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遗书

紫苏不禁动气，更觉袁梦儿心肠九曲十三弯，斥道：“大胆！竟敢……”

“把碗收走吧。”袁梦儿散慢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冷凝，不留情面地打断紫苏的话。紫苏立时黑了一张脸，袁梦儿便觉有趣，笑意更浓了，“落泉，送客。”

暗带酸楚的软绵嗓音，像春天细雨般和缓，与紧张的氛围完全不搭调。更显袁梦儿心思深沉。

“兵兵”的声音响起，紫苏把碗扔进食盒内，冷哼一声昂首阔步离去。

送走怒气腾腾的紫苏，落泉后怕得紧，忍不住问袁梦儿：“小姐，得罪她，你不怕么？”

“落泉。”袁梦儿瞥了落泉一眼，虽然精神还显颓靡，但这眼却是威慑力十足。

落泉只觉头皮发麻，紧着嗓子回话：“奴婢在。”

“虽然我很伤心，但并不代表能让别人随意在我伤疤上洒盐。”袁梦儿站起来，抱起狐裘，往内走向。

身形依然纤弱欲倒，这抹惨淡竟无损她的美丽，反而令人想倍加疼惜。

落泉完全怔住，她竟然也想疼惜这个害她终日提心吊胆之人。

袁梦儿晚膳也没用，一直靠在床头，仔细地梳理今日发生之事。

偶然瞟了窗棂一眼，发觉天已入黑，而落泉还守在屏风侧。料想小冬子也候在小厅。

“你们不必担忧，都下去休息吧。”袁梦儿期待黑夜的来临，她推测今夜必有访客。

“小姐你还没用膳，奴婢们哪敢退下。”落泉似怨似怜，转身望向床内。

“无妨，我不饿。”

袁梦儿主意已决，落泉只好退下。

锦澜宫今夜极静，静到袁梦儿轻易就能听到宫墙外的动静。

西南风吹得树叶沙沙的响，不一会儿电闪雷鸣，暴雨不期而至，更显阴冷。

下大雨，今晚应该没人来了。

袁梦儿有些失望，人算不如天算。下了床拿过裴弄玉留下的狐裘，她有一个奇怪的感觉——这内里大概会藏有裴弄玉遗言。

不然裴弄玉死前如何有心思把狐裘叠放整齐！

袁梦儿找来剪刀，把里衬剪开，里面果然藏着一张折得整齐的信笺。

“梦儿，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么我肯定是死了。梦儿，其实我很怕，终日惶恐不安。因为我本来知道自己活不长久的，但又不知道会在哪天殒落。生命如此短暂，感觉就像天上的流星一般。很无奈，还好有你带给我一段这么美好的时光。谢谢你。”

“我曾祖父是裴仲勋，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线索。只望你能善终，不求你为我报仇。”

“其实我心里没有恨。我只有一个愿望，他日如果得知我大哥的消息，请你告诉他。希望下一世，他能兑现承诺给我一个温暖的家。”

“还有，你一定要小心慕天月，她是练家子。”

“告诉我，我死了后，你会想起我吗？”

“我很想要一个妹妹，像你这样温婉可人。如果你偶尔会想起我，请叫我姐姐好吗？”

裴弄玉留字。

“姐姐……姐姐……”袁梦儿不断喃喃，汹涌上心头的苦楚几乎令她窒息。

惶乱地把信笺折叠好揣入怀中，袁梦儿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

“小姐，你上哪？”

“主子，正下大雨呢！”

候在小厅的小冬子及落泉大吃一惊，连忙追上去。

天地间暮色如雾茫茫，一片朦胧。只有那抹白，比雪更白的影子在潇潇风雨中飞奔。

司礼署的人想欲拦还休，奉命值日尚司翻了他们一眼，众人慌忙让出一条路来。却把小冬子及落泉留下。

袁梦儿不顾一切地在滂沱大雨中飞奔，用她此生最快的速度。

福宁宫，她知道在哪儿！入宫前，靳府嬷嬷教过她如何用最短的时间从锦澜宫去福宁宫。

正在福宁宫大殿前楼台来回踱步的罗圣，不可置信地瞪着从暴雨中摇摇晃晃而来的袁梦儿，失声惊呼：“梦儿！”

