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梧桐叶满地。
地上的青砖泛着微微的油光,瑾萱和海天漫步在古老的巷子里,尽情感受细雨的滋润。
“还记得吗?上次雨中漫步的时候。”瑾萱忽然问起来。
海天当然记得,那是深夜送她回酒店,陪着她淋了一路的雨。那天的雨,也和现在一样,细如牛毛。只是有霓虹灯火,这次却是青石小巷。
“时间好快啊,都没觉得已经一年半过去了。”海天掐指一算,惊讶地说道。
人生百年,经不住一晃眼。当时瑾萱刚刚获救,天泽还没有苏醒。那时的海天,渴望着与瑾萱熟识。在他的眼睛里,满街的灯火都是青春丽影。
如今二人的关系,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了。就像地面上的青砖,和鞋底的相遇。
两旁的房屋,依着小巷而建。墙根形成两条平行的线,延伸至无尽远处,永远也望不到头。
“想什么呢?”看石海天若有所思,瑾萱问道。
“哦!啊?没想什么,我琢磨着,林天那小子不是好东西。”思路忽然被瑾萱打断,海天楞了一下,顾左而言他。
在凉山里,就觉得这个小子特别阴险。当时有海天在,那小子不敢使坏,现在他在成都出现了,还真有些担心。
两人离开时,林天没有阻拦,临走说的那句话阴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瑾萱把在飞机上遇到他的事情,跟海天说了一遍。他是张天野的表弟,估计会在成都呆上一段时间。
“真没想到,你刚才出手好厉害啊。”海天回想起瑾萱出手教训三个纹身女人的场面。
“我就是气不过,好好的身体,被她们折腾得不成人形。”瑾萱说道,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出手,反正收拾完那些货色之后,心情很是舒畅。
“那就好好练吧,心意六合拳可不普通。”海天仰头看着古巷深处,意味深长地说道。
心里一直有种不祥的预兆,总感觉林天会伤害到瑾萱。这个阴阳怪气的赖皮货,时不时就出来倒人胃口。
可是瑾萱不喜欢舞刀弄枪,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拳术。要是经常练习,凭她十几年的功力,林天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两人一路轻声细语,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大马路上。新铺的柏油路面,被细雨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衣衫。
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有过往的汽车驶过。
“嗞嗞”“嗞嗞嗞”手机一阵震动,瑾萱拿起来一看,是徐海妮打来的。
“喂,海妮,海妮你怎么啦?”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石海天吃了一惊。
瑾萱的声音越来越低,表情也越来越痛苦。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杨天啸在半路上突发心肌梗塞,今天早上不治身亡。
海妮在电话里把情况跟瑾萱说了一遍,早已泣不成声。花铁鲁回了杜鹃岭,没有信号,联系不上。
天啸走了,她一个人忽然很害怕,除了瑾萱之外,也没有其他朋友。
“我要去一趟东北。”瑾萱望着海天说道。
“去接海妮?”海天问道。
这阵子秦天泽行踪诡秘,经常和关小叶窃窃私语,不知道两人在玩弄什么事情。
去东北也好,陪陪徐海妮。
“不是,海妮想把天啸接回凉山。”瑾萱幽幽地说道。
叶落归根,杨天啸没见过父母,更不知道家乡何处,如今和海妮成了家,大凉山杜鹃岭就是他的家。
“我陪你去。”海天说道。
刚完成了任务,正好有些假期,他不放心,让瑾萱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
林天那小子阴阳怪气的声音,一直在海天的脑子里回绕。
二人决定立马动身赶往东北,海天电话里通知陀淘,让他去杜鹃岭走一趟,把消息告诉花铁鲁。
来不及回队部收拾行李,随便买了几身衣服,和瑾萱二人往机场赶去。
人生无常,祸福难料,众人都对杨天啸和徐海妮的结合,羡慕不已。志同道合的一对爱侣,竟然说走就走,没有一丝前兆。
和海妮汇合时,她正趴在天啸的尸体上痛不欲生。看到瑾萱和海天,象见到亲人一般,扑进怀里又是好一通大哭。
海天留下她二人在屋里互相安慰,跑去镇上买回冰棺冰袋。这一路上千里迢迢,担心天啸的遗体发臭。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出发。海天把海妮车子的后座统统卸掉,刚好容下冰棺。
此地距离凉山将近四千公里,海天让她们坐在后座。越野车驶上高速公路,疾驰而去。
“瑾萱姐,谢谢你们来。”回家的路上,海妮总算从痛苦里回过神来。
“什么话?我们是好姐妹。”瑾萱爱怜地帮海妮理理头发。
半年多没见,徐海妮清瘦了很多,一双眼睛显得特别大。夫妻二人一路演出一路写歌,沿途收到很多群众欢迎。
他们要把自己的音乐带到全中国去,和各地的朋友交流他们的心声。只可惜路才走了四分之三,天啸便永远离去。
杨天啸打小身子弱,徐奶奶养活他们已经不容易了,哪有更多的营养给他补充?
