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屋内,晨光慢慢挪到软榻上那人的身上。那紧闭的双眸微微转起,睫毛忽动,眉宇间也渐渐与了反应。
眼帘微睁,模模糊糊的眼前先是光亮一片,渐渐开始清亮了起来。透白的纱窗,红色的屋顶,以及躺在面前的一个身影。意识也开始苏醒了,白羽想动动有些发麻的手臂,可忽然一紧,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被许蓉紧紧的握在她的手中。
许是感觉道了白羽的动静,许蓉猛然惊起。看到白羽正睁着双眼盯着自己,心中大喜,“夫君,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好几日了。”
看着苍白无色,热泪盈眶的许蓉,白羽额宇一紧,张着干瘪的嘴唇问道:“你是不是这些日子都没睡好啊?”
“不要紧的,我没有事儿。只要夫君你能醒过来,妾身就是去死,也无怨无悔。”许蓉声泪哽咽的望着还是有些虚弱的白羽,将白羽的手握的紧紧的,生怕他再出些什么事情。
见白羽挣扎着要起身,许蓉连忙帮着他慢慢坐起靠在榻边。“夫君,你饿不饿。你不要动,我马上去拿吃的啊。”许蓉小心翼翼的放开白羽的手,扬臂擦掉脸上长流不止的泪,起身便走。
注视着许蓉的渐渐远去的背影,白羽的心底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许蓉为了自己,为了白家付出了多少,自己又何尝不清楚。九年了,自己几乎很少回府。白翼,白黎,甚至整个白府都是她在照顾。也许柴萱说的对,时间越久自己对许蓉的愧疚也就越深,越久越放不下她。
‘白羽,请你放下这个本不该存在于你身边的人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将是一种解脱。也请你,带着爱带着感激,不要再拒绝许蓉了,好吗。’
柴萱的话像扎在心头的长剑,痛不欲生却又是自己难以躲避的现实。
端着食物进来的许蓉瞧着双眸紧闭痛苦不堪的白羽,心中一紧,连忙将饭菜丢在桌子上,焦急不已的跑到白羽面前询问道:“夫君,你怎么了?可是伤口还在疼,我马上去找大夫!”
身一转过,手臂猛然一紧。许蓉浑身一颤:这是白羽第一次拉自己的手!
“许蓉,对不起。这些年委屈你了。前半生是我负了你,这后半生我会尽力去补偿的。”白羽言语轻润,平淡虚弱。可对许蓉来说却如同晴空惊雷,目瞪口呆的回眸惊望,久久不敢相信方才那句话是白羽讲出来的。
牵起那双不再似当年一般柔嫩的素手,薄唇轻抿,微微一笑,“往后余生,夫人可愿再给我一次好好待你的机会?”
为了这一句“好好待你”,她付出了她最好的年华。为了那抹微微笑意,她用尽了心力。如今朝思暮念的一句话,她终于等到了。这些年的无悔付出终于有了回应,顷刻间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化作了眼泪,喷涌而出。
泪眼迷离,喉中哽咽。哭的像一个泪人一般的许蓉不断的点着头,慢慢投进那个她期许已久的怀里。臂弯中的温度是那么明显,可自己依旧恍若梦中一般。她想抱紧面前的人,可又害怕牵动了白羽的伤口,只敢那么虚虚的靠着。可又害怕万一自己一离开,梦醒了,一切就没了。
许蓉的泪打湿了白羽的衣襟,而胸前的衣襟透过的凉意令他久久难以平静。他既然决定了,不再让柴萱为难,那就要坚决同以前割舍。让柴萱成为自己的记忆,让许蓉成为自己的眼前。也许,这样才能让柴萱和自己真的解脱吧。
酥雨落,点碎尘,痴心人,是无缘。只言是:风携轻云行渐远,落花流水谁无情;浮事若梦寥记忆,余生怜惜眼前人。
城外小村,流水环山,破破落落的居住着几户人家。
清风掠拂,吹起阵阵涟漪,扬起的水气夹带着几丝凉意。
“玉嫣姑娘,你还受着伤呢,理应好好静养,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柳泉担忧的望着立在湖边的玉嫣,生怕她身上的伤口又有所恶化。
双拳渐紧,牵动臂膀上的伤口丝丝的疼。“满宠未死,我不甘心!”
秋日的湖面泛着淡淡的绿色,凉风卷过,搅动的湖面久久难以平静下来。那日的自己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可还是小看了满宠的实力,若不是柳泉的人马拼死相救,恐怕自己早已成了满宠的刀下之魂。
凝视着玉嫣孤寂落寞的身影,柳泉只觉心疼不已。“玉嫣姑娘,我知道你想报仇,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当务之急,应当是先把伤养好,再另寻时机。”
斜睨眼步至身旁的柳泉,心中苦涩。原先觉得厌恶不已的一张脸,如今却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实在可笑。
“很感激你救了我,可我不仅令你失去了那么多兄弟,还害的你成了通缉犯。实在抱歉,为了不再连累你,从今日起你我分道扬镳,就此别过。”清眸渐冷,发白的脸色寒的像冬日的积雪。
深眸暗沉,注视着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喉结微动,厚音回道:“玉嫣,如今你我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亦走不了我!”
