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岭的窄道像被巨斧劈出来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道上行军。
萧璟逸沿路随意摸了把岩石,
当他摸到岩壁上的焦黑痕迹时,却忽觉不对,后槽牙猛地咬紧——这他妈是火油!
为何北戎人只用几百骑兵却敢直攻他们的大本营?
真的那么轻松就叫北戎探子走漏了半年粮草的所在地的风声?
有一个恐怖的想法在他心里油然而生。
会不会是要把他们都引进这个极狭且提前浇好石油的山岭里随后只需一把火。
他们尸骨全无。
远处的秃鹫在空中盘旋,一双黄色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下面的猎物,似是预示着死亡将近。
而一旁的叶牧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迅速黑了下去。
只有陆颂淮茫然的问了句。
“怎么了?”
暗流涌动,黑云翻滚。
骤变仅在一念之间。
"撤!"他吼声刚落,山顶滚雷般的轰鸣就砸下来。
磨盘大的石块裹着火球往下滚,叶牧遥顺手拽过一脸懵逼的陆颂淮扑进岩缝,萧凛峥的折扇直接被气浪掀飞。
"中计了。"叶牧遥抹了把脸上的黑灰,脸色很不好 "刚刚的奇袭是幌子。"
萧凛峥捡回变形的扇骨,此刻桃花眼冷得像结冰:"那北戎俘虏吐的情报?"
“诸位,不如说我们被将计就计。"萧璟逸踢开烧焦的断箭。派人放出假消息随后钓大鱼,前世这招他常用来坑杀叛将,没想到轮到自己钻套子。
这么想来竟有些滑稽可笑。
叶牧遥面色凝重的冲着身后的众将士喊到
“小心岩石,随我小心前进。”
已经被逼到绝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有在被烧死之前快速前进。
没准能找到出去的路亦或是,有可能生还的路。
就在众人奔走之际,
陆颂淮突然指着岩壁喊:"水!石缝在渗水!"
叶牧遥沾了点尝,眉头拧紧:"咸的,是盐卤洞。"
萧凛峥立刻笑不出来了,这意味着方圆十里找不到淡水。
入夜后气温骤降。萧璟逸把最后半囊水递给嘴唇干裂的陆颂淮,少年摇头推回来:"殿下喝,我撑得住。"
"让你喝就喝!"
"属下......"
水囊突然被萧凛峥夺过去。他仰头灌了个精光,在萧璟逸拔刀前眨眨眼,无辜道:"二弟的眼神能杀人,比渴死强。"
叶牧遥解下自己的水囊扔过去,言简意赅:"省着点。"
后半夜起了风。萧凛峥盯着跃动的火苗,突然听见萧璟逸抱怨:"所以父亲派咱们来送死的?"
"怕了?"
"我怕你死。"
萧璟逸罕见的沉默了,第一次不知如何回怼他。
叶牧遥用剑鞘在沙地划拉:"北戎人封了出口,但盐洞通常有暗河。"
他剑尖突然顿住,他望见陆颂淮的剑穗少了几个玉珠。
"白天被火燎断的?
"不、不是......"少年突然跳起来往岩缝钻:"珠子掉的时候有回声!下面是空的!"
萧璟逸拽住他后腰带:"找死啊!"
"让他试。"萧凛峥捡起块石头往裂缝扔,三息后传来清晰的入水声。
下面可以走!
叶牧遥立刻利落的解下甲胄:"我下。"
"我去吧!"陆颂淮抢过麻绳往腰上捆,"我比将军轻很多,而且我要是死了无所谓的!"
叶牧遥制止他胡乱的捆绑。
“什么叫你死了无所谓?”他平静的望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少年。
陆颂淮一身黑衣,少年人的眼底有千军万马的浩荡,也有一树梨花的洁白。
热烈而纯粹。
那看向他的目光炽热的令叶牧遥愣了几秒。
最终青年将军竟低眉浅笑,认认真真道,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要轻视自己的生命,你配好好活着。”
陆颂淮呆住了,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
自幼便生活在肮脏到令人生厌的青楼环境中,听到的做多的便是母亲喝醉后对他的恶语相向。
“男人都是没用的废物。”
或是,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用的孬种。”
青楼里的老鸨更是心情好了赏他一口饭吃,心情不佳对他非打即骂。
唯一的遗憾就是陆颂淮出生就没见过他爹,而父子俩第一次见面还是这位阔气的王爷因为流言蜚语而与他娘亲起了争执。
这是陆颂淮最开心的日子,身材矮小的少年拖着脏兮兮的身体想要偷偷的看一眼父亲。
陆颂淮矮着身体躲过抽着烟斗与客人调笑的老鸨,他记得他母亲无意间跟他提过父亲要来的。
小心翼翼的揣着一颗欣喜的心来到母亲的房间前。
门是开的。
陆颂淮看了一眼房内的场景,便呆住了。
高大阔气的男人掐死了他母亲。
而他也因为偷跑上楼被人毒打一顿扔进雪地。
大雪纷飞,冰冻九寒。
那年,他七岁。
如今遇到了这样一位人,他认真的对他说。
“你很好,你配好好活着。”
少年的心几乎是瞬间就草长莺飞。
“我说诸位,不然我下去呢?”
