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胥神色淡了些许,神情似乎也变得飘远了许多。
“天下太平,谁都想看到这个局面。但阿喜,你也应知道,无论是北楚还是明楚,都是恶交已久,战况在所难免。如今明国两派相斗,楚国也朝中分崩,尚且能换些个安宁时日。可一旦明国两派分割局面被打破,不管是司马南守住明国,还是成钰一朝为帝,他们接下来首要对付的,都是楚国。所以,所谓太平二字,永远都容不下二国分割天下。”
“我不信。”阿喜听着楚文胥的话,即便也明白其中道理,却还是执着地摇了摇头,“阿胥,不是没有先例,古恒公之时,尚有三国鼎立持续了上百年,古周公之时,周韩两国,也因建交之谊长达数十年未有过一场战乱,这并不是没有机会。”
“你想做什么?”楚文胥皱了皱眉头,只是接着道,“古恒公时的三国鼎立,三国之间的战乱其实并未平息,不过因为三国势力相当让三国短时期内都不敢轻举妄动。周韩之时,说是两国分立,其实韩国当时也算得上是周国的附属国,韩国势小周公仁慈,利益之下才保了数十年平安。可是如今明北楚,三国的关系,却是错综复杂,远远不如那时候简单。”
“我知道。”阿喜点了点头,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明国司马南这人狂妄自大,暴戾行政,若是他执掌朝政,明楚两国恐怕战乱无法平息,可是若成哥哥兴复北朝,我却相信,他会和司马南不一样的。”
“是可筹谋之事,却少事成之率。”楚文胥摇了摇头,心里知道这件事情想得的确美好轻易,可要真筹谋下来,却并非想得那么简单。
只是,他话里虽然这么说着,声音还是淡了几分,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但不管怎样,也只是少事成之率,并不代表便没有事成的可能。”
楚文胥的话音落了下来,阿喜听着,眼睛便是亮了亮。
她就知道,她的阿胥,是不管怎样,都会站到她这边来的。否则,这样在旁人看来简直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她又怎么敢在楚文胥面前提了出来。
她弯了弯眉眼,凑近了楚文胥毫不犹豫地便是在他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来,“阿胥,我就知道你还是会相信我的,楚国这处,你怎么样?”
或许是因着这个吻,楚文胥原本清冷的神情一下子都打了开来,眼神之中都带上了极其宠溺的神情,伸出手来摸了摸阿喜的脑袋,才接着开口道。
“成钰那边,我确实不清楚。不过就楚国而言,前朝也分了主战派和主和派。主战派以为,如今明楚两国对立,明国内忧外患,尚要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对付旧北朝的一派人身上。对于楚国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机会可以趁此一举吞灭明国。”
主战派以武将居多,大多是因好战喜功,还有的一些是想趁此搅浑楚国前朝,从中牟利。战争对于百姓来说永远是磨灭不了的苦难,可对于许多在朝为官的人,却是难得的可以从中打压朝敌为己牟利的机会。
“但主和派却也不少,以方景明为首。一方面是楚国大伤未愈,之前又与西北的倭寇长斗了几次,军力财力都在回转之中,再加着这一次朝廷内斗,前朝根基不稳,不该在此时贸然行动再伤元气。另一方面,虽然如今前朝几派势力已经被揪了出来,我新君也刚立,京官这一头尚且算是干净,但武职外官却其实各居几派相互之间明争暗斗并不和谐。别谈什么为国效力,单单几城军马调派恐怕都是问题大得很。内里尚未团结,又怎么能齐心对抗外敌。所以,主和派一直觉得即便是吞灭明国最好的机会,却也并没多少胜算。”
阿喜仔细听着楚文胥的话,看得出来,方景明这老家伙虽然固执了一点,但其实对全盘的局势看得很是清楚,主战派大多为了私利,主和派却是为着全局观想着,而重要的是……
阿喜抬了抬眸子,笑着看向了面前的楚文胥,“其实,你也是主和派,对吗?”
