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奔行一路,天色渐黑。曹操下令所有人安营扎寨。
夕阳招繁星,微风带皎月。营火引飞蛾,愁思入孤心。清辉铺地,撒向营帐,爬上案头。将案几上的手帕照得晶莹透亮。
手掌轻抚,从花径到花瓣,最后定格于那个隐隐约约的“祖”字上!沉闭双眸,将眼中的泪花全部逼回!手指趋弯,将手帕攥成一团,直到拳头紧得不能再紧。
手掌再松,一道鲜红的血迹赫然于上!
清泪盈眸,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当年月季花从中,那翩翩起舞的美人。衣袂飘飘,纱衣胜雪,回眸之间宛若仙子下凡。特别是那盈盈一笑,就像春日迎风舒展的娇花,沁人心脾!
而如今,斯人已逝矣~
热泪滑落,打上方帕。将血迹晕染成片,和那红色花瓣渐渐融为一体,再难分清。
额间凝蹙,寒眸忽睁,杀意腾腾。死死盯着手中的白娟,咬牙切齿道:“曹丕,我杨修发誓,只要今生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放过你!”
心寒结,只为伊人。誓言定,终生为谁。可奈何,徒伤情。最怕仇念遮双目,空负佳人痴痴情。
*
山水相连风景独好,层层叠叠的青翠密林中,早已看不出当年的那场大火痕迹。一少年勒马于前,凝望着眼前的风景,久久不肯离去。
忽闻身后马蹄声传来,近前而停,与他并立着。亦是沉默了半响,才缓缓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来这个地方睹物思人啊!”
“季威,你说宏哥会不会根本没死!”孙彦微拧双眉,有些伤感道。
郭阳摇头一叹,感慨道:“子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
“季威,你难道没有看到那束光吗?你在想想宏哥身上的所有奇怪的事情,瞬间就好的伤口,奇怪的行事作风。你难道一点也不奇怪吗?明明那场大雨已经将火扑灭了,怎么可能会尸骨无存,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根本没有死!而是活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郭阳惊愕不已的听着孙彦的种种猜测,太过荒唐,可又找不出任何反驳之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就是当初白羽所讲的,他亲眼看到柴宏被一箭穿心!这也是他们最终认定柴宏牺牲的证据。
可如今孙彦提出如此大胆的猜想,更是令人难以接受。郭阳同样自心底希望柴宏活着,可生死有命,又怎能单纯的是人所期望的那样呢。
“子睿,如果柴宏还活着,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倘若,他真的活着,那我们就等。除非他已经忘了我们这些兄弟。否则他就一定会回来!”
面对郭阳的安慰,孙彦心中不由没了勇气。他不敢笃定的相信柴宏能回来,可万一呢?孙彦环视一遭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象,沉声而叹。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
“季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孙彦抬眸,侧目问道。
郭阳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急忙回道:“哦,我们得启程回公安了,再不快点,天色就要晚了。”
现如今赵云被刘备任命为留营司马,暂驻于公安。荆州和公安的路程不算太远,快船的话,半日即可到达。既然要撤了,军令不可违。孙彦留恋不舍的再望眼这个地方。同郭阳策马而去。
清风乍起,吹乱碎叶。却道是残影零落,思念悠悠成河。
*
话说曹丕忍着疼痛的臀部,慢慢走回书房,生生缓了一路才觉得好了一些。正打算招呼人前来更衣,却见进来的是柴萱,心中微喜。
可转瞬间星眸中喜意渐消,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既然都要离开了,还莫名的来这一出,柴萱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曹丕有些生气道:“你出去,换别人吧!”
这是曹丕第一次拒绝自己的伺候啊!正要俯身行礼的柴萱竟然有点不可思议,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公子,您的意思是……”
“柴萱,你究竟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本公子放你离开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你为什么今日不离开,还到本公子面前来做什么!”
曹丕突然一怒,给柴萱整的措手不及。心中更是尴尬!要不要跟曹丕大神解释一下,不是自己非要来的,是被漓香和小河生推进来的!
都怪曹宝出馊主意,非得自己来跟曹丕道个别!这种高高在上的家伙需要道什么别吗!这典型的冷脸贴热屁股嘛!NMD!这下糗大了吧!
