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柱构成的宫灯直直的立在桌旁,油灯昏黄,幽幽的忽闪的着烟火。柴萱失神的望着那微微摇曳的灯火,每每要熄灭的时候,总是摇摇晃晃的又着起来。
偷偷趴在门外的小满,目不转睛的盯着屋内正伤感的柴萱,满是担忧。这个样子,还怎么去告诉她方才曹书来过的事情呢。
稳稳心情,小满还是进了门,几番思量还是看开口言道:“姑娘,方才曹常侍来传旨,说陛下今日要来……”小满语气越讲越轻,生怕又触摸到柴萱心中的不安。
自昨天回来,本来挺开朗的一个人却一整日都冷着脸。特别是今早接到封贵人的旨意时,真个脸色黑到不行。就连叶儿在旁边的时候,都没怎么展颜。所以自己连‘贵人’这两个字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
“我知道了。”柴萱慢慢收回目光,站起身来。“那我该准备什么吗?”
看着一脸忧郁的柴萱,不悦二字满满当当的写了一脸,若是用这样的表情迎接曹丕,还不惹的盛怒。
“姑娘,好歹和颜悦色一些。毕竟是当今的天子……”
小满想尽力的去劝说柴萱接受现状,毕竟和一个天子冷着可是大不敬。可话到嘴边却又讲不出来了,只能生生咽回去。
“我知道了,会尽量的。”
柴萱冷冷言着。可表情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看得小满心里怪别扭的。万一曹丕来了,要还是这个表情的话,真的会触怒龙颜啊。
“陛下到——”长音一拉,暗示屋内的人赶紧出门作迎接。
清眸暗沉,柴萱不觉握紧了双拳。看着这副样子的柴萱,小满的心不由抬至的喉咙口。暗暗祈祷着,诸事平安。
还未出门,那身龙纹长袍已经进了门,柴萱二人急忙跪地行礼。
“快起来~”星眸含笑的曹丕亲自弯腰将柴萱扶起,淡淡一笑,“萱儿,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自今日起,只要没有外人,你便不用对我行礼了,可好?”
轻抬双眸,对上那双温润暗笑的眼睛,柴萱不觉有些吃惊。曹丕不是视权利如生命吗,为何能免了自己的礼节,而且破天荒的在自己面前居然不用“朕”的自称,他向来不是用“本公子”“孤”的吗。
“妾怎敢,陛下就是陛下,万万不敢如此。”柴萱从曹丕手中抽出手臂,刻意的和曹丕保持出一些距离。
看着柴萱一反常态的谨慎模样,曹丕心内生出几分不安。“萱儿,我以前没有允许你这样。是因为那时候的我还没有绝对的权利,害怕有人因为那样而言你的不是。可如今不同了,我是一言九鼎的天子,我说的话没人敢在背后议论。这样就没有人敢伤害你了。”
“所以,陛下封我为‘贵人’也是这个意思是吗?”
额宇微紧,清眸缓抬,柴萱并没有去看曹丕,反而是将眸光投向了不远处跳动的火影之上。既然是为了将她捆绑在自己身边,又何必编出这样好听的理由。
“既是如此,陛下怎么不直接封我为皇后,这样一来,岂不是更没人欺负我了。”眸光生冷的柴萱,回眸望向神色有些慌乱的曹丕,不屑一笑。
凝望着那微冷的眸子,曹丕眉间不觉一紧。“可是你既无子嗣又非望族,来我身边的时日又太短,若是草率的封你为后,会让你落人口舌的。”
当着一朝天子的话直接问出这样的言语,未诛九族已是万幸,没想到曹丕居然很认真的在给自己解释。
“柴萱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陛下不生气吗?”
原本只是想激一下曹丕,可似乎有些事与愿违。柴萱慌慌地睁着一双杏眼,不明所以的注视面前皇袍金冠的天子。
薄唇微展,压出一道笑容。“只要你愿意留下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真正怕的是,自己想给,而柴萱却不想要。
“我上次不是说要陪你练字吗,我命人带来了上好的砚。”话音一转,温润如玉。曹丕抬声将曹书唤入,将一方精雕细琢过的方砚放于桌案之上后,又施礼退出。
“来~”磁音带柔,双眸含笑。曹丕抬臂想去握柴萱的手,可却被柴萱刻意躲开了。凝视着还是如此疏远自己的柴萱,心间一时间很是难受。
曹丕眸光微沉,却瞬间又转为温和笑意,“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答应过你的事,是绝不会食言的。”
曹丕浅浅一笑,转身走向桌案边上,缓缓将薄布展开平铺于桌上。“你不过来,我如何教你呢?”
