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泰扬眉,望着罗圣,温声问:“皇上可听出来了?”这姿态有点像长辈引导后生思考问题般。
罗圣茫然。
袁梦儿目光微黯,露出了忧色,“梦儿的确违反宫规了,不知总管可否周全梦儿?”
“这事容后再说。”纪泰话锋一转,还是问罗圣:“老奴敢问弘文阁之事皇上有何打算?”
袁梦儿左移一小步,又离罗圣远了些,老实地垂眼虚望着地面。她认为纪泰绝不愿意她插话。
罗圣显得有些慌张,“是不是雨水把书全打湿了,母后很生气?”
纪泰微笑,“皇上放心,藏书完好无缺。”然而心思难测,根本不愿意主动透露一丝一毫。
袁梦儿不禁有些着急。
罗圣好奇地问:“那你来干嘛?”
纪泰依然笑着,“来请皇上去坤宁宫。”
罗圣脸上一惊,下意识靠近袁梦儿,嗫嚅道:“妹妹,完了,又得把我关起来。”
袁梦儿眼儿斜向罗圣,“那你快去啊。”
罗圣压低声音,紧张地说:“可你怎么办,方芷晴肯定要扇你耳光!”
轮到纪泰吃惊了:“皇后对你动粗了?”
袁梦儿心中暗笑,这纪泰真是好大一只老狐狸,锦澜宫的一动一静能逃过靳太后的耳目么,她才不信。“回叔叔话,是有这事,不过已经过去了。”
没乘机兴风作浪,纪泰脸色好看了些,“行了,叔叔还能不帮你?”昨日连元锡回京述职,纪泰也是在场。
连元锡少不了为这女儿操心。但靳太后拒绝他们父女相见。
“谢叔叔周全。”袁梦儿大喜,连忙躬身下拜。罗圣却转身拦在她身前,“我要你跟我去上清宫。”
完全被他高大的身体笼罩住,眼前一片阴暗,袁梦儿的心不禁漏了一拍。缓缓抬头,然而他背着光,竟望不进他眼内,看不清他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袁梦儿竟然感觉,罗圣是那么的陌生。
是因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是故意挡在她面前,不容许她因小事向人卑躬弯膝。
“听懂没有?”
如果不是罗圣这句像胡搅蛮缠的话,纪泰也会和袁梦儿一样怀疑。
“那连小姐就一并去吧,车舆正在殿外。”纪泰说完,敛了笑容,肃穆地往外高呼:“皇上摆驾上清宫,连梦儿随行。”
恭敬与庄重外,袁梦儿还听到了威严,无上的威严与傲然。
这是掌大国之政、尊贵无比的太后身边的左臂右膀啊。其实她拜他一下,也是无伤大雅的吧。
袁梦儿上了为她准备车舆,规格是公主之尊,走在帝舆后头。
一大队人马,浩浩浩荡荡地路过坤宁宫,才到了位于永乐宫旁边的上清宫。
在上清宫二楼宽广的窗台上,可以眺望永乐宫最美的荷花湖。那湖即使是冬天,也有属于它的冰雪风情。
轻衣白裘的靳太后就坐在那儿,迎着冷风,细酌桂花酒。
似乎一点也没有被罗长泽的隐退所影响。
越近上清宫,袁梦儿的心越是紧张。站在上清宫平平无奇的比别处宫殿矮了一尺的朱红大门前,原来微昂的头竟然不由自主地垂下。
更兼心跳加快。
“太后她老人家就在二楼,皇上、连小姐请随老奴上去吧。”纪泰一丝不苟的脸上又堆满了笑容。
罗圣有些别扭,不耐烦地呶动嘴唇,他的唇与皇后的极像,丰润红艳,唇角微翘。
袁梦儿瞪了他一眼,“正经点。”边走又边猜测纪泰是顺道带她来,或本就是靳太后的命令?
如果是靳太后的命令,那么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需仔细斟酌,以防有失。
袁梦儿才思定,就已步上了二楼。
敛去皇霸之气,稍显可亲的靳太后亲自为下座添了两樽碧玉杯,才抬首望向来人。
她深沉难测的视线淡淡地晒在袁梦儿的脸上,似审视似怜惜。长主天下之政所沉淀下来的无上之威,即使那么淡然,依然教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孩儿拜见母后。”罗圣撇撇嘴,大咧咧地落座,嗅了嗅碧玉杯中的佳酿,俊脸皱成一团。“母后,太医说梦儿不能喝酒。”
靳太后并没收回目光,而是更仔细地端详,微笑道:“她杯中非酒。”
纪泰见袁梦儿发怵,上来一会儿了,还不向太后行礼,便笑着提醒,“连小姐,到了。”
靳太后睨了纪泰一眼,那眼神明明平淡无奇,正是不怒自威,使纪泰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老奴告退。”
“二刻钟后去请皇后来。”
“老奴遵命。”纪泰恭然退下。
“太后,臣女参见太后,请恕臣女失礼。”袁梦儿回过神来,惊望靳太后一眼,慌忙下拜。一来紧张,二来因为靳太后与想象中的严肃凌厉有所不同,更显局促不安。
靳宜靠在暖椅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的神态因着这丝笑,变得温和了些儿。“孤犹记得与你第一次见面,你也能镇定自若,不卑不亢。如今为何慌慌张张?”
即使离靳太后还有十尺远,但无防袁梦儿感受自她身上散发出的无与伦比的尊严与贵气。
“回太后,一来是因臣女失礼,二来是为臣女无知。”袁梦儿迅速敛容,一边以标准且端淑的姿态行宫礼,一边恭敬地回话。
“你今日连受惊吓,这失礼之罪,孤免了。至于何谓无知,孤却是费解。”靳太后虽是这样问,但表面上看不出疑惑,相反十分惬意,像欣赏一出优美的杂剧。
袁梦儿早就边听边凝神琢磨,却是答得不慌不忙,“臣女不知上清宫为何如此清雅古朴,仿若田园归舍。”
“田园归舍……”靳太后像是很高兴,竟玩味再三,才笑道:“好贴切的形容。”田园归舍是指隐世高人的住处呢。
方芷晴来此处时,虽没有质疑,但也没敢置疑。但坤宁宫与靳太后所持时,大有不同,从里到外所用所饰莫不华丽贵重之极。
这就是袁梦儿与方芷晴不同之处,前者能于平淡处窥见清高不凡,后者则过多纠缠于表面,喜好气派堂皇。
不过年轻人还是该光鲜亮丽些好,返璞归真其实是老人家的事。
“谢太后。”袁梦儿福身。
靳太后示意袁梦儿落座,罗圣连忙蹦蹦跳跳地牵着她的手坐在靳太后下首右边,他的对面。
“此杯中清液乃千年血莲所制,你喝了吧。”靳太后边说,边示意石雨上前侍候。
“谢太后恩典。”原是以为会受责备,没料到会有此周到的关怀,袁梦儿惊愕得喜极而泣,一再感激地拜谢:“谢太后。”
靳太后点点头,如深潭的凤眸看不出丝毫情绪。
袁梦儿稍为收敛情绪,举止端庄地喝了两杯,石雨才帮她把换了只干净的碧玉杯,斟上热气腾腾的深泉水。
靳太后又喝了一杯桂花酒,瞥了皱眉呶嘴小动作不断的罗圣一眼,才对袁梦儿说:“这风疹之祸,你且仔细说来。”
清清淡淡的语调使袁梦儿激动的心情迅速平复,微笑道:“回太后,大概八日前,臣女发现衣物上有股异香,因其不同于臣女所藏的花香,所以臣女留了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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