柴萱早就巴不得听到这句话呢,可就这样被人赶出去还真是有点丢脸呢!愤然转身想着快步离开,左腿刚抬,就觉双肩一晃。一双手臂忽然将自己环住,紧紧抱住!
耳边一阵苏音传来,却满是伤情,“柴萱,你真的会回来吗?”
突然一问,柴萱心头莫名一颤。这一离开是铁定不会再回来,可曹丕这一番言语,却令柴萱整颗心都凌乱了!
抱着自己的双臂越环越紧,柴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此时的曹丕似乎不像在撒谎,他好像是真的舍不得,发自内心的舍不得。
提气至喉间,却无语凝噎。身后传来的暖意,令出柴萱心泛涟漪。着实狠不下心来,生生拒绝。思绪一转,忽然想到什么。嫩唇微启,悠悠轻道:“唯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揽在身前的双臂放松,柴萱似乎可以感觉到身后人的欣慰之色。柔音入耳,“柴萱,你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跟着我的。”
这次曹丕居然没有用‘本公子’三个字,而是用的‘我’!
柴萱心头像卷过一阵旋风,凌乱不已。心甘情愿?曹丕大神虽然你的确长得确实是倾国倾城哈,但是呢,还是有点自负了不?本宝宝是要回现代滴,同你这个古代的擦不出什么爱情火花哦!
发觉身侧的手臂渐渐收回,柴萱微沉口气。“既然公子要求换人,奴婢马上去叫人。”柴萱回头欠身施礼道。
上下打量着垂首弯腰的柴萱,曹丕微微一笑道:“随你!”
随俺?这这这……啥意思?叫还是不叫了?柴萱紧蹙双眉,对曹丕的话是一头雾水。“那公子的意思是?”
“听你的!”
哎呀妈呀!一个公子居然要听咱的!不对不对,一定有问题!“那奴婢去叫漓香和小河进来。”咱可不会中你的圈套,哼!三十六计撤为上计!
凤眸微眯,曹丕嘴角再次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半弯。看得柴萱有点发冷,“明日一早本公子会命人备好车马送你要去的地方。你要去哪儿?”
哈?曹大神竟然发慈悲心了!柴萱有点不可思议,“回公子,奴婢要去荆州。”
“你是荆州人?”峰眉暗紧,曹丕沉声问道。
柴萱点头回应道:“回公子,奴婢是荆州新野人士!”
“柴萱,你到底对本公子隐瞒了多少事情!”眉宇微蹙,曹丕似乎有些生气。
柴萱早就忘了自己当初在曹丕的威逼下,交代自己的老家是洛阳。而如今却斩钉截铁的说自己是荆州人。虽然都没有撒谎,可确实有点前后不一。
“额?”柴萱歪着脑袋,拼命思考着自己有是哪里讲错话了。
却见曹丕轻叹口气,煞是无奈,“也罢!柴萱,你只要记着答应过什么就好。其余的,本公子不再追究!”
柴萱正皱着眉头郁闷间,后脑勺忽被一拉,一张温热的双唇紧紧映上额间。柴萱绷直身子,有点手足无措。
“柴萱,一路保重!”
清眸稍抬,怔怔的望着眼前勾笑的唇角。神经一紧,秒退数步,结巴道:“多、多谢公子。”向无头苍蝇一般,愣是原地打了个圈,才找到门口的方位。不得不说这个门出的似乎有些狼狈。
凝望着倩影消失的门间,一双星眸忽然暗沉下来。心中反复萦绕着柴萱口中念出的那句诗,既有欢喜又聚伤情。这个赌,实在太长了,长到自己有些心虚!自己本可以毫无理由拒绝的,可一看到柴萱的眼神,心似乎就不是自己的了。一切言语,一切思绪就都随着她走了。
半勾唇角,曹丕幽幽一笑,自吟道:“惟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
白色长布一挥,整整齐齐的搭在自己肩头。金彪摆着大笑脸,恭敬的将几位客人送出茶棚。回身一瞧,一位素衣女子正收拾方才客人用过的茶具。金彪一阵小跑上前,满是不好意思道:“哎呦,许小姐!您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快放下,我来吧!”