他顾不得去接棠隶递来的伞，飞快地冲出去二话不说抱起摇摇欲坠的袁梦儿，回身进了内殿。

“文琦姑姑你快去取干净衣裳来。”

文琦难掩好奇地想要窥探藏在罗圣怀中的女子，闻言马上领命而去。

而棠隶也知趣地退下，顺手把厚重的殿门闭上，弄出吱嘎的响声。

袁梦儿黑发湿透，苍白的脸上蜿蜒而流的不知道是泪还是雨。

罗圣蹙眉，“本来就想等雨势减弱好去找你……你看你这样不管不顾跑出来……”他说不下去了，只因怀中人儿浑身不停地颤粟。

罗圣把袁梦儿放在内殿的紫檀宝座上，快步入了寝室，取出一张柔软暖和的被子。

“快把湿衣裳换下，用这被子裹上。”罗圣说完，把被子搁在一旁，走了出去。

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类似换衣裳的悉索声，罗圣才松了口气，轻道：“好了叫我。”

罗圣一边安静等待一边努力地调整情绪，显然很想绷紧脸，把怯弱与余悸敛去。但他做不到，一直愁眉苦脸。

内里的袁梦儿忙了半天，并没换下湿衣裳，而是把裴弄玉的遗信藏在罗圣的寝室。

因信笺被她小心翼翼地护着，而狐裘防水，才得以完好无缺。

她相信只有这样，才能将其保存。

直到文琦回来，袁梦儿直接换上她送来的女装，并披上一件红狐裘。一火红一苍白更显愁容惨淡。

罗圣等得不耐烦，直催。

“皇上，好了。奴婢告退。”帮忙更衣的文琦微笑着退下，路过罗圣身边时，暗暗挤眉弄眼：“皇上，一定要用力抱着她，让她感受你臂弯强大的力量。心凉的她才会能重新感受温暖。”

原本狂燥不安的罗圣一听，竟然出奇平静。果然依文琦之言，一入内二话不说紧紧地抱住袁梦儿。

她娇小的身子果然凉冰冰的。

领会他的好意，袁梦儿终是露出一丝笑来，嗔道：“我肚子饿呢，你快放开我。”再用力勒她，怕是要靳晕了去。“我在这里藏了一张信笺，圣儿莫要贪玩弄掉了。”袁梦儿拍拍书柜的其中一层的缝隙。

罗圣疑惑的眼神闪过一抹异样，好奇地问：“很重要吗？”

“嗯。”袁梦儿发现她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脆弱，原来想要抱着他大哭一场。现在与罗圣面对面时，她的心境居然异常平静。

“想哭就哭吧。”望着她像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眸，罗圣轻叹一声，从袖里抽出一条丝帕，捉住两角展开做好为她拭目的准备。

袁梦儿被他的认真劲儿逗笑，更是倔强地把早已盈满眼眶的泪往回眨。“弄玉不会自杀，以后有机会你帮我查出凶手好吗？”

她捉着他的手臂轻摇，存心依赖。

“好。”罗圣想也不想就答应。

“可是现在我想求皇上能把弄玉的遗体好生安葬。”袁梦儿娇柔地央求。

罗圣有点摸不着头脑，大概是不习惯袁梦儿对他的态度这样软绵绵，眉头上蹙成八字型，轻说：“好，我过会叫棠隶去办。”别扭的感觉并不影响他答应袁梦儿。

他腔调怪怪，样子更怪，袁梦儿装作没看见，得寸进尺地主动抱住他，娇嗲：“我肚子饿。”

罗圣像触电般，倏地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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