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锦瑟华年

夜晚的微风格外轻柔，天上的明月皎洁，是他从前不曾体会过的温柔。躺在屋檐上，恍惚间似乎在那月亮上窥见一道被他深埋心底的身影。

雷无桀枕着一条胳膊，情不自禁伸手向月。

白日时，萧楚荷身着华服，一曲箫音震动雪月。他站在登天阁下仰望着那楼台之上有如神女的佳人，看清了她被风拂起的发。漫天飞舞的花瓣在某一瞬间遮蔽了她的眉眼，满目灼灼皆是因她而起。雷无桀那时才明白所谓的风雅绝色。

他那擂鼓的心跳，在那番盛景面前是如此微不足道。

“神女爱世人啊。”

司空长风的话犹在耳边，虽然他听出来对方说这话似乎别有深意，但想不明白，他便不再去想。不过，那句话到底是被他放在了心上。

神女爱世人，那可会为他停留目光？她的眼中看得见苍生疾苦、民生万姓，又如何注意到这芸芸星河中如沧海一粟的他。

他的情，显得何其渺小。

想着想着，雷无桀不禁闭上了眼。原本沉重的呼吸在想到心上人明日便会离去时更加急促。

初识时，她便言明是想看遍江湖景色，如今已然到了雪月城，欣赏了此处的风花雪月，得见来来往往的人情面貌，她就算明日不走，也总会有离开的那一天吧？可他拜了雪月剑仙李寒衣为师，又怎么能在这个关头轻率的与她一同离开呢。

但若就此分别，江湖偌大，他们怕是再无相见之日。这段缘分，大概要戛然而止。

那伸出的手逐渐攥紧，半晌后无力垂落。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蔽月，屋檐上那抹赤红的光彩也暗淡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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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楚荷一大早就没见到雷无桀。按照以前，这个小夯货应该早已收拾好，起身练武了。可不管是他的房间，还是他们居住的这处宅子里较为空阔的后院都不能找到那永远朝气蓬勃的身影。

“萧瑟姑娘，你这是在找什么呢？对了，雷无桀怎么没在你身边？”唐莲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原本还升起些许期待的她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有些失落。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一直都没瞧见他，这院落我都快找遍了。”那一向平静从容的声线罕见的低沉下来，彰显着她内心的不宁。

唐莲想了想，试探道：“说不定他是早早赶去苍山和二师尊汇合了，他们昨日不还有个万山无阻的约定。”

听了这话后，萧楚荷面色不变，心情却又差了几分。因为这是第一次，雷无桀做事之前没有提前知会她。她本还想叮嘱他一些事，顺便告诉他自己拜了司空长风为师一事。在此之前，她甚至能想到那个小夯货会有多开心。

但眼下，那个叫她记挂着的人，拜了师以后反而把她抛在脑后。虽然她从未要求过他事事报备，但雷无桀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她也习惯了对方这一举动，也为此而安心欢喜。更遑论，他的那一句“你放心”，牵动了她埋藏心底、不敢交付他人的情意。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好。不过，或许以后就不会是如此了。他有了真正可以依靠的人，有了名正言顺去报备的人，以后又何须再事事询问她呢。

说到底，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罢了。或许从此也只能停留在朋友这一身份上。

唐莲眼瞧着对面的萧楚荷眉眼愈发阴郁，也不知是想了什么，先前那几分失落和消沉反而如烟消散。

但越是如此，唐莲就越担心。

她心思比之旁人更为深沉，他们难以看透她。这种事事深埋心底的人远比别人背负的更多，做事也更谨慎。一点细致微末的小事往往能被这种人探查出许多。也正因如此，萧楚荷想的会比寻常人更多，有时候也容易想岔，陷入某种误区之中。唐莲怕萧楚荷多想了什么不妥当的，凭白产生了什么误会。

虽然相处不久，但唐莲能感受到，萧楚荷超出同龄人的那份隐忍和克制。如果不是雷无桀性格热情单纯，换做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打动她。但也正因此，她在感情中会更容易退缩。

事实上，萧楚荷确实做好了有关这段感情最坏的打算。

“不说这个了，说说别的吧。”唐莲一笑，将话题揭过。他预备等之后带她和雷无桀把话说开。虽然他自己不了解二人之间相处的细节，但看萧楚荷的反应，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让两人好好谈谈的，“我师傅在我小的时候就把我送来了雪月城，为的是让我等一个人。”

说着，唐莲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萧瑟，我想问你，我师傅让我等的人是你吗。”

萧楚荷眉眼微顿，眸光微转，面上笑意清浅：“你要等也是等一个名满天下的豪杰英雄，或是如你师尊百里前辈一般，或是如雪月剑仙一般。怎么会是我这样的弱女子呢。”

她说的轻巧，唐莲却并不全信，只道：“可我不觉得你弱。一曲箫音重焕满城生机，这般手段可不是弱女子会有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否定这件事，但我能明白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也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我等的人是你，我会很开心。”

萧楚荷轻笑一声：“你这话可别让天女蕊听到了，不然她恐怕要追着我打了。”这句话不着痕迹的将空气中紧张的氛围缓和下来，惹的唐莲都绷不住面上的神色，悄悄红了耳根。

“你们唐门的人啊，怎么就是爱给自己强加上一些莫须有的使命。”萧楚荷眉眼含笑，没去深究对方的话，“你只是唐莲，在是唐门弟子和雪月城大师兄之前，你只是你自己。不要为了等一个不知来期的人困住自己。”

“为你自己活一活吧。有时候，没有必要让自己这么累。真要有什么事还有上一辈的高手顶着呢，你这年纪轻轻的做什么这般老成。”

她轻叹一声，拍了拍唐莲的肩头：“人生短暂，别给自己留下遗憾。”说着，她意有所指的瞥了眼那不远处池里的荷花。那花瓣怒放，托护着中心的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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