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篇 章回二十 晚夜河灯

第二日，隆重的舞龙庙会开场。

姜绪衍也如约陪着萧璟逸闲逛。

萧璟逸心情正好着，他伸手拽住姜绪衍的袖子

，指头勾着他雪青色的暗纹锦缎晃荡。

"皇叔——"他几乎整个人挂在姜绪衍胳膊上，靴尖踢飞了路边的几块碎石。

长安大街的彩绸从牌坊顶一直垂到饰品摊子。昨日的糖画摊子的卖糖人的老翁正用铜勺浇出条金龙，滚烫的糖浆味儿混着炮仗硝烟往鼻子里钻。

姜绪衍抽手的动作像在甩沾了水的猫，白色锦袍刮过萧璟逸下巴，他厌烦道，："你不会自己走吗？。"

右眼下那颗红痣在晨光里晃。

萧璟逸盯着看久了，眼前就浮起前世这人被他按在床榻上却不肯求饶的场景。

唉 ，他在想什么？赶紧甩甩头想要忘却这段记忆。

首饰铺子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老板娘掀开红绒布，一排银镯子底下压着对雕花铃铛。

萧璟逸捏起来冲姜绪衍晃，像是有意大声道

："比乔太傅摇签筒的声音脆多了。"

"俗气。"姜绪衍转身时广袖到萧璟逸鼻尖，身上总带着药香。萧璟逸眼见的早瞧见他袖口沾着褐渍，大抵是今早太医院送来的养汤药吧。

萧璟逸笑着拽着姜绪衍袖角往柜台拖："就要这个。"银铃铛内侧刻着缠枝莲，老板娘说能驱邪祟。

他趁姜绪衍掏钱袋时突然踮脚，铃铛的红绳擦过他耳垂。

他脖颈绷直的弧度像极了被惊动的鹤，喉结上下滚了一下才扔出块碎银。

"叮铃——"

萧璟逸飘然转身把铃铛系在腰间玉佩旁，正准备开玩笑着对姜绪衍说他一辈子都要好好留着。

却撞翻博古架上的胭脂盒。

嫣红香粉扑了姜绪衍满襟，他不满的皱起眉头，教训道，：

“好没规矩。”

萧璟逸：..........

当然二人不能一直在街上乱走，最终在萧璟逸的央求下，姜绪衍勉为其难的“同意”。

二人来到了朔州有名的一家酒楼简单吃顿酒席。

西楼。

西楼临窗的座位能看见整条舞龙队。跑堂刚端上水晶狮子头，红油就浸透了垫底的嫩白菜。

临窗的位置上萧璟逸对舀起一勺辣油浇在姜绪衍碗里的白米饭上："皇叔尝尝，比御膳房清汤寡水强多啦。"

姜绪衍的筷子尖在鲈鱼腹上顿了顿。

目光有些淡淡的僵硬。

萧璟逸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而是专注的嚼着辣子鸡丁里的花椒。

抬眼看姜绪衍喉结艰难地滚动，心里纳闷。那盘毛血旺可是他特意点的。

"掌柜的！再加份麻婆豆腐——"萧璟逸踹开凳子往楼下喊，后脑勺撞上姜绪衍横过来的胳膊。

他腕骨硌得萧璟逸牙根发酸，手腕压在萧璟逸锁骨上，咬牙切齿道：

你不吃辣会死吗？

萧璟逸对把他跟前那盅鸽子汤拖过来，一边舀了勺枸杞往他唇边送，眨着乌黑的眼睛，真诚道："会的。"

姜绪衍强忍翻白眼的冲动。

严厉的瞪他一眼，自顾自的吃起了米饭。

也只浅浅的夹了其他的菜几口，剩下的都有意无意的推给萧璟逸。

暮色染红飞檐时，萧璟逸正伸着懒腰。忽然余光看见太傅乔邈之的蓝眼睛在楼下灯笼堆里显现。

“乔太傅怎么在这？”萧景逸漫不经心的撇了乔邈之的身影一眼问道。

西楼二层临街的雕花窗缝里漏进鼓乐声，楼下舞狮队刚蹿过去，红黄相间的狮头撞得檐角铜铃叮当响。

姜绪衍左手还端着青瓷茶盏，腕骨被热雾蒸得泛红。他眼皮都没抬："处理事务。”

"听起来很忙的样子。"萧璟逸转身时故意撞翻了他搁在桌上的白玉扳指，骨碌碌滚到红烧狮子头的酱汁碗边。水

晶狮子头红油浸透，辣味冲得姜绪衍眼眶发烫。

他面前那碟清蒸鲈鱼却连葱花都没撒。

掌柜的又端来麻婆豆腐，红椒碎沾在青花碗沿。萧璟舀了勺浇在米饭上，瞥见姜绪衍夹鱼肉的筷子顿了顿，往自己碗里添辣子鸡丁。

他忽然玩心大起。

"这个给你。"萧璟逸突然笑嘻嘻的把银铃铛缠上姜绪衍的紫檀木佛珠，冰凉的银片贴着他突起的腕骨。

“老板娘说这是驱邪的物件，我还是觉得你带比较合适。”萧璟逸摸着铃铛内侧刻的梵文，冲姜绪衍说道。

还未待他回答。

一道熟悉的声线响在耳边。

听的萧景逸额头筋脉瞬间一跳。

“景逸怎么在这？”

转眼间乔邈之便走上课西楼。

太傅月白色袍角沾着扬花楼的胭脂味，那双波斯血统的蓝眼睛在灯笼下像淬了冰的琉璃。"殿下又逃了晚课？"他说话时袖中滑出半截金算盘，萧璟逸暗暗猜他刚刚去查了赌坊。

姜绪衍把萧璟逸拽到身后，广袖带起的风扑灭了萧璟逸刚点燃的烟花棒。

可乔邈之笑得温润，并无责怪的意思。两人又客套几句后。

乔邈之转身离开。

萧璟逸对他这个人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他温顺，却缺乏魄力。

总之他不喜欢这位师尊。

以至于前世他将他凌迟至死，哦不对，是他逼他的好侍卫陆颂淮将他凌迟致死。

转眼 到了夜晚。

护城河漂满莲花灯时，萧璟逸突然想放支莲花灯。

便轻车熟路的摸下姜绪衍的钱袋。

沉甸甸的织金锦囊砸在青石板上，惊得卖灯老翁差点摔了竹篙。"借皇叔吉金求个姻缘。"萧璟逸露出犬齿，笑得肆意。

蹲下身捡铜板，姜绪衍只觉后颈忽然贴上来温热呼吸。

他的银铃铛擦过姜绪衍耳垂。"太子不如求个平安。"

他声音如河面的水般平静，手指却把萧璟逸乱了的狐裘系带重新打结。

萧璟逸盯着他眼尾那颗红痣没入夜色，突然攥住他缩回去的手腕。

指尖下的脉搏跳得比舞龙鼓点还急，他笑着往他掌心塞了盏歪嘴河灯。

"皇叔许的什么愿？"萧璟逸凑近姜绪衍沁出汗的耳廓。

姜绪衍冷淡淡扫他一眼，未予回应。

只自顾自道放走了他的河灯。

河对岸炸开漫天烟火，他的睫毛在金光里颤了颤。萧璟逸想起上辈子姜绪衍在他身下时。

睫毛也这么颤抖。

杏目迷离，睫毛打颤。

萧璟逸咬紧牙关，强忍心中腾升的火热。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疯了。

竟然会抑制不住的想起前世他们每一个亲昵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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