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襄城襄王府,人多而又繁乱的后院,襄王府的下人有序地干着自己手头上的活。最近襄王府的事特别多,好在刚招了几个粗使丫鬟,也能稍稍让形势缓解几分。
厨房那头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正忙着给襄王府里的各个主子生火做饭,这头的浣洗房更是上下不停地忙活着,只听着嘈杂的人声里忽得冒出一句话来,是这浣洗房的老嬷开了口,“小芸,手上的活放一放,先把这几件衣服送到小兰那,现在就去,别耽误时间,里头的金丝绣边裙是小姐点名明日要穿得。”
老嬷的话落了下来,浣洗房这头的一个人抬起了脑袋来,露出了一张清秀精致的脸和一双有神的杏眼,朝着老嬷那头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
说话的人,正是苏穆芸。
在离开忻州之后,她饿倒在了路边,就是被陈灵儿救了起来,带回到了襄王府当了个粗使丫头。
其实她早没了多少求生欲望,却不曾想自己还能再睁开眼来,更没想到一睁开眼竟到了她最怕跟随成哥哥去往的襄城,甚至于,襄城也就罢了,竟还是在襄王府。所以有些时候,老天爷真是残忍得很,总是领着事情往最为讽刺的方向一路发展下去。
苏穆芸其实想离开襄王府的,可是只听着那些下人说,襄王府最近有遂城的贵客到来,苏穆芸便知道是成哥哥和李将军来了。
她被成钰伤透了心,可是没办法,她依旧还是放不下心中对他的喜欢,即便如今只是听到了他的名字,她还是忍不住想再见他一眼。
只可惜,在襄王府里的下人太多了,而像她这种粗使丫鬟是其中最卑贱的一种,进出襄王府都只能走后院的后门,前院正厅之类的地方更不是随便都能去的。她没有见到成哥哥,只能在后院听着那些身份高些的丫鬟讲着,说有个将军来了襄王府,随着将军来的还有一个英俊的男子,是来与小姐论婚嫁的。
只不过第一次谈的似乎并不愉快,说是那英俊男子好像不愿意娶小姐,老爷和小姐都生了大气,这几日厨房的人都被骂了好多次,怎么做东西都不满意。
苏穆芸听着,心中是窃喜的,不管是为了阿喜也好,为了他自己也罢,只要成哥哥不娶陈灵儿,她就还有希望,她想她的离开一定是有用的,成哥哥不娶陈灵儿的原因一定有自己的几分,她也会留在襄王府里帮着成哥哥拿到襄王的兵马。
而至于这些粗使丫鬟的活,苏穆芸做的不少,也早已习惯并不当回事,她应了那老嬷一声,接过了她手里的衣服,便是朝着小兰的房间走去。
小兰是陈灵儿身边的贴身丫鬟,跟了她很久了,小兰是个懦弱性子,从来不敢有半点忤逆陈灵儿的想法,陈灵儿脾气是有些不好的,有时候会拿小兰撒气,小兰也从来不敢有二话,大概便是这个原因,让陈灵儿一直留着小兰下来。
她住的地方就在陈灵儿的院子偏阁,苏穆芸不敢耽误太多时间,便是到了小兰那儿,才刚敲了门,就听着门里头忽得一阵手忙脚乱的兵乓响声,过了会儿小兰才给她开了门,神色稍显慌乱,袖子也是撸了起来,露着上头的伤。
苏穆芸跟着小兰走进了房中,将拿过来的衣服放在了桌子上,“小兰,这是老嬷让我带过来的,是明日小姐要穿的衣裳。”
“好。”小兰应了一声,“你放在这儿,我会拿给小姐的。”
苏穆芸点了点头,正打算出了房间去,可看着桌子上头一旁的伤药和布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小兰,你身上这些伤,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看你在上药,要不要我帮你?”
“我……”小兰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坐到了桌子一旁,“也好,我一个人上的确麻烦,你帮我也好。”
她说着,将袖子挽起来,彻底露出了上头的伤痕。
苏穆芸瞧着,不禁咋舌了一声,没想到小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身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伤痕,有被掐出来的,也有打的,伤痕有浅有深,不像是一次留下来的,倒有点像是故意而为。
苏穆芸跟着阿喜倒也有这些上药的经验,好生地帮着小兰将伤药抹到了伤口上,才又开了口,“小兰,我不太明白,这些伤似乎是人为的,可你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在这襄王府里是上等丫鬟,谁敢对你动手?”