徐海妮找到了亲人,只想和他终老一生。椒盐错也十分疼爱这个孙儿女婿,看出他身子薄弱,特地找来名贵药材,希望能恢复他的元气。
一车的滋补食材还没吃完,他就死了。
“真没想到你们会来接我。”海妮擦擦眼泪,叹了口气说道。
打不通父亲的手机,成都和西昌商号的电话海妮也没有留,天啸出事,一下子让她手足无措。
足足跑了两天两夜,终于进入凉山地界。前天花铁鲁已经打来电话,早就安排人手迎接。
整个杜鹃岭被白幡包裹,上上下下一片哀声。海天连续几十个小时没合眼,不知不觉靠在瑾萱的肩膀上睡着了。
望着熟睡中的海天,瑾萱好一阵心疼。这个男人明明知道图不到什么,却总在自己危难时挺身而出。
两人的生命交结在一起,只可惜有缘无份。如果有轮回,她真想看看,自己和海天的前世,到底是怎样的一对冤家。
屋子外面,吵杂的声音渐渐远去,仿佛与这个世界慢慢脱离。
咦?这里也有丧事?只是眼前的景象让瑾萱不明所以。
一望无垠的湖面上,停了好多古时候的战舰,依稀是电影里的模样。
战舰上旌旗招展,绣带飘摇。一面杏黄色的大旗,足有五米多长,正中绣着一个斗大的“吴”字,扑啦啦被湖风吹开,在阳光下威武肃杀。
湖边站满了穿着皮质盔甲的将士,手里拿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武器,应该是戈矛之类。
“公子遇刺,吾等随之去,可也!”一个满脸长满络腮胡子的威猛将军说道。
“此去吴城,一日可及,何不杀入城中,诛杀乱臣贼子?”另一名白袍将军说道。
“此言差矣!延陵季子避位,息战养民耳……”威猛将军望着大湖说道。
眼前的大湖,瑾萱似乎熟悉,遥望湖中岛屿,竟然跟现在的三山岛一模一样。
难道这里是太湖?那么这些兵将又是谁呢?听他们争论不休,还说到延陵季子,莫非这些人是吴国的军队?
延陵季子是吴王僚和公子光的叔父,他们说的公子遇刺,到底是哪位公子?
据史书记载,王僚继位,公子光不满,于是和伍子胥合谋,派专诸献鱼,在府中刺杀吴王僚。
这帮人口口声声说要杀入吴城,诛杀乱臣贼子,可能是庆忌的部队。
公子庆忌是吴王僚的儿子,父亲遇刺时,正在楚国打仗,得知变故后举兵伐吴。
据说被要离刺杀于太湖之上。
瑾萱带着好奇心,慢慢往队伍中摸去。真是奇怪,周围的人竟然看不到自己。
威猛将军和白袍将军还在争论不休,大体的意思是:威猛将军认为都是吴国臣民,不要妄生战事,既然公子遇刺,索性全体自杀,誓死追随公子;白袍将军觉得已经到了这里,不如攻入吴城,诛杀乱臣贼子。
延陵季子是和孔子齐名的贤人,时称南季北孔,声名极盛。吴王夷昧去世后,本该由他继承君位。可他不重权名,隐踪迹于深泽大山之中,不问世事。
叔父去国,吴王夷昧之子州於继位,就是吴王僚,庆忌的父亲,和公子光是堂兄弟。
“来来来,女娃娃你跟我来。”瑾萱正听得来劲,猛然看到半空中,有一位白胡子老人朝她招手。
说也奇怪,老人挥手之间,自己的身子忽然飘了起来。底下的将士们越来越小,只看到帽盔上的簪缨和一面面绣着“吴”字的战旗。
“老爷爷,是您叫我吗?”瑾萱惊恐地望着地面,颤抖着声音问道。
“哈哈哈,边上还有其他人吗?”老人鹤发童颜,说起话来和颜悦色,声音极其好听,象春天的微风。
“那您叫我,有什么事吗?”瑾萱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
“你不是想知道,他的前世今生吗?来来来,跟我来。”老人的白胡子,足有半米多长,说起话来,无风自动,十足的仙风道骨。
“是啊是啊,我想知道石海天的前世今生。”瑾萱好奇地问道。
“你且看看他。”白胡子老人用手朝底下一指。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就见战阵当中,有一块白布,白布底下躺着位非常年轻的少年将军。
少年将军十分高大,粗摸着估计,足有一米九的身高,躺在木板上,双目紧闭。
依稀看那相貌,竟然似曾相识。定睛一看,吓了瑾萱一跳,要不是白胡子老爷爷及时拉住,差点掉下云端,摔落到战阵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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