手里。
这喇嘛,号称天道上师,以救人为名,却多行苟且之事,加上,此人修为甚高,有大金刚神力、大金刚宝相、大金刚法印三样绝技护身,寻常人等,根本无法近身,几十年笼络教权,得了不少帮手,人,也逐渐变得目无法纪,逐渐成了一方祸患,虽不明说,却实有些占山为王的意思。
可惜,他想多了,他毕竟不是神仙,是人,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任凭他手眼通天,也架不住那么多的正道人士联手攻伐,一番鏖战之后,正邪双方,两败俱伤,这大喇嘛就失踪了。
我曾问过三叔,当年那些破事儿都是怎么出来的,可三叔对我说,大部分经历过此事的人,都对那段历史讳莫如深,每每讲到这个地方,前辈们都要摆摆手跳过去,所以,个中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此人事败,不知所踪,弟子门人也分崩离析,各干各的,像泥菩萨这样的,貌似还有不少。
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很有意思,本来,完全没什么关系的两件事,转了一个大圈,又转回来了,如果那老哥所言非虚,那,这大金刚禅门,跟这像是猴子一样的妖怪之间,说不定还有些联系呢。
难道说......那血菩提,原本也是大金刚禅门的东西么?那十八个出现在海上的番僧,跟他们是不是有些渊源?想想泥菩萨那些诡异招式,再想想眼前的古怪雕像,然后联系一下菩提树旁那些和尚的雕塑和壁画里记载的传奇故事,顿时觉得,这些东西扣在一起,还真是严丝合缝没有一丁点的违和感呢......
血菩提,海猴子,大金刚禅门。
要是三叔还在,说不准能在他的口中挖出一些线索来,可现在,还有几个人知道这大金刚禅门的事情呢?
心里头想着,低头看看趴在一边看热闹的小胖球,小家伙见了,一脸好奇地抬头瞅瞅我,两只大耳朵也不自觉地背了过去。
——割——
跟这些人扯了一会儿,累了,起身回家。四天之后,接到大金牙打过来的电话,晚上的时候,跟雯雯一起过去吃了一顿饭。
名义上是家庭聚会,饭桌上,有几个我没见过的人,听大金牙介绍,这几个都是金家的长辈。
雯雯好像不太喜欢他们,很给面子地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一改平日里那古灵精怪的性子,老实巴交地低下头来吃东西,不做声。那几个人,对雯雯的表现也不怎么意外,一个个,冷着脸,上下打量,不管什么来头儿都带着一点牛逼轰轰的架势。
我这个人其实很简单,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遇上这种看起来就不对路子的,也不想搭理,要不是大金牙在里头一通掺合,我想,我也不愿意多跟他们说上几句。
“他们是来干嘛的?”
吃过晚饭,将几个外地来的安排住下,我站在廊下,手揣兜儿看着正在一边侍弄花草的大金牙。以我对他的了解来说,要是没什么必要,他应该不会大老远地把我叫过来看他们家这几个叔父辈儿的家伙给我使脸色,我,不是那种习惯忍气吞声的人。
“这几个,是雯雯的叔伯,我的堂兄弟。”大金牙说着,拿着剪刀直起腰来,笑道:“你好像很不喜欢他们呢。”
“嗯,多少有点吧。”点了点头,我说。
“福哥跟你说过吧,我们家的那些破事儿。”倒是不怎么意外,大金牙苦笑着摇摇头:“你知道的,我这一辈子,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是老家的妻子生的。我那个妻子,叫董洁,是我们家老爷子做主办的婚事,他们董家,家里是开工厂的,有钱,而且有势力,很多家族里的人都受过她的恩惠,有不少人,还在人家手底下混饭吃。吃人家的嘴短,这个道理你懂。说句有点丢人的话,在老家,她说话的分量,怕是比我这个名义上的家主还重些。像你刚才见到的这几个,都是我的叔伯兄弟,可在他们眼里,董洁的话,比我更好使。”
“可雯雯毕竟是你的骨肉,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委屈她。”摇摇头,我道。
“没错。”点了点头,大金牙叹息一声转过身来:“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我们家的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要让大家接纳雯雯,很难。几年前,雯雯上学的时候,我就想把雯雯的户口迁回来,可这群人,连哭带闹的,说什么都不肯,这不,到现在,雯雯还跟着她妈的姓氏呢。”
大金牙说着,略显沧桑地叹息一声,我转过身去,看看在院子里头跟小胖球玩儿得正开心的雯雯,小声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呢,雯雯姓什么,不重要,她是不是金家的人,也不重要,她始终是你的女儿,这才是最关键的。”
“可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却没有办法留给她太多东西。”沉默半晌,大金牙有点尴尬地对我说。
“您是在对我说么?”微微一怔,我看向对方,随后,灿然一笑靠在栏杆上,轻声道:“如果是,那你想多了。我跟雯雯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女儿,也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小富婆。我们家早就不是什么家族了,也没你们那么大的财力,但是,贫有贫生,富有富过,家里的长辈们经常提醒我的一件事就是,不论如何,做男人的都要有骨气。说一句话,恕我不恭,我对你们家的那些东西,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半点兴趣的,要不是怕人说三道四,我宁肯起早贪黑地去抓鬼,也不愿意跟你们这些江湖人士打交道。勾心斗角,我不擅长,如果可以,还是别拿那些事情来烦我了。至于雯雯,你不用担心的,以前,她是金家的人还是蒋家的人,这个没什么好争论的,这一篇翻过去,以后她就是我祁家的媳妇了,只要她愿意,我会好待她的。”
说完这话,我撩起眼皮看了大金牙一眼,又远远地叫了雯雯一声,对方见了,扭过身子摆了一个很妖娆的姿势,却傻笑着没有过来。
“嘁——”,被雯雯的反映逗笑了,大金牙放下手里的剪刀,用毛巾擦擦手,“好了,不说这些闹心的事儿了,沉船那边,还没有头绪,我们这边却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我要亲自带人出去,你跟我一起走一趟吧。”
“和他们一起么?”回手指了指屋里,我问。
“对。”大金牙说着,点了点头。
“我能不能不跟他们一起去。”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我笑着说。
“还是去吧,这次的事儿有点难,没有你小子帮忙我怕事情办不成啊。”对方说着,拍拍我的肩头小声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没法跟他们相处啊,哈哈,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再说了,上一次你做的不错,这一次,也正好让他们看看你祁家门的手段。”
“不,,还是算了吧。”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我摇摇头,大金牙见了,咂嘴道:“啧,你看你,都说好了的事情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呢!人家特意吩咐我,要带你一起去的。”
“谁?”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一愣。
“蒋晓艳啊。”大金牙说着,嘿嘿一笑靠在一边栏杆上,见我一副要死要死的样子,调侃道:“诶,你说这事儿也挺有意思哈。我就一直不明白,你怎么那么怕她呢?你跟她不是没什么的么,就算有点关系,也不应该这样啊,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她吃了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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