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路上还有车和人,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雨下下停停,如人的心情。
林正拉着陀淘先回了营部,石海天送瑾萱回酒店。想拦辆计程车,瑾萱却让他陪自己走走。
斜风细雨,疏影梧桐,城市结束了喧闹,霓虹灯泛起迷离光晕。能和瑾萱这样的绝世佳人,漫步于夜的街头,石海天求之不得。
雨丝绵柔,织成如烟的纱。记忆的指尖叩响尘封的心扉,孤独却勾起甜蜜。梁瑾萱想走走,有石海天在,她感到很安全。
“小心淋雨受凉哦。”石海天打开话题。
“你怕吗?”瑾萱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我怕啥呀?我是怕你淋湿才说的。”
“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娇气。”
“抱你出来的时候,像只小绵羊呢。”想起第一次见到瑾萱的场景,在那时,他就决定,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和陀淘,我肯定没命了。”瑾萱的脸微微一红,随着大水一路冲刷下来,衣不遮体,肯定被他看到了,尤其那个“抱”字,多少有点害羞。
“看你说的,本来就是进山救人,连你这样的弱女子都义不容辞,何况我们当兵的。”
“哎,天灾人祸无情,太可怜了。”
“几万人遇难,几十万人受伤,还有失踪的,这场地震太恐怖了。”
“我们家乡从没发生过地震,人在地震面前,太渺小了。”瑾萱想起古城,在她印象里,那是从没发生过地震的地方,虽然吴奶奶说有过一次小震,等她跑到瑾萱房间时,她被摇晃到地上呼呼大睡呢。
“哦,还不知道你的家乡在哪里呢?”石海天问。
那是座古城,四面环河。入胥江,通太湖。八座城门,水陆并列。承载两千多年的历史,也藏着瑾萱的美好回忆。
两人缓步而行,听瑾萱讲童年的故事,不知不觉,已到了酒店门口,衣服湿了,头上落满水珠。
“衣服都湿了,不冷吧?”石海天望着瑾萱,弯弯长长的眼睫毛上密密麻麻覆了一层细雨。
“真不好意思呢,害你陪着淋了一夜的雨。”
“我没事,你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别冻着了。”让他在大雨里淋上一夜,他也不会犹豫,怪不得陀淘说他,最近变得婆婆妈妈的。
“你也赶紧回去吧,别感冒了。”瑾萱走上酒店的台阶。
“早点睡吧,明天去看黑电,我来接你。”晚饭时,四人约好,明天一早,去看黑电。
“好的。再见啦。”
“再见!”
目送瑾萱走进酒店,石海天心里乐开了花,一直看到没了影子,才依依不舍往回走。
“噗-哦!”回头猛了点,一脑袋撞在石柱子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石海天回到宿舍,已经半夜了,林正和陀淘已经睡着,愣小子的被子拖到地上,还在呼呼大睡。
帮他盖好被子,石海天洗了个热水澡。拿块冷毛巾在眉角上敷着,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得赶紧消肿。
今天是个好天气,一夜的雨,把城市洗刷得干干净净,路旁的行道树格外清新靓丽。
敞篷的军用吉普,在车流中穿梭,陀淘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以往都是石海天开车的,出发时,林正让他歇着,特地把陀淘安排到前座。
明里是队长受伤了,需要照顾,实际的意图,大家心知肚明。
陀淘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心情格外高兴,这个彝族小伙,还是第一次大白天坐着车,在现代都市里兜风。
瑾萱今天真美,薄荷绿圆领T恤,配条白色牛仔短裤,脚上套了双白色小牛皮短靴。短发精心打理过,露着一侧的耳朵。
已经在酒店门口等候。
车子一停,陀淘立马跳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这是一路上林正再三关照的,否则这愣小子哪会想到?