萧璟逸突然扯过绳子打了个死结:"半刻钟不上来,你们就烧了绳子。"
“万万不可”叶牧遥沉声道。
“您贵为太子,怎能让您涉险?”将军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又顿住。
陆颂淮已经套好绳子探了下去。
一边的陆颂淮只觉腰间的麻绳突然绷紧,是叶牧遥攥着绳尾的手背青筋暴起。
少年大半个身子悬在岩缝外,火把照亮他发白的脸:"底下有河!但水流太急......"
"抓稳!"萧璟逸膝盖抵住凸起的岩石拽绳子。萧凛峥突然解了腰带甩过来:"系他脚踝上,坠下去还能捞个全尸。"
"闭嘴!"萧璟逸低吼一声,麻绳突然剧烈晃动。陆颂淮的惊呼夹着水声传上来:"有鱼!银白色的鱼群!"
萧凛峥探头往下看,火把映得他瞳孔发亮:"咸水洞里有活鱼,说明暗河连着外边的淡水......"话没说完就被萧璟逸踹开:"搭把手!"
叶牧遥回头像副将宋珉简单交代几句。
宋珉低眉顺目的应道
“是,将军。”
他这才和三人放心的下午探路。
四人拽着麻绳爬下十丈深的岩壁。地下河寒气刺骨,陆颂淮牙齿打颤:"鱼群往东......逆流游......"
"跟着鱼走。"叶牧遥劈开挡路的钟乳石,"活物识得生路。"
萧璟逸突然拽住萧凛峥后领:"你走中间。"
"怕我捅你刀子?"
"怕你拖后腿。"
河道越走越窄,萧凛峥的狐裘早被岩壁刮成布条。
四人皆是神经高度紧张,若出一点差错,不仅他们回不去,上面的将士也会被连累。
前头陆颂淮突然闷哼一声,叶牧遥闪电般扣住他手腕——少年脚卡在石缝里,血渗进水流。
“颂淮!”萧璟逸赶忙闻声赶来。
心道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忍忍。"叶牧遥拔剑撬石头,水花溅在睫毛上,衬得他柔和了不少。
陆颂淮盯着将军近在咫尺的鼻梁:"不疼......"
"撒谎。"萧璟逸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掰开岩缝的动作粗鲁,却小心避开他伤脚。
“还能走吧?”萧璟逸有些担心的问。
要是真带一个瘸的不好赶路的。
“当然能!” 少年不服气的喊到,仿佛生怕拖他们后腿。
小插曲过后继续赶路。
萧凛峥举着火把哼小调:"咱像不像地府游魂?"
"游魂不要说话。"萧璟逸踹开最后块拦路石,豁然开朗的洞窟里,月光从头顶裂缝漏下来。
萧璟逸暗暗在心里骂萧凛峥废话真多,又迎上他兄长含笑的目光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上风口!"叶牧遥突然拔剑。北戎人的火把照亮洞窟入口,二十张角弓拉满的吱嘎声让人头皮发麻。
萧凛峥甩出折扇打偏首箭:"阴魂不散!"
"你带的晦气!"萧璟逸扯过陆颂淮扑向巨石后方。箭矢钉在石面上溅起火星,叶牧遥突然扬手抛出水囊:"接着!"
萧凛峥凌空接住,就着箭雨仰头猛灌——空的!
"趴下!"萧璟逸的吼声里,叶牧遥一箭射爆水囊。盐卤水雾漫天炸开,北戎人顿时捂眼惨叫。
"跑!"四人踩着满地打滚的敌兵冲出洞窟。寒风裹着雪粒子抽在脸上,萧璟逸突然刹住脚步——断崖!
萧凛峥的折扇尖戳了戳冰面:"赌一把?"
"要死你死。"萧璟逸解下腰带绑紧靴子。
陆颂淮突然指着对岸:"有桥!藤蔓编的吊桥!"
西戎追兵的吼叫逼近时,叶牧遥第一个踏上藤桥。腐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萧凛峥走到桥心突然晃了下:"二弟,你说我们会不会......"
"闭嘴!"萧璟逸攥紧藤蔓的手背暴起青筋。
桥尾突然传来断裂声。陆颂淮半个身子悬空时,叶牧遥反手抓住他腰带:"松剑!"
少年毫不犹豫弃了佩剑。
萧璟逸在最后块木板碎裂前跃上崖岸,转身看见萧凛峥趴在断桥边伸手:"拉一把!"
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抓住兄长手腕往上拽,两人滚作一团。
彼此的眉眼近在咫尺,萧璟逸还要不争气的补一句
“废物。”
北戎人的箭雨撞在对面山壁上,像群鸦哀鸣。
风波平息,四人却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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