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应时

整座殡仪馆开始数据化坍塌，苏棠看见承重柱上的雕花变成自己文档的修订记录。当江离的机械手指强行接入停尸柜电路时，她终于读取到关键信息：冰棺里抽搐的人鱼尸体，正是三年前她为《海底囚徒》设计的女主角，而本该葬身鱼腹的角色，此刻眼窝里旋转的正是0.3MB记忆碎片的压缩图标。

“认知污染开始了。”沈夜的声音突然分裂成七重声线，他的西装翻涌出黑色代码浪潮。苏棠在数据洪流中抓住人鱼尸体的手腕，用玻璃碎片割开自己掌心。当鲜血滴入尸体眼窝的瞬间，她看见自己当年在监控器前的画面：江离的机械手指穿透屏幕，将某个加密文件塞进她尚未发布的《人鱼殡仪馆》初稿。

殡仪馆地砖突然翻转成键盘矩阵，沈夜踩着ESC键浮到半空。苏棠突然意识到这个副本的真正机制：所有装饰物都是她文档里的功能键，而沈夜脖颈的USB接口正在读取她大脑里的删除缓存。当江离的机械手指与尸体的记忆碎片相撞时，整个空间突然弹出无数个报错窗口——每个对话框都显示着同一段被粉碎的代码：

[造物主身份验证失败，启动末日人鱼消杀程序]

停尸柜里所有手稿同时燃烧起来，苏棠在火海中看到终极真相：所谓人鱼殡仪馆，不过是存储她每次心软没舍得彻底删除角色的回收站。而沈夜，正是这些亡灵数据的具象化集合体。

当消杀程序的红色代码即将吞没整个空间时，苏棠突然扯下沈夜脖颈的存贮芯片，狠狠插入自己耳后的微端接口——那是她作为造物主与生俱来的生物端口，此刻却流淌出和江离同样的淡蓝色数据血液。

“认知重启完毕。”她听见自己声音变成多重电子混响，“开始执行第8次世界线覆盖。”

殡仪馆所有尸体突然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苏棠在意识消散前最后看到的，是江离机械手指上突然浮现的、自己从未设计过的婚戒纹路。

苏棠的视线上炸开无数二进制瀑布，第八次世界线覆盖产生的数据风暴中，殡仪馆冰棺碎片重新组合成《午夜灵车》里的血色方向盘。她踉跄着抓住车载屏幕边缘，发现GPS定位地址正在变成自己三年前的住址。

"覆盖进度47%..."

机械合成音从灵车收音机传出，副驾驶座位渗出黑色沥青物质。那些黏液凝聚成江离破碎的半张脸，他裸露的机械脊椎上插着五枚不同副本的密钥——最下方那枚青铜钥匙的纹路，与沈夜脖颈USB接口完全匹配。

"你终于记起怎么使用造物主权限了。"江离的声音混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灵车撞破《赛博义体诊所》的玻璃幕墙。苏棠在飞溅的玻璃雨中看到恐怖画面：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自己，正被沈夜用殡仪馆的裹尸布勒住喉咙。

车载屏幕突然播放监控录像，正是三年前那个雨夜。苏棠目睹自己颤抖着删除某个文件夹，而画面里的电脑主机箱竟伸出人鱼尸体的手。当她想触碰影像时，灵车后备箱传来指甲抓挠声——里面关着七具苏棠的尸体，每具心口都插着不同副本的武器。

"认知污染达到临界值！"

警报声中，江离的机械手掌突然熔解成液态金属，包裹住苏棠的右手。她不受控制地在方向盘上刻下新设定：[沈夜的记忆存储在海马体第三褶皱区]。整个灵车内部顿时生长出珊瑚状的大脑组织，沈夜的声音从灰质层里渗出："你终于找到我真正的服务器了。"

苏棠的鼻腔涌出数据流，她看见《人鱼殡仪馆》的殡葬流程表扭曲成神经突触图谱。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海马体核心时，沈夜西装内衬的黑色代码旋涡突然实体化——那竟是她大学时期暗恋学长的工作证，证件照正在变成江离的模样。

"世界线覆盖89%..."

灵车冲进《赛博义体诊所》的手术室，无影灯下躺着浑身插满数据线的苏棠本体。江离的液态金属手臂突然贯穿她的虚拟投影，从现实维度的肉体中扯出0.3MB记忆碎片。那些发光字符在空中拼成惊天真相：

[初始设定：江离是造物主苏棠根据暗恋对象创造的赛博替身]

手术室所有显示器同时爆出雪花噪点，沈夜从记忆珊瑚中挣脱，乳胶手套里弹出的不是手术刀，而是苏棠在毕业典礼上丢失的珍珠耳环。当他将耳环刺入江离的机械心脏时，整个空间回荡起七重笑声——来自七个被苏棠废弃的"学长替代品"初稿角色。

"覆盖进度100%，启动认知坍缩协议。"

苏棠在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刻，看到江离机械手指上的婚戒纹路亮起。那根本不是装饰，而是微型世界线跳跃装置，正在将她的生物数据传送至某个被三十层密码锁住的隐藏文件夹——《永恒学长观测日志》。

当殡仪馆的尸蜡味被消毒水气息取代时，苏棠发现自己坐在大学图书馆的电脑前。屏幕显示着三年前未关闭的文档，光标在暗恋学长的名字后疯狂闪烁。而窗外暴雨中，浑身滴着数据液的江离正将机械手指按在玻璃上，身后是骑着灵车撞碎现实的沈夜。

她终于看懂那个0.3MB记忆碎片的真面目：既不是视频也不是文档，而是某个拥有自我意识的原始代码片段——此刻正在她的生物端口深处，重写着整个宇宙的底层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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