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人渣的感言

　　一成不变的夜，只是夜的风有些凉了。

　　幸福街上的人们已经渐渐散去，可是对另一桌人来说，这是另一种的狂欢。

　　尤其对于张阿姨来说，这是她许多年都没有过的感受了。

　　厨房中正传出丝丝拉拉的油泡爆炸声音，在不那么亮堂的灯光中，铁生娴熟的颠着大勺。

　　一股火焰升上来，照亮了他黝黑的肌肉轮廓。同样照亮了这简陋的厨房。

　　厨房里面许多的地方上面都蒙了一层油渍，虽然幸福街的人经常把这里打扫的干净，但是依然抵挡不了墙壁上留下的岁月痕迹。

　　铁生已经是满头大汗，他仍然不停的颠着勺，用炒菜铲子将锅里面的菜来回翻了几翻。

　　在厨房外面，李婆婆已经等不及了，在催促铁生，“铁生啊，快点，我这老骨头可禁不起挨饿啊。”

　　“好嘞！”厨房中的铁生边颠勺边说。

　　而韩罗申一直沉默着看着自己身边的妻儿聊起许多事，这时，张阿姨发现韩罗申被冷落了。

　　她是个女人，自然十分的敏感。

　　“罗申，”张瑞芳对韩罗申说，“谢谢你今天下午一直安慰我。”

　　韩罗申苦笑，“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干什么。”

　　韩罗申更加苦笑的是，居然连安慰这种事也要谢谢，自己真是可悲。

　　而韩家栋瞥了一眼韩罗申，很不情愿的说了一句，“对不起，今天下午，是我不该动手。”

　　“没事，你是我儿子，”韩罗申依旧挤出笑容，“自己家的人，不必说对不起。”

　　“就是，”李婆婆在这时插嘴，“一家人，就要好好吃顿饭。”

　　韩家栋听到一家人这个词，心中不由得说，谁跟他是一家人？

　　想一想又忍住没让自己哼出声来。

　　刘阿姨这时也打圆场，“对对，一家人，以后还要一起生活。”

　　“是呀，”李婆婆说，“家栋——”

　　韩家栋诧异的看着李婆婆。

　　“你也长这么大了，”李婆婆说，“以后要学着体谅了。”

　　韩家栋明白李婆婆的意思是要体谅母亲，不要老耍小孩子脾气，其实这一点韩家栋也明白。

　　只是，他见到这个他不想见的父亲，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很难说对他有什么好感。

　　只能尽量的装出自己没有恶意。

　　而展颜也在这时对韩家栋使了个颜色，韩家栋领会那个眼神的意思是告诉韩家栋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看到展颜对自己使的眼色，韩家栋不由的脸上一红，真是的，自己这么大了，居然还要别人教育自己……

　　想到这里，韩家栋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逼不得已，对韩罗申说，“脸上的伤，还疼吗？”

　　韩罗申看出自己的儿子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心中又不由得感到一丝暖意，“啊，没事，这都是小伤，只要你回来就好。”

　　张瑞芳看到他们两父子开始关心对方，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上菜咯！”厨房里面传出来铁生的声音。

　　“终于来了，”李婆婆说，“我看你呀，是想饿死我老太婆。”

　　铁生标志的挠头，傻笑，“怎么会呢？我要是饿死了您老人家，那街坊们不得把我撕了？”

　　“那你是想饿死你妈？”刘阿姨打趣铁生说，“好你个不孝子啊！”

　　“诶，”铁生一脸无奈的说，“这就更不会啦！生我者父母，岂能忘恩负义。”

　　“你就一张嘴好！”刘阿姨说。

　　随即，整个饭桌上轰然一笑，这晚饭总算是在比较温馨的气氛中开始了。

　　吃饭的时候还算正常，只有刘阿姨显得格外的不正常，她硬要让铁生让开，自己坐在了展颜，也就是“婉舒”的身边。

　　铁生明白，这是自己的母亲正在想方设法的阻断自己跟“婉舒”的接触。

　　当然，李婆婆也看明白了其中的端倪，不过她没有立场说什么。

　　而展颜虽然看出其中有蹊跷，却只是感觉到这对母子之间不经意的已经出现了隔阂。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连刚回来不久的韩家栋都能看出铁生对“婉舒”有意思。

　　整个饭桌，顿时陷入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氛围当中。

　　这时，张阿姨似乎也看出了饭桌上陷入了僵局，就出来打圆场，“今天咱们开心，不如喝点吧？”

　　这句话可谓是语出惊人，在场所有的人，居然在同一时间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愣在原地不动的盯着张阿姨，张瑞芳。

　　“可是，”展颜说，“我怀孕了，喝不了……只好看着你们喝了。”

　　“妈！”韩家栋着急的说，“一把年纪了，喝什么酒……”

　　“没关系，”李婆婆说，“年轻的时候，我也是酒中一霸，难得今天看你们一家团聚，咱们可以喝点。”

　　“好！”铁生一反常态的说，“我这就去屋里拿酒，正好还有前两天买的啤酒。”

　　而刘阿姨则保持沉默，她毕竟是乡下妇道人家出身，所以对于酒这种东西还是很少沾的。

　　“李婆婆，铁生哥……”韩家栋说，“你们都是酒虫发作了么……”

　　“说什么呢……”李婆婆说，“好歹我老太婆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朵花，我现在还没老呢，怎么能被你们这些年轻人比下去？”

