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锦瑟华年

深夜，在一处较为荒废的旧址中，三人围着生起了火。暖黄的光晕映在他们的脸上，为此刻添了几分宁静的意蕴。

萧楚荷看着不断吞吐翻涌的火蛇，心底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日的法事一定会传出去，到时候整个江湖的人都会知道你在这里。届时，你可就难以脱身了。”

无心笑了笑：“那又如何。我若是真的怕了，当初直接跟着白发仙走便是，又何必带着你们一路来到这里。”

他轻松写意，眉眼不见半分严肃，就好像明日真的只是个简单的法事，不会发生一系列难缠的麻烦。

处理着锅中食材的雷无桀突然道：“你废这么大的功夫，还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这里做一场法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无心的手一顿，眼底蓦然泛起名为思念的情绪：“这里是老和尚一直想回的地方。他活着的时候回不来。如今他去了，我想带他回来。”

这个答案有些出人意料，但又是情理之中。雷无桀敬佩的看着无心，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原来你是这么个至情至性的人，江湖上那些人也太不识好歹了，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追杀你？”

萧楚荷看着雷无桀，如葱削般的玉指轻点他的额头：“江湖上有的恶是有原因的，有的恶却是毫无根源的。当一件事的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哪怕知道它是不对的，他们也会倾尽全力去做。”

“世人大多愚昧。又或者他们只是不想点破。我们能看透无心的善良，他们却未必。而且，有的时候他们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一味的自欺欺人，还想占据道德制高点罢了。”

无心的目光落在她的侧颜，看着她提点着这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她说他善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面对着两难的抉择，她依然选择了情义。心底分明清楚明日情况险峻，却仍旧没有转身离去。

看似淡漠内敛的人，其实心底的情感比谁都炽热。只是有的人无法越过被他们用来自我保护、自我伪装的外表去接近和打动他们那颗纯粹的心，仅仅试探几步后便望而却步。

不够坚定的人，是不会让他们将其放在心上的。

不过看这个情况，雷无桀这个傻小子是成功的让萧楚荷慢慢对他敞开心扉了。但这并不让无心觉得意外。

雷无桀的情意滚烫而赤忱，在萧楚荷看得见的、 看不见的时候始终用他那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她，关注着她，每分每秒都在坚定的向她传递着他的心意。

谁说他言语笨拙？他分明为萧楚荷写出了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诗。藏在他的眼中，念在每一次看向她的时候。

“萧老板说的不错。但他们对我的恶意也不算莫名其妙。”无心收回目光，站起身来，“因为我姓叶，我叫叶安世，我爹是叶鼎之。”

雷无桀刹时愣在了那里，倒是早就明了于心的萧楚荷十分淡定的看着他。

“叶鼎之？就是那个十二年前东征的魔教教主叶鼎之？！”在雷无桀惊诧的目光中，无心笑着点点头。一旁的萧楚荷却突然出声：“但在十二年前，你还只是个孩子。上一代的恩怨不能牵扯在你的身上。从这一点上来看，那些埋怨你的人也是卑劣无耻的。他们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就迁怒于当年什么都无力改变的你。”

“有的人因当年那一战失去家人，他们的恨是应该的，他们恨你也不是不合理的。可这不是他们追杀你的理由。”

听出了萧楚荷话里话外的维护，无心心中一暖，看着她的目光也分外柔和：“他们恨我、怨我，我都不在乎。当年我爹确实做下了糊涂事，他们的恶意都是应该的。只不过…”

无心看向了那跳跃的火光，道：“事了后，我只想回寒水寺。天外天想接我回去，但那里没有我父亲，也没给我留下什么温暖的回忆。我只记得那时候我爹总是闷闷不乐的，不像在北离和我母亲在一起时总是笑意盎然的模样。”

闻言，萧楚荷垂了垂眸，最终还是道：“当年魔教东征也并非你父亲的本意。他当时因接二连三的打击无法承受，便入了魔，神志已经算不得清醒了。而且东征本身就有人在背后做推手，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只是等你父亲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而且，其实你母亲在这件事里，也算不得无辜。当初她逃离皇宫与你父亲私奔时，没有带走七皇子萧羽。她和你父亲找了个地方安居，没多久便生下了你。如果她能一直舍弃过去留在那里，那倒还好呢。可偏偏她听说萧羽重病，又放心不下，没跟你父亲商量便回了北离，也就因此被留在了皇宫。”

说及此，她嗤笑一声：“她当初走的时候没考虑过萧羽有一个和人私奔的母妃，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她要么便带萧羽一块走，以你父亲的秉性和对你母亲的痴情不会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的。可是你母亲没有。”

“既然她这么决绝，那为何不坚持到底？她两头都放不下，到了最后伤害了两个儿子，连带着你父亲最后都落得个自刎而死的下场。”

萧楚荷舒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说的似乎过多了。倒是她也控制不住。她是见过萧羽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的，爹不疼娘不爱，一个奴才都能够欺负到他的头上。很多人都看不起他。若非是她在后来一直对他多有关照，萧崇也与他们结交，三人之间来往密切、彼此扶持，她都不知道萧羽会怎么磕磕绊绊的长大。

萧羽现在做了错事，她是有些怪他的。但她又舍不得真同他置气。归根结底，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她真的在把他当做弟弟爱护。她对他偏执的性子再了解不过，哪怕他刻意的在她面前伪装，她也能看出来。这个家伙，恐怕是误会了当年的事，才这么不管不顾的。

人分亲疏远近，她在乎萧羽，也把无心当朋友，这两相下来她自然会偏心他们。或许她说的话有失偏颇，但也只是她顺从本心之言。

而自她话落后，气氛便有些沉默。还是雷无桀忍不住出声打破平静：“无心，你还好吧？”

无心回了神，释然一笑：“我有什么不好的？”他看了眼萧楚荷，心底明白她对她们的偏袒。也是她的话，让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少了许多执着。

他也不太明白他母亲当年的想法，他也能理解萧楚荷为何会对他母亲的作为如此不满——

萧楚荷明白，没有经历过别人的事无法真正理解对方做出的选择。但易文君身处高位，其他任何人都可以犯糊涂，但她不可以。无论是影宗的女儿，还是景玉王侧妃，亦或是宣妃娘娘，她做某件事会产生的影响都是不小的。但她偏偏不够果断，不够清醒。

无心叹了口气，不再多想，似是发泄般一跃而上，仰望苍穹明月，一时豪情万丈：

“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

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

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

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

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

雷无桀和萧楚荷不约而同的注视着那立在高处的身影。他的衣袍猎猎作响，雄奇的山水一时间都沦为他的陪衬。月与人恰到好处，眼前这一幕便足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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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

女鹅很护短，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可以不讲道理哦。所以如果宝宝们觉得她的话和观点有失偏颇也是正常的，毕竟她和易文君没什么接触，但萧羽和无心是她实打实认识并了解的人，她是为他们感到不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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