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一场无声的坚持

第九十一章：一场无声的坚持

　　阳光贴着窗台斜落进来，将地板照得温温的，空气中仿佛飘着一丝粉尘，小曦站在报名队伍的尽头，手里攥着身份证复印件和几份早已填好的资料表格，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个小时。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报名点。

　　第一次是在前天，那天她从单位一早赶过来，顶着晨光排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队，却在即将录入信息时，被告知系统出现故障，需要改日重登。

　　她没有发脾气，也没有争辩，只是垂下眼睑，点点头：“好的，我再来一趟。”

　　那句“再来一趟”，在别人听来或许只是随口的回应，对她而言却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砖，压在肩膀上，不容闪躲。她是请假来的，工地不比办公室，有活干就要顶上，没人管你读书考学是不是梦想。可她知道，只有咬牙坚持，哪怕一步一个脚印地蹭，也终会到达目的地。

　　今天，她学乖了。带了保温杯、干粮、甚至准备了一把便携式折叠椅。风一吹来，她便缩缩脖子，把围巾拉高一些。她不是怕冷，只是不愿在别人眼里，显得狼狈。

　　报名点设在技校旧操场的一角，三台老旧的电脑在蓝白相间的帐篷下嗡嗡作响，工作人员戴着帽子、套着袖套，在登记台前逐一核对考生信息。风刮得有点急，把塑料布吹得啪啪作响，几张纸卷着飘落地上，引来旁边人的窃语和不耐。

　　小曦站在队伍中间，静静地望着前面那个正在翻找资料的女孩。她大概是学生模样，脸上还带着没散尽的青春气，背包鼓鼓囊囊，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她塞在了背后。女孩在翻找准考证的时候，嘴角噙着笑意，眼睛里有光，像是对未来还充满着浪漫的想象。

　　而小曦身后，是个穿着褪色羽绒服的大叔，口罩吊在下巴上，脸冻得通红。他一边跺脚一边抱怨：“现在的年轻人办个手续都这么慢，耽误事啊。”

　　她没回头，默默往前挪了一步，将手里的资料袋更紧地夹在胸口。风吹起她的头发，她伸手轻轻压下，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像是在告诉自己：“再慢，也要往前。”

　　她不是没想过放弃。

　　那些深夜收拾完工地的卫生，手指冻裂还得洗衣做饭的夜晚，她也曾怀疑自己到底图什么。但每当第二天清晨醒来，看到别人背着书包、穿着整齐地走进教学楼，她的心总会有一种隐隐的悸动。

　　她不是嫉妒，她只是渴望。

　　渴望有朝一日，也能像那些人一样，不必再为一口饭而妥协，不再为一句“你懂什么”而沉默不语。她想靠自己的力量，挣脱过往，成为另一个自己——那个清醒、独立、能对自己负责的成年人。

　　“下一位。”工作人员叫了一声。

　　轮到她了。

　　小曦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将手中的资料一一递过去，工作人员翻看了一遍：“你的资料准备得很齐，信息也没错，稍等两分钟，我帮你录入系统。”

　　她点头，站在原地不动，仿佛脚底生了根。

　　两分钟说长不长，但对她来说像是一段漫长的回忆重演。她想到曾经的自己——那个徘徊在城市边缘、穿梭于小饭馆与出租屋之间的女孩。她吃过廉价外卖，也睡过不到一米宽的单人床。最穷的时候，身上只有六十七块，却还得留出五十买月票卡。

　　可哪怕再苦，她也没有放弃走出困境的念头。

　　电脑屏幕上终于跳出了绿色字样，工作人员笑了笑，说：“好了，你可以回去等通知了。考试时间我们会提前发短信提醒你。”

　　小曦接过单据，轻声道了谢，双手有些僵硬，却按捺不住那种油然而生的踏实感。她走出队伍时，天边的云层散开一角，阳光穿透而下，像是专为她落在脚边。

　　她没有回头。

　　她知道，自己刚刚跨出的一步，是过去几年里最重要的一步。

　　不是为了谁，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只是为了她自己。

　　为了那个，在无数个清晨独自起床，夜晚挑灯学着拼音的自己；为了那个默默在纸上练字、在工地间奔波却依然不愿屈服的自己。

　　她踏着风声，穿过人群，走出了报名点的临时帐篷，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那个她一点一滴在努力建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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