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发现了高山温泉和通往外界的河流,背着陀淘兴冲冲地赶回来告诉石海天。
哪曾想还没见到队长,就被林正跑出来一通大骂。二人进了山洞,只见宋玟月平躺在火堆边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海天跪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难道是药方出了差错?这方子陀淘也是第一次使用,是爷爷陀子到告诉他的凉山秘方,在家乡可是屡试不爽的奇药,只是他没有亲身经历过。
“你看看玟月姐!”陀淘刚从老余背上下来,就被林正狠狠一脚,踹翻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你们按照我说的步骤做的吗?”陀淘被林正踢了个狗吃屎,手脚并用,顺势朝玟月爬去。
一摸宋玟月的手臂,冰凉冰凉的,脉搏也很微弱,呼吸出多进少。
怎么会呢?明明是爷爷告诉自己的方子呀,在大凉山屡试不爽的呀。一定是林正煮药的时候没弄好。
药材是他们三人费尽千辛万苦,在悬崖上采到的,陀淘仔细辨认过,没有一味错的。
“从头至尾,都是按照你说的步骤做的,一点差错都没有,你自己看看,现在成什么样了!”林正说到最后,眼泪都流出来了。
“药草没错呀,怎么会这样?”陀淘把两片熬药的石瓦翻来覆去地检查。
林正陀淘两人吵个不休,石海天一直死死地盯着玟月,一句话也不说,山洞里的气氛异常尴尬。
二人吵得累了,各找了一个角落蹲着,谁也不搭理谁,洞里一片沉寂。海天把玟月抱起来,轻轻地摇着,象小时候陪她荡秋千的样子。
老军长中年得女,就这么一位千金。头一次行动,就弄成这样,回去怎么跟玟月的父母交待,那可是海天视为父母的两位老人。
石海天心里清楚,这事不能怪陀淘,玟月是医生,亲口告诉过他,这蝎子的毒她也化解不了。
胸口的咬痕还在,随着摇动的幅度,隐隐作疼,这是玟月留给他的记号,要他一辈子记住自己。
一缕秀发从额头滑落,遮住玟月的脸庞,海天轻轻地把这缕头发从鬓角撩起,夹到她的耳朵背后,这是她经常做的动作。
女孩总喜欢这么做,秀发起于鬓角,隐于耳后,这样一来,侧脸会更加妩媚。
“队长!你们看!”老余突然指着玟月惊呼一声。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两道污血从玟月的左右两耳分别流出,慢慢地越流越多,淌到海天的身上。
“别动!”海天正想帮玟月擦去,陀淘突然大声喝止。
“药效可能开始了。”老余说道。
四人围拢过来,海天抱着玟月不敢有丝毫晃动,但见她,耳朵眼和鼻孔里都开始缓缓渗出污血,臭臭的发着灰。
污血越流越多,呼吸慢慢急促起来,胸脯此起彼伏,嘴唇也跟着一阵阵轻轻地掀动,脸色竟然逐渐红润起来。
玟月双手捏着拳头,身体一直哆嗦个不停,足足抖了十来分钟,就这么不断地渗着血,流了石海天一身。
老余让林正多烧点水,待会备用。陀淘趴在地上,紧张地望着玟月,她一刻不醒,众人的心就一直揪着。
水烧好后,老余带着林正陀淘出了山洞,留下海天给玟月清洗,两人的身上奇臭无比,到处都是污血。
“还疼吗?”海天正帮玟月擦洗身体,突然听见玟月问他。
“你醒啦?”低头望望她,海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是啊,你希望我死掉?”真是个口无遮拦的丫头,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她。
“嘘!”海天一把按住玟月的嘴巴,摇摇头对她做了个斥责的模样。
陀淘的草药还真管用,排掉满身毒血之后,玟月的体力正在慢慢恢复。
“放我下来吧。”玟月在海天怀里针扎了两下。
“等会,还没洗干净呢。”海天专注地擦洗,幸亏林正烧了好多开水。
“你是我哥?”玟月仰头问他。
“怎么啦?”海天答道。
“哪个哥哥这么对他妹妹的?”玟月朝海天着手的地方努努嘴。
“哦!”海天猛地一惊,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古铜色的脸上布满红云。
“哼哼哼哼。”玟月朝着海天一阵奸笑。
“哦,哦哦。”海天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双手一推,爬起来跑了出去。
“哦!石海天!你个坏蛋!”玟月冷不丁被他甩到地上,身上的毒血去掉了,屁股上的伤口可没好呢,疼得她直咧嘴。
玟月在山洞里洗漱,战友们在洞外闲聊,下午雨很大,山石还没干透,连绵的大山云蒸雾绕,一轮明月高悬头顶,众人恍如置身仙境。
只是夜里的山风,寒气逼人,石海天和林正可都光着膀子呢,两人快要冻僵的时候,玟月喊他们进去。