金彪急急抢过许蓉手中的东西,反倒令许蓉有些伤心。“表哥,现在你也嫌弃我了吗?”清眸中忽然间盖了一层水幕,甚是可怜的望着金彪。
本就粗人一个的金彪,更是害怕见到女人哭。一张黑脸瞬间就慌了,乱胡子不停的抖着赶忙安慰道:“哎呦,许姑娘你这是说什么呢!我哪是这个意思嘛!”
劝了半天,许蓉反倒哭的更厉害了。金彪彻底慌了神,“好嘛,好嘛,你想干啥就干啥,我不拦着就是了!”
许蓉将眼泪擦干,伸手再次将金彪抢过去的茶碗拿回来,继续忙起来。瞧着许蓉忙碌的身影,金彪长长叹了口气。一个是从头到尾的躲着,一个是屈尊来干苦力活等着!金彪很是不解的摇摇头。这两人到底是要闹那样儿嘛!
“许姑娘,你也早点儿回去吧。今日鸿轩去城外了,你就不要等着了。”金彪提醒道。
动作忽停,忧思上眉。许蓉低声问道:“他,为何要去城外啊?”
“许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白羽的心,他不在你这儿啊!”金彪轻轻拿过许蓉手中的东西,无奈道。
一句话如寒冰入骨,莹莹清泪夺眶而出。四空霎冷,如寒冬重来,令人难以接受。许蓉伤心不已的跌坐于一旁,神色忧郁,双目含悲。
金彪长吁短叹一顿,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眼前的伤心人。
“金大哥!”一麻衣小哥挑着扁担直直走入茶棚,撂担而坐,朝着金彪唤道。
金彪麻溜的迎上前来,将一碗茶水放到那人面前。笑道:“柳二,今日这柴火打的不少啊!”
“嗨!今日去的早,就多打了些!”碗口一栽,立马就见了碗底。柳二抬臂一蹭,将嘴边的水珠子抹净,继续道,“每天来你这里噌水喝,还真是过意不去!今日这柴火也多,一定能多换点钱,今日说什么也不能白喝了!”
说罢将两个铜钱齐齐摆在桌案上!起身要走却被金彪拦住,粗嗓一吼道:“柳二,你这是做什么!快拿回去,不就是一碗水吗!难不成,你那一口还能把我喝穷了,快拿回去!”金彪将桌上铜钱一把甩给柳二,那黑脸怒沉的模样,还真有点小害怕。
柳二的家境也不算太好,这两枚钱就够他家人一日的口粮了!
望着重归手中的铜钱,柳二有些激动。“金大哥,知道你心善,可这……”
柳二还要说什么,可金彪乱胡一抖,打鼻腔里哼出一道气来,还真是有点吓人。迫于金彪的强硬状态,柳二只好很是无奈的将钱装回怀里。正欲挑担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讲道:“金大哥听说昨日,有一个女人跳河了吗?”
忽然的新闻,让金彪来了兴致,挪步上前追问道:“什么人啊?怎么会跳河?”
“就是那城外郑屠夫的老婆啊!听说是夫妻闹矛盾,那女人受不了就跳护城河自尽了!”柳二撇撇嘴,很是惋惜的摇摇头,“听说那女人长得还不错,可惜了呀!”
金彪睁着三角眼斜睨眼柳二,没好气道:“又不是你媳妇,你可惜啥!可我听说好像那郑屠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是对她妻子拳打脚踢的!那女人死了也是解脱喽!”
“嗨,这人啊不管是谁,这说没呀就没了!还是活着好哦!”柳二似有感而发一般长气道,肩头一使劲儿将担子担起来。两头的重物,压得杆子吱吱直叫。“行了,金大哥我先走了。”
“欸!行,慢走啊!”金彪继续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应诺一声儿。
听着二人的对话,许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虽然不知那个投河的女人是什么样儿的人,但身为女人足可以感受到,面对那样的丈夫时,她当时有多慌乱与无助。或许,死了一切就都解脱了。可自己呢?也像她一般,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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