“的确。”楚文胥点了点头,这丫头从几句话里能听出自己的立场,他丝毫都不意外。
“其实问题很清楚,你我十年后在苏家村刚见面的时候,齐光还是御史大夫,在朝廷之中,他便是主战派,妄想通过明楚之战提高自己在前朝的地位巩固自己的势力,顺便巧夺一些在楚文信手上的兵权。但饶是齐光手上有范鸿这名大将,当初派往攻打遂城的兵马也不少,却一样攻了那么久还是没有攻下来。”
楚文胥说着,声音微微顿了顿,伸出手去捏了捏阿喜的鼻子,才又开了口,“这其中呢,虽然有李昂和傲林军,还有你这个小丫头的几分原因在里头。不过其实楚国本身的军队之中就有不少的问题,范鸿身边原本有个十分懂得行兵之道的贺荣当他的参谋副将,不过因为贺荣不满齐光在朝中霸政被齐光打压。范鸿少了贺荣如同少了左膀右臂,否则傲林军到之前,遂城撑不了那么久,李昂刚到之时最重要的那次会战,楚国也不一定会输。”
楚文胥那时候就在楚国边境,很清楚这其中的问题,朝廷的武职外官早就被之前朝廷上分割的楚文信等三派势力弄得乌烟瘴气,各个之间光是内斗就费劲了心思,哪有什么精力放在外敌之上。
打仗对于他们来说无关成败无关百姓更无关楚国,不过是有利于他们、便打,于他们无利,便输赢也罢。
“所以,我和方御史其实所见略同,如今楚国并不需要费尽心思拿下明国来稳什么局势,最重要的,就是要将这内部溃烂的楚国朝廷一点点地回转回来。将还盘旋在朝廷下的别派势力连根拔起,清除党派和别有用心之人,稳定楚国朝纲。更何况,如今前朝官员和局势变动太大,也极其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协调,的确并不是最好开战的时候。”
楚文胥说着,又是耸了耸肩淡下来几分神情来。和阿喜待久了之后,他原本一张清冷毫无表情看不出丝毫异样的脸,好像也跟着阿喜多了几分神态来。“当然,即便我说了这么多,但我之前依然希望着的,都是明国境内明北两派势力可以分锯的的更久一点,毕竟明国不平,等楚国调整依然还是有的机会。”
楚文胥毫不隐瞒这一点,阿喜心中当然也明白得很。楚文胥是楚国人,自然是从为楚国而想的角度是做事情,当初他来明国一是为了找自己,其实二来也是因为这一点。
若是他能够拿到兵道之书,或是阻碍她这个韩家后裔留在成哥哥身边,怎么都能拖延几分成哥哥举旗立王掰倒明国和司马南的时间。
阿喜想着,抿了几分唇角,神色有些异动,心中似乎是在尽力的思虑着。
楚文胥瞧着她这副模样,知道又因着自己的几句话开始为难动摇着了。他想着,都是禁不住抿唇笑出声来,忍不住地便是揉乱了阿喜好不容易才梳好的一头青丝。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即便成钰能有能耐兴复北朝当上这后北皇帝,想来休养生息也要的上一段时间。他若是怂下几分胆子不到楚国挑衅,这仗、自然还是不打得好。至于等将来两国实力都雄壮起来结局又到底如何,这种费脑子的问题,还是交给我们儿子来处理好了。”
楚文胥说着,眉头都是挑了起来,最后的一句话更是听得阿喜的耳畔都是霎时地红了,这个男人也真是的,明明好生说着这两国之间的事呢,却一转话的功夫,竟然又到了他们身上了,连儿子……都冒出来了。
不过,楚文胥话里的意思也明显得很,只要成钰那头没问题,他其实愿意不开战,朝中有那么多主和派在,楚国百姓又好不容易在前朝内斗之中苟延残喘安生几分,他自然也不想再亲眼看着他们那么快地又沦落到无间地狱一边的血腥之中。
他也更不想,让阿喜在这其中为着难,若是能两得自然是最好,若是成钰做不到,想来到时候,阿喜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有所顾虑了。
阿喜想着这些,眉眼都是亮了,看着楚文胥的眸子里像是发着光一般,十分坚定地看着楚文胥点了点头,“阿胥,你放心,我这次去明国,会处理好所有的问题。等我做完了,我就回来嫁给你,到时候谁都不可能阻拦我了。若是……若是我证明了我的想法真的不过是我臆想的美好幻境,未能做到我所想的。那么回了楚国之后,无论北楚是否还要开战,我都不会再管了,只专心当你的妻子就好。”
阿喜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她紧紧地握着楚文胥的手,“相信我阿胥,不会太久的,等着我回来,还没嫁给你呢,我舍不得走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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