“还不是……”小兰差点脱口而出,可顿了顿,又立马缓了几分语气,叹了一口气,神情也是黯淡了下来,“唉,算了,只是一点小伤而已,用点药就没事了。”
“好吧。”苏穆芸没有追问,只是好生上着药,“你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多问了,只是我觉得我们都是府里的丫鬟,相互之间也该是照应一下的。”
“我……”小兰在府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朋友,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其他丫鬟都因着小姐的威望连带着怕她,不敢跟她靠近以免遭了什么口舌,很难得会有像苏穆芸这般关心她的。
小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其实跟你说了也罢,只是你还是不要同他人提起,免得让你遭了秧。小姐的脾气你们都是知道的,贴身丫鬟虽是上等丫鬟,可谁又知道,我要受着多少小姐的气。”
陈灵儿是陈温的独女,这份宠爱自然是不用说也都是看得出来的,陈温事事都依着陈灵儿,便给她惯出了一个娇纵任性的脾气,她的贴身丫鬟只有小兰,小兰性情又唯唯诺诺得很,是故陈灵儿有些什么脾气总是撒在小兰身上。
轻的便是动手掐扇耳光,重的时候罚跪踢打都是有,久而久之,就留下了这些伤来。
苏穆芸有些咋舌,“这些,真的是小姐弄得?”
苏穆芸对于陈灵儿提不上什么印象,她只知道自己的命的确是她救得,可没想到陈灵儿竟然会是这么一个人,这样的人,她就更不可能让她嫁给成哥哥了。
小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小姐的脾气不太好,其实若不是因为贴身丫鬟的薪水要高上别人许多,我真的不想遭这个罪受。”
苏穆芸听着,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帮小兰将袖口放了下来,目光朝着一旁看了过去,只瞧着在小兰的床上,似乎还放着一个草编娃娃一般形状的东西。
苏穆芸的目光看向了那边,小兰的神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慌忙地走到了床边将被子把它盖上,才摆了摆手,“唉,算了,她是襄王府的大小姐,我又能怎么办呢,还好她只是生气的时候会拿我撒气,若是心情好对我也挺好的,至少薪水和待遇都比其他人高上许多,平时也给了我不少赏赐,便这般忍着吧,也许等小姐嫁了,到了夫君那边会好上很多。”
“嫁了?”苏穆芸的眸子微微睁了睁,重点一下子从小兰的伤上转移了开去,“嫁了是什么意思,小姐要嫁人了吗?”
“当然。”小兰应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吗?前几天府里来了个将军,和老爷说了媒,是遂城的成钰成公子,听说是复北夺帝最有希望的人,长得也可俊了,小姐挺喜欢他的,说不定嫁给他真的会收敛不少脾气。”
“成哥……”苏穆芸摇了摇头,又立马将自己差点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可是,我不是听说,那个人拒绝了老爷的提议,不会娶小姐吗?”
小兰不觉其他,只是解释道:“刚开始的确是拒绝了,也不知那人怎么想的,小姐因此还生了大脾气,不过后来那位将军让人传了话来,听说那头也同意了,已经在选着日子婚娶了。老爷和小姐都不想事情再生变故,时间也赶得及,最快这个月就会办婚礼了,你没瞧着府里都忙起来了吗?因着这件事情,这两天小姐的心情和脾气倒是都稍微好了些。”
“同意了?”苏穆芸的神情一下子激动了些,“怎么会同意,小兰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做甚?”小兰撇了撇嘴,有些不理解苏穆芸为何如此激动,“小姐可是襄王府的大小姐,比那个成公子身份高了许多,听说娶了小姐老爷还会许诺给他一万兵马,他肯定巴不得可以娶小姐呢,怎么会拒绝?”
小兰说着,似乎想起些了什么,又走到了一旁从柜子里好生地拿出了一件红嫁衣出来,“对了,你不说这事我都忘了,这件就是小姐的嫁衣,不过小姐觉得这袖子边的绣纹不太好看,你拿给绣房那边,让她们改一下,这事可急得很,一定别忘了。”
“我……”
小兰的话头已经说到了这儿,连嫁衣都摆在了面前,苏穆芸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明明最先穿着红嫁衣嫁给成哥哥的是她,可如今,她竟然还要替嫁给成哥哥的她人做嫁衣。
苏穆芸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不行,她一定不能让陈灵儿嫁给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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