　　“好吧，我看这个桌上有人不赞成喝酒，”铁生说，“那咱们举手表决吧，赞成喝酒的举手！”

　　张瑞芳、李婆婆、铁生分别举起手来，李婆婆给了韩罗申一个眼神，说，“没关系，既然是幸福街的人，就别再想过去的事。”

　　韩罗申苦笑着，颤颤巍巍的将手举了起来。

　　而展颜、韩家栋、刘阿姨三个人没有举手，恰恰是四比三。

　　“好嘞，”铁生说，“咱们喝起！”

　　说着，铁生就径自走进厨房去，他之所以想要喝酒，是因为心中的苦闷，他之所以苦闷，是因为一股无名的压抑。

　　母亲已经开始渐渐的干涉起了铁生了。

　　铁生也不能对此作出什么反抗，所以他心中有一种愁苦的情绪。

　　然而铁生并不能够反抗自己的母亲，所以他只能选择借酒浇愁，于是他配合了张阿姨。

　　而李婆婆之所以要求喝酒，完全是为了铁生打圆场。

　　这些日子的接触，李婆婆格外的喜欢这个叫做“婉舒”的女孩，李婆婆感觉到她身上有与自己相同的某种东西。

　　也有她的一种情怀，是岁月洗涤过之后，留下来的一种情怀。

　　没过一会，铁生就搬来了一箱啤酒，整个饭桌陷入了另一种气氛之中。

　　可以说，是很沸腾的气氛吧。

　　在酒精的催化下，原本沉默的众人开始热闹了起来。

　　大家都变得一反常态，展颜虽然有些无奈，但是看着大家开心，她的心中也很开心。

　　不一会，酒量不济的韩家栋率先倒下了。

　　“哈哈哈哈，”张阿姨看着自己的儿子，笑了出来，“这孩子，这样怎么行？”

　　“是呀！”韩罗申也喝的有些多了，迷迷糊糊的说，“这小子，一点他爸妈的优良传统都没继承下来。”

　　“你还好意思说？”张阿姨说，“你有什么优良传统？有什么？”

　　韩罗申想想，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儿子继承的，就不说话傻笑，他一边傻笑，一边看着已经趴倒在桌子上的儿子，“这小子，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你还好意思说！”张阿姨说，“你就是个王八蛋！王八蛋！”

　　“好！”铁生接话了，“好个王八蛋！”

　　“对，”韩罗申不怒反而笑了出来，“我是王八蛋！”

　　韩罗申说着，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是全世界最大的王八蛋！”

　　“老韩啊，”李婆婆说，“你喝多了。”

　　“没有，”韩罗申说，“我就是王八蛋！我不配有这样的好儿子！”

　　韩罗申说的时候，虽然表面上在笑，内心却已经哭了出来，他想到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心中十分忐忑挣扎，又充满了对自己的恨意。

　　他的儿子，正趴在自己的面前，但是儿子不认自己这个父亲，这样的感觉，是韩罗申内心最大的痛。

　　这一刻他也不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良心了。他承认，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而展颜作为这个桌上最清醒的人之一，看在眼里，也渐渐的发现了，虽然韩罗申来到了幸福街不长时间，但是他正在渐渐的改变。

　　幸福街，果然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

　　“说什么呢！”张瑞芳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抽在韩罗申脸上，“你是王八蛋，那咱们儿子不是小王八蛋？”

　　铁生微眯着眼睛，红着脸笑了出来，“韩叔叔，你可不能乱说哦。”

　　“是！”韩罗申笑着，又抽了自己一巴掌，“我不能乱说话……我这张破嘴……”

　　刘阿姨在一旁看不过去了，“你们都喝多了吧？咱们就散吧！”

　　“诶，老刘~”张瑞芳说着，站起身走向了刘阿姨，一把搂住她的脑袋，“今天喝的这么尽兴，怎么能这么就走了呢？”

　　“让他们喝吧。”李婆婆果然没有吹牛，她也已经喝了不少，但是依旧很清醒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喝过酒。

　　“对呀，妈~”铁生也搂住刘阿姨的脖子，“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怎么能这样就回去呢？”

　　铁生喝酒之后简直与喝酒之前判若两人，这一瞬间，展颜甚至觉得铁生像上官逸。

　　“来！”张瑞芳说，“为了我们一家团聚，咱们干杯！”

　　说着，张瑞芳提起酒杯，几个人碰杯在一起。韩罗申却拿起了瓶子，不停的往自己的喉咙里面灌了起来。

　　他的喉结蠕动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面传了出来。

　　而张瑞芳一把将他的酒瓶子抢了下来，“你是不是想一会喝多了，就不用把你儿子扛上楼了？门儿都没有啊！”

　　张瑞芳靠近韩罗申的耳畔说，“你还得偿还我们母子俩呢。”

　　韩罗申震惊的看着张瑞芳，眼神中充满了愧疚。

　　韩罗申知道，自己欠这对母子的，哪怕把他本人千刀万剐也没法偿还。

　　后来，张瑞芳也倒在了酒桌上，李婆婆才决定让大家散伙的，李婆婆吩咐了刘阿姨扶自己回去。

　　然后又交代还没有喝高的铁生帮韩罗申把韩家栋送回家，再送展颜走。

　　而刘阿姨虽然心里并不情愿铁生送展颜回家，表面上仍然没有发作。

　　真是特别的晚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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