“不,你可以走。最起码,你不用跟着我丢了性命。”玉嫣冷言。
那日,柳泉费尽全力才将身受重伤的自己背到这里。可这村庄里根本没有止血的伤药,因此柳泉却为了找一株止血的奇药,在猛兽穿行的密林里奔波了一夜,最后终于在山崖边上寻到药草,还险些为此跌下去。
还除了栗娘,她从未在意过别人的生命。身为杀手的她,从来都只会牺牲他人。可不知为何,此时的她却再也狠不下心去利用这个人了。
虎目含情,深深望向眼前那双超脱世俗的侧颜,双唇微扬,“如果说我愿意呢……”
“柳泉,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跟着我只能是陪命的买卖,你又何必呢。”冷目暗紧,紧紧盯着那微微荡漾的湖面,思绪万千。
“我柳泉活了大半辈子,都在被别人压制。我恨呢,所以我拼命的活着,拼命的想往上爬,想要去证明自己。可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熬了这么久,除了惶恐不安,盲从无措,一丝方向也找不到。”敛容一顿,眉宇间尽是苦涩。回眸勾笑,言辞感慨,“可我现在找到目标了,哪怕就是去死,也知道是为了你。”
微风轻浮,抚过玉嫣的清眸,眼眶竟微微带了湿润。眸光一冷,直接背转身去也不再瞧柳泉,眼底的雾气也渐渐散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
“柳泉,我告诉你,我是一名杀手,我现在活着的目标就是为栗娘报仇。哪怕是死,也在所不辞。所以,活路或是送死都在你自己选的,与我无关。”语气生硬,像极了寒冰。
“玉嫣……”
“好了,我要去休息了。”玉嫣生冷的语气生生将柳泉的话逼了回去。
站在原地的柳泉凝视着那孤寒的身影,就像寒雪中孤傲的梅,冷艳独立。不许任何人靠近,仿佛自己只为那一片严寒而生,稍稍的炽热都会令她凋谢消失。
潦云变换,清风迎面,湖面难静,痴心难止,世事难随人……
银月娇娇挂中央,灯火昏昏渐趋黄;书卷层层案前摞,囔声断断简后头。
伏在灯下的柴萱一只手臂强支撑着脑袋,撑着两只打架的眼皮含糊不清的背着,“仰瞻帷幕。俯察几筵……”困意袭来,哧溜一点,瞬间惊醒,继续囔道,“其物如故。其人不存。神灵倐忽。弃我遐迁。靡瞻靡恃……”
话说那日曹丕说让自己被别的,没想到转日曹书就报来了一摞书简,说是背的东西。没想到,翻开一瞧,竟然全是曹丕自己写的诗。
为了让柴萱看的懂,从还特意让一位先生来给自己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
挂着满脸的柴萱,一气之下直接翻书要走。可那位先生竟然涕泗横流的跪在柴萱的脚边,哀求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说什么,柴萱要是背不会的话,等魏王回来可是要摘他脑袋的。
NMD!曹丕啊曹丕,你就念着俺心善,还就没完没了了吧!
无可奈何的柴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举着那重若千斤的书卷,苦哈哈地读啊读,还满认真的用现代汉语标注了一番。否则,着谁看的懂啊——
无奈的是这些字儿,不仅拗口而且难记。记了背,背了又忘,柴萱只感觉脑子根本不够用。
看着快点瞌睡点到地上的柴萱,小满无奈的摇摇头,上前轻轻将柴萱唤醒,“姑娘,若是累了,就去歇息吧!”
小满的语气轻轻柔柔的,讲的柴萱更是昏沉,连舌头都快打不直了,“噢,好,呢个叶儿呢?”这几日叶儿都是留在府里的,两人总是同吃同睡,所以柴萱走哪儿都得问问叶儿在哪里。
“叶儿困的不行了,所以我让她先去睡了。”小满边帮柴萱整理书卷,边回道。
柴萱直起身子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既然这样,那我也去睡了。”
“若是魏王明日回来,知道姑娘这么认真的在背诗,只怕要乐的合不拢嘴了。”小满笑道。
前脚刚迈步,就被小满这一话生生给牵了回来。一脸惊愕的将小满揪过来,“你说什么,他明天就回来?”一张小脸儿惊吓到瞬间失了颜色,直勾勾的盯着小满,张着嘴,像要吃了她似的。
“是呀,姑娘不知道吗?”小满诧异的看着柴萱,这曹丕又那么可怕吗,居然能把柴萱吓成这样。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柴萱不悦的鼓着腮帮子,蔫蔫地坐会座位上。
还以为曹丕会走那么个十天半拉月呢,没想到这才几天呀就要回来了。自己还想着找个什么法子让潘雪带自己出去看看白羽呢,这倒好,计划还没有实施呢,曹丕就要回来了。
而且这堆拽文自己都还没背下来了,怎么搞。岂不是那个先生在劫难逃了?
“哎呦喂……”
柴萱拽耳挠腮的重新将小满收拾好的书卷展开,极其不愿的摆到自己面前。
“姑娘,你不是要去休息吗?”小满看着又开始背诗的柴萱,很是纳闷的问道。
柴萱咚一声将脑袋磕到那书卷上,一阵哀嚎。“睡什么睡啊,这刀就悬在脖子上了,哪里还有什么功夫睡觉。妈妈呀,我柴萱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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