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商议,请孙德旺出山,负责保护菜贩子老宋的安全。事不宜迟,李德全可是个老江湖,说不定已经暗中开始行动了。
恰好钟文雍来,接了靖瑶回去,石建兵和万琳琳也跟着走了。
众人乘着天色尚早,急急忙忙往孙德旺家赶去。陆宅是个四合小院,典型的民国建筑,占地不大却很清静。
此刻黑漆大门紧闭,两只瑞兽门环静静地悬着,被路灯一照,泛着淡淡的金光。
“咣咣咣”“咣咣”瑾萱上前扣了几下门环。
“谁呀?”孙德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老人的神色比前几天好了不少,想是已经从陆仇离世的悲痛里走了出来。
见一帮小辈来看他,心里也很高兴,把众人让到堂屋落座,瑾萱沏了壶茶来。
“你们这些小东西,大晚上的来我这,肯定有什么事吧?”老人早已洞悉众人的来意。
“嘿嘿,爷爷,您真聪明,确实有件事想请您帮忙。”瑾萱也不隐瞒,既然被他看穿,索性开门见山。
德旺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义愤填膺,当场就应允下来。老宋也是单身一人,一个电话过去,立马来了。
德旺安排他睡了客房,反正自己也是早起早睡,和老宋的作息规律相同。
事情办妥,已经快八点钟了,海天他们还要赶回队部,众人跟德旺和老宋告辞。
“哎?爷爷?那是谁的照片啊?”瑾萱忽然问道。
堂屋的正中,挂了陆仇的相片,长条木桌上摆了四季的鲜果,一本线装的三国演义放在供桌之上。
可能是孙德旺刚才翻过,书页里夹着的,一张女人的照片滑了出来。
照片上是个年轻的女子,约莫二十岁的模样。容貌十分漂亮,梳着老上海风韵的卷发,一身淡灰条子的棉布旗袍,穿在她身上十分合体。
峨眉如画,凤眼含情,樱桃小口,欲语还休。好精致的旗袍美人。
“哎!”德旺轻叹一声,见瑾萱问起,就说了起来。
照片上的女人叫闵清秋,是陆**孙德旺,在钱塘潮里救上来的女子。
本是旧上海南京路上的舞女,虽然年纪不大,却凭着花容月貌,暂露头脚。
被一位国民党少将收作外室。少将后来去了台湾,把她留在大陆。
建国后,一些旧式职业纷纷被取缔,清秋打小就混在交际场所,没有其他的生活技能。
靠着平时的积蓄,勉强维持生活,那一天实在撑不下去了,纵身跳下之江大潮。
幸亏陆仇跟孙德旺发现,二人将她从江水里救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
费了老半天力气,才把她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打此,闵清秋就跟着二人生活。
那时的陆仇正是青春好年华,人又长得帅气,棋琴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一来而去,二人已生情愫,相约共守白头,就在海宁安下家来。
后来陆仇得到邱楠和梁道然在古城的消息,带着孙德旺前往打探。
彼时清秋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长途跋涉肯定不行,陆仇备足生活物资,将她留在海宁家里。
二人在古城逗留了很久,陆仇已经和梁兆轩成了朋友,回到海宁的时候,已经个把月了。
这一回可了不得,屋里一切如常,家具衣物收拾得井井有条,不过都已经蒙上了灰。
闵清秋不在家里,陆仇留下的财物也一分不少,看情形已经走了好多天了。
她到底去了哪里?在海宁没有朋友啊,两人四处搜寻了三年,还是找不到清秋的影子。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蒸发了,德旺不可思议,认为闵清秋本是舞女,定是有了更好的去处,自行离开。
可陆仇不这么认为,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每日和清秋谈诗作赋抚琴吹箫,他了解她的为人。虽曾为风月女子,却是心坚似铁冰清玉洁之人。
慢慢地也就放了找寻的念头,如果闵清秋生下了当年的孩子,现在也应该是五十四岁的人了。
“哎!老天无眼,让我陆家无后啊!”老人说到动情处,忍不住长叹一声。
“别难过了,那孩子已经五十多岁了,他的孩子也和我们差不多大了,爷爷您就等着吧,总有一天会见着他们。”瑾萱安慰孙德旺。
老人倚在门框上,目送众人离开,老宋在一边陪着他。瑾萱能感觉得到,都走到拐角了,孙德旺还在望着他们。
王律师是秦振鹏的朋友,资深老律师,经验丰富。在他的努力和多方取证之下,一审便判决李德全犯罪证据成立。
他自己都没想到,临退休了,还摊上了官司,十五年有期徒刑,下半辈子还指望个啥呀?