众人进得洞来,顿觉眼前一亮,平时只觉得宋玟月漂亮,没想到眼下她大病初愈,坐在篝火旁边,竟如此惊艳。
一头短发整齐的梳到脑后,一侧的发丝,在耳廓上夹着,火光跳动,映着她的嘴唇尤为性感,透着一丝倔强和任性。
“哇!玟月姐,仙女下凡啊!”林正不由得一声惊呼。
“去你的,少耍贫嘴!”玟月轻斥一声,把林正的衣服扔了过来。
“谢谢姐,呀,都洗干净啦?真香!”林正用衣服盖住脑袋,夸张地嗅着。
“哎,玟月姐,我们队长的衣服呢?”陀淘朝光着膀子的石海天瞅瞅。
“让他冻着!”玟月没好气地转过身去,抓起石海天的上衣,丢了过来。
女人心,一刻三变,陀淘突然想起徐海妮,那个极有个性的流浪歌手,好像她也是这样的性格。
“有一段岁月尘封住灶台,太多的灰烬叹息着悲哀。我们固执地收拾行囊,去追逐遥远的未来……”
云汉和江雪走了,瑾萱怎么也睡不着,把徐海妮临走时录给她的歌,放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刚换了病房,爸爸妈妈这些天,一直在医院里陪她,都没休息好,瑾萱特地让他俩回了酒店。
也不知海妮和天啸到哪里了,这阵子瑾萱没有任何可以和外界通讯的器材,江雪说等她出院了,再用手机,既然住院了,就要好好静养。
如果不是因为天泽,瑾萱也想跟着海啸乐队出去流浪,小时候,天泽跟她说过自己的梦想。
去各地拍些美照,找个人迹罕至的小山村,办一场自己的影展,确实是个很有意义的事情。
前几年在英国留学,她也拍过不少照片,为了忘掉天泽,也为了记得天泽,这是件很矛盾的事。
说矛盾是因为,她想借拍照片来打发时间,省得天泽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她脑海里出现。可是每一次按下快门,面前又都是他的影子。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矛盾。对不一定是对,错也不一定是错。好事和坏事就这么纠缠在一起,谁也分不清楚。
云汉和江雪走后,温雯过来,陪瑾萱聊了会天,也才刚刚离开,天泽的病房就在这层大楼的西端。
太多的时候,我们相隔万里,却如近在身边,近在眼前,似乎又相隔万里。
也许这就是天涯咫尺。
海天去了快一个月了,一直没有音讯,军人的生活,让人向往,也让人害怕。
城市的华灯盖不住月光的皎洁,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瑾萱试着爬起来,柱了拐杖,慢慢挪到阳台上。
开门的瞬间,热浪迎面扑来,浑身热哄哄的,绷紧肌肉的时候,身上的伤口隐隐泛着些疼。
霓虹灯布满城市的每个角落,和高楼窗户里的万家灯火相映成趣,每盏灯火各不相同,犹如人们的心。
生活在古城,童年无忧无虑,只顾着跟天泽哥哥四处撒野,哪像现在这般形孤影单?
经历的岁月多了,心也变得复杂。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流浪的野狗,大街上忙忙碌碌的黑影,不正象一条条浪迹在红尘的野狗吗?
不安,冲动,焦虑,情欲,遍布于城市的每个角落,人们带着彷徨,四处寻找,只是在寻找自己和自己相处的方式。
美与丑哪有定论,都是生活罢了。
瑾萱靠在阳台的墙壁上,望着满城灯火,胡思乱想。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墙壁,余热未退。热气渗入身体,竟有些暖洋洋的感觉。可能是呆在病房里久了的缘故,竟然不觉得炎热。
自打来到这座城市,就一直受伤,是不是在这里欠下了前世的债,换今生来还?
这些天实在憋得慌,闷得她透不过气来。天泽躺在病床上的日子比自己久多了,会不会也闷得难受?
瑾萱突发奇想,打算去看看天泽,他的病房离这里不远,坐在轮椅上过去,应该问题不大。
她是个说干就干的女孩,拿定了主意,就要去实现,虽然坐在轮椅上,身上的伤口还有些疼,毕竟比躺在床上好得多。
夜深了,住院区的大楼已经禁止人员出入,走廊里空空荡荡的,特护病房那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安静得有些渗人。
通过大厅,就可以进入特护病房的走廊了,过了走廊,右拐第一间就是天泽的房间。
大厅里只开了几盏小灯,昏昏暗暗,还没有外面透进来的月光亮堂。
瑾萱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女人压抑的呼吸。月光洒进大厅,把厅里立柱的影子,斜斜地拉向地面。
那些声音就是从柱子后面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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