看着不紧不慢研磨的曹丕,若是真教开了自己,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走呢。“这练字又不是一会儿就能练成的,陛下……”
“无妨,今日先学些简单的。来日方长,我总能教你个七八分。”曹丕微微笑道。
墨已研好,笔也点湿,曹丕直直的横着毛笔望着柴萱。望着面前的情景,柴萱反倒有些不好拒绝了。毕竟自己是真的想学些字,而且若是再强硬拒绝真的惹恼了他,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清眸微沉,柴萱轻出口气,抬步上前,缓缓接过曹丕手中的笔。
“就先些你的名字吧!沉肘提笔,手要沉稳……”润语轻言,像微暖的春风,轻轻滑过柴萱的耳畔。修手轻握,将柴萱握着笔的满满的包在手心之中。
手背上传来的温热和力道不由令柴萱心头一紧。上一次有人手把手的这么教自己,还是当初在军营的时,赵云教自己练箭的时候。
手臂上的力道紧紧变大,指挥者自己手中的笔,顺利的写出两个字来。可瞧着笔下走出的两个字,苍劲有力,横平竖直,没有一点像从自己手下画出来的。
“陛下不是说写我的名字吗。”柴萱微鼓红腮,盯着刚刚写出来的大字。虽然自己不会写这汉隶,可‘曹丕’两个字也实在太好认了些吧。
眸光微斜,望眼面带晕红的柴萱,唇角微展,“好,写你的名字。”这调笑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眼角眉梢都是宠溺。
轻点浓墨,挥笔而起,很利落的“柴萱”二字跃然于纸上。望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这还是自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自己的名字被写的这么好看。
未等柴萱反应,摁着自己的大手又开始动了。这一次洋洋洒洒的写了两行字字出来,每一笔都像在作画,手背的温度开始一点点渗进柴萱的心头,整个人都开始有些发热了。注视着纸上的两句话,柴萱有点发懵。
“萱儿,这是你同我讲过的,可还记得。”墨迹停止,曹丕缓缓提笔。
眼帘微沉定定地望着那两行墨迹,柴萱或多或少,还是能认得几个字的,半猜半想的也看得出着是哪句话。
“多谢陛下教柴萱练字,今天您教的这几个字,已经够柴萱几日的练习了。”柴萱抽身离开桌案前,盈盈一拜道。
当初那句话,自己从来都只将其看作脱身的言语,可没想到却在曹丕心里埋了如此大的希望。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曹丕依旧不放自己走,难道他真的信那句话吗。
“我知道了~”剑眉轻压,额间漫上了几分淡淡的失落感。眼帘半垂,冲柴萱淡淡一笑言道:“好了,你先去休息吧。今夜我不走,不过你放心,我还事情要做,不会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不走?这曹丕又在打哪门子主意呢?
柴萱柳眉一紧,一脸不解的望着继续研磨的曹丕,“陛下,您……”虽然对曹丕的话存着半信半疑,可曹丕讲的这样真诚,都说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了,自己还怎么好意思赶人家走呢。
“快去休息吧,我不会去扰你清梦的,放心。”瞧着呆在原地犹豫不决的柴萱,曹丕薄唇轻轻展笑,漫出淡淡的温柔。
几番思考,柴萱还是决定回床上睡觉去。大不了穿着衣服睡,就算曹丕真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自己也能及时发现。
“既然如此,那柴萱就不打扰陛下了。”柴萱俯身一拜,自转入堂内。
躺在软榻上的柴萱将自己盖了个严实,侧目望着桌案前微微闪动的火光,压根儿没什么睡意。翻来覆去,满脑子都在想曹丕伏在桌案前写些什么,留在自己这里又是作何打算。
昏黄灯影,渐渐带出了浓浓睡意。趴在床榻上的柴萱杏眼越眯越紧,那丝丝缕缕的火光开始慢慢发散,变成光晕,转向黑暗……
忙完的曹丕轻轻挪步行至床榻边,眸光意暖,痴痴望着趴在踏上早已睡熟的柴萱。那微微缩起的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像极了萌萌的小奶猫。
“萱儿,你还是一点儿没变啊!”嘴角微扬,泯然一笑。曹丕轻轻上前帮柴萱换了个睡姿,重新将长被盖回她身上。
凝眸而望,转身将残灯尽数灭掉,屋内顷刻间变成一片黑暗。透过纱窗的银辉,似在屋内铺了一层淡淡的霜,亮闪闪的。
晓月当空,佳人如梦,痴心为谁,相似难负……
“陛下,您为什么不告诉贵人,您为她做的那些事情呢?”
曹书有些心疼的望带惆怅的曹丕,语气中竟稍稍带了些许伤感之意。
“只要她愿意留在朕的身边,知不道知道朕都不在乎。只要能每日看到她,知道她在,朕便心满意足了。”凝望寒月,星眸微微含泪。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时候开始的,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那日听到柴萱的消息的时候,整颗心都是激动的,是那种无以言表的激动。只知道,这一次绝对、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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