眼镜男判了五年,刀疤脸和老宋因为及时自首,并积极配合本案收集证据,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缓刑一年执行。
宣判当日,梁云汉和江雪亲自来了现场,大家对判决书都无异议,晚上特地在市里最大的酒店里设宴庆祝。
“来来来,终于结案了,王律师功不可没!”梁云汉率先举起酒杯,向他表达敬意,为了瑾萱的案子,他可是不辞劳苦。
“哪里哪里,要不是大家鼎力相助,我也没法操作呀。”王律师站起身,举着杯子朝众人示意,大家一起饮了个满杯。
孙德旺平时不喝酒,今天高兴,也特地干了一杯。大家伙热热闹闹,特别是一帮年轻人,你来我往,互相敬个不停。
“好你个梁总!终于抓到你了!”众人正闹得来劲,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哎哎哎,王总,您不能…啊!”漂亮的服务员急得大叫,被那人一把推开。
云汉转头一看,原来是王永胜。端着酒杯,后面跟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中年人,手里拎着一瓶茅台。
“哈哈哈,王老弟,老哥哥一点家里的小事,就没惊动你,认罚,认罚!”云汉端着酒杯朝王永胜走去。
荣鑫公司是当地的大公司,王永胜也是当地的头面人物,和王律师早就相识。
老朋友们见了面,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喝个不停,跟着王永胜进来的中年人,一个劲地给两人倒酒,十分能说。
那人正是闵叔,王大鹏去碧瑶家饭馆闹事之后,前来解围的闵叔。他是王永胜的心腹军师,荣鑫公司的大部分策略都是他制定的。
闵叔跟王永胜和云汉闹了几杯酒之后,转头敬了王律师一杯。
孙德旺平时不喝酒,也没参加过这么热闹的宴席,正低着脑袋不知想啥,闵叔就过来了。
“啊呀呀,老人家,闵不离敬您一杯酒,祝您寿与天齐啊!”原来他叫闵不离。
叫了半天没反应,众人的眼光齐刷刷望向孙德旺。就见他瞪着一双鹰眼,死死盯住闵不离打量。
“老人家呀,我来给您敬酒来了!”闵不离以为他是个聋子,特地笑嘻嘻地凑到他耳朵根上大喊一声。
孙德旺清瘦的身子微微一震,两眼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爷爷!人家敬您酒呢。”坐在孙德旺身边的梁瑾萱也莫名其妙,老人平时耳聪目明,不是这样的人啊,难道中邪了?
“孙叔。”“孙叔。”江雪和海璐跑到孙德旺面前,连着喊了好几声。
“你…你…你叫啥?”老人一只手扶住桌子问道。
“我叫闵不离!”闵叔也觉得奇怪,这人是不是老糊涂了?
“哦…哦…象!”孙德旺接连“哦”了两声。
“你娘是不是闵清秋?”瑾萱突然插话说道。
“小萱!”江雪怕瑾萱失礼,赶紧喝止。
闵叔听了一愣,惊奇地看着瑾萱,这丫头怎么知道自己母亲的名字?
“你,你怎么知道…”惊得他眼镜都要掉下来了。
就看见孙德旺浑身抖若筛糠,伸出一只左手,抖得象打摆子似的朝闵叔摸去。
吓得闵叔往后一退,云汉和王永胜也吃了一惊,难道孙德旺和闵不离有关系?
“你今年五十四岁?”孙德旺看着闵不离一字一顿地问道。
闵不离点点头,孙德旺一把拉住他的手,老泪纵横。原来这闵不离就是当年闵清秋的儿子。
那日陆仇带着孙德旺去了古城,没过几日,突然有人找来她家,说是那国民党少将派来的联络员,少将在江边等她,要接她去台湾生活。
毕竟有过一段时日的旧情,闵清秋就跟来人去了。想当面告诉少将,自己已经成了家,请他不要再来找她。
谁知到了江边,根本就没见到少将,一帮人把她硬拽着上了船,不知走了多少水路,来到一个不认识的地方。
在那里还有好多和她一样的人,男人女人都有。清秋这才知道,所有人都是被他们骗来的,目的是把这些人训练成特务,在散发到各个城市,为反攻大陆提供情报。
清秋想过反抗,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放不下,那可是陆仇的骨肉,再怎么困难,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于是就假装服从他们,对他们的要求百依百顺,就这么一直熬到孩子出世。
是一对双胞胎儿子,为了不把陆仇牵连进来,她给儿子们分别取名“闵不离”和“闵不弃”。
把不离不弃这个词拆开,表示自己对陆仇的情怀。
就这样一晃过去了近十年,他们母子被分配回浙江,找机会回了海宁老家,陆仇早已人去楼空。
那时又没有电话,光知道陆仇的祖宅在成都,可成都这么大,他们去哪里找?
后来特务们在大陆实在呆不下去了,母子三人才真正得到了自由,于是他们一路走着,来了成都。
“你,你说是双胞胎?”孙德旺问道。
“是啊,我是哥哥,弟弟叫闵不弃,我娘经常提起孙叔您呢,她也在成都。”闵不离告诉孙德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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