“早啊,都吃过早饭了吗?”瑾萱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哇!瑾萱姐,你好漂亮啊!”林正被惊艳了,盯着瑾萱看,问他话都没回答。
“是啊是啊,瑾萱姐真美。”陀淘转过身趴在靠背上,咧着嘴笑。
“早,吃过了。”石海天戴了个棒球帽,帽舌压得低低的。
“哎,你们今天怎么啦?感觉怪怪的?”瑾萱发现车里气氛不对。
“嘿嘿,是说某人怪怪的吧?你问我们队长呢。”林正发动车子,从反光镜里向后看。
“队长还戴着墨镜呢。”陀淘的笑贼特兮兮。
“怎么啦这是?”瑾萱很奇怪。
“昨晚没睡好,我再打个盹,林正!开车!”石海天把帽子往下压了压。
“我看看。”瑾萱伸手去摘海天的帽子,从三人的神情看,里面一定有文章。
“啊呀!别别!”石海天没想到瑾萱会来摘他帽子。
宽大的墨镜挡不住眉角的紫红,受的伤一下子暴露在瑾萱面前。
“啊?受伤啦?怎么回事啊?”瑾萱焦急地问。
“没事没事。”石海天一边遮挡,一边连声说道。
“队长撞墙了。”陀淘转过身嘿嘿笑着。
“这么大人,怎么撞墙上啦?敷药了没?”瑾萱侧过身子,一手搭在石海天头上,一手扶住他的眼镜。
“瑾萱姐,你别弄他了,昨晚送你回去后,撞你们酒店的石柱子上的。”陀淘公布答案。
“你个臭小子!”石海天轻骂一声,作势要去打他,吓得陀淘赶紧窝到座椅里。
“这么不小心!”瑾萱从包里掏出冰片湿巾,贴在石海天的眉角上,重新帮他戴好眼镜。
“瑾萱姐,你是不知道,我们队长早上对着镜子梳了半个小时头。”林正一边开车,一边说。
“林正!你跟愣小子一伙了是吧?啊?!”回去非收拾两小子不可,石海天暗暗发誓。
“嘿嘿,队长,山里的事,我早跟林正说了。”陀淘见了林正,把队长这些天的反常情况统统说了一遍,在林正的分析指点下,愣小子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瑾萱也被两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好朋友,她把他们早就当作亲人了。
按着靖瑶给的路线,吉普车一路飞驰,个把小时,便到了靖瑶爷爷奶奶的村子。
“这个地方真美啊,简直是世外桃源。若是在这搭座房子,住上一辈子,该有多好。”青山绿水,阡陌交通,瑾萱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
“瑾萱姐真是诗意,说的我都陶醉了,队长,在这盖个院子吧。”林正一边坏笑,一边从反光镜里看后面。
“注意开车!嗯,这地方确实不错。”石海天敷衍几句,自打认识了瑾萱,他这个队长好像管不住他的兵了。
“汪!汪汪!”吉普车还没到门口,院内便传来几声犬吠,是黑电的声音。
陀淘一个跳跃,从车顶窜出去,闪入院墙。
“黑电!”黑电摇着尾巴,慢跑到陀淘边上。院子里,张阿大与何山民正在下棋。
“是瑾萱和石队长吧?”面色红润的老汉站起身,朝门口走来,正是靖瑶的爷爷何万民。
“爷爷您好,我是瑾萱,他是石海天。”林正陀淘送黑电来过,何万民认识。
“来来来,进屋坐,进屋坐。”何万民招呼石海天他们进屋。
陀淘抱着黑电亲热,林正蹲在张阿大边上,询问黑电的治疗情况。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黑电的伤势基本康复,只是还不能大幅度运动,张阿大的医术确实高超。
这些天在何万民家里,张阿大也爽朗起来,从阿黄去世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靖瑶已经打过电话了,告诉爷爷奶奶,今天瑾萱他们要来。李秀珍到地里摘菜去了,准备中午的饭食。
用罢午饭,林正陀淘陪张阿大上山采药,石海天与梁瑾萱陪着何万民夫妇,坐在院子里的梨树下闲聊,黑电趴在石海天的腿边午睡。
何万民是个健谈的老人,跟他们讲靖瑶小时候的事情,讲自己抗美援朝的老故事。
眼前的老人是建国后第一批解放军,真刀实枪上过战场,石海天万分敬仰。
从他爽朗的笑声里,能感觉到无穷的力量,这力量深不见底,在他这里,所有困难都成了美丽的插曲。
在老人的热情挽留下,征得瑾萱同意,石海天他们决定在这里住上两天,反正小分队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正在休假当中,黑电也需要亲人的陪伴。
吃完晚饭,林正陀淘缠着何万民讲打仗的故事,张阿大早早地带着黑电去睡觉了,李秀珍泡了壶茶,端到院子里。
石海天带着梁瑾萱去山脚下散步,听林正陀淘说,山脚那边,有一片很大的水塘,景色很美,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水塘边了。
“累了吧?歇会。”石海天看到前面有棵榆树,宽大的树冠底下,是个小坡。
“坐会吧。”和石海天认识的时间不久,瑾萱总觉得和他相识了好多年似的。
在他面前,她可以无所顾忌,畅所欲言,也可以一言不发,都不会感到尴尬。
石海天脱下外衣,铺在地上,两人在小坡上坐了下来。今晚月光皎洁,照得湖水如镜子一般。昨天下了一整天雨的缘故,空气格外清新。
“瑾萱,你看!萤火虫!”石海天朝水塘边的草丛里一指。
“是啊,好多萤火虫哦!”瑾萱看到一片萤火虫,在市区,是看不到的。
北园的老城墙外面,也有一片水塘,没有眼前的大,小时候也有萤火虫的,一对一对地飞,在初夏的夜里。
“你知道萤火虫的故事吗?”瑾萱问海天。
“萤火虫还有故事?”
“是啊,萤火虫的故事长着呢,想听吗?”瑾萱托着腮,望着草丛上飞舞的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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