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送暖。
梨树花开。
燕子回时,杨柳依依。
“唏律律!”一声清亮的马儿长嘶,从天池山的小树林里传了出来。
“闹闹,下来吧,待会再玩。”瑾萱把手卷成喇叭状,冲着林子里大喊。
蹄声得得,渐行渐远,小家伙根本不理睬母亲的喊叫。
“哎!真是的,骑了一上午了,也不歇歇!”瑾萱无可奈何地走到树林里的椅子上躺了下来。
都是那穆罕穆德,那日和闹闹说起马儿,竟然连夜派人,空运了一匹阿拉伯马来。
把闹闹看得口水直流,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巴拼命叼着手指头。
云汉见穆罕穆德诚心,既然马都运到了,也不能真的推辞,这就收了下来。
自打马儿来了,闹闹特别兴奋,成天嚷着要骑。瑾萱又不会骑马,母子俩在家里折腾了好几天,只能拉着缰绳在院子里闲逛。
即便是闲逛,也把闹闹喜欢得不行,恨不得夜里不睡觉,也要牵着他的小马。
纯种的阿拉伯马,性情天生温顺,和人类相处了一千多年,早已习惯了人类的生活。
在家里,跟母子俩倒也相安无事。
瑾萱给马儿取了个中国名字,叫做“小黑”,闹闹在梦里都念叨着小黑。
穆罕穆德更是随性,竟把另两家参与报价的公司回了,和云海签下了正式的合同。
这两日他闲着没事,约了瑾萱出来,又在小家伙面前提起骑马的事情。听得孩子不停的嗯嗯呀呀,非闹着出来不可。
本来在院子里骑骑倒也罢了,穆罕穆德偏说要找个空旷的泥土地溜溜马儿。
连日来,他和闹闹说着各自的鸟语,竟然可以不用瑾萱翻译,沟通无阻。
这一来,小家伙更是欢了,吵着闹着就往外走。实在没有办法,云汉特地弄了一辆商旅车,把后排车厢的座位全都拆了,用来安置马匹。
天池山背后的这处森林,平日里鲜有人迹。林子里的松树,挺拔修直,疏疏漏漏。清一色的黄土地,一直延伸到山上,阳光也照得进来。
正是遛马的好场所。
穆哈穆德骑术了得,飞身跃上马背,那马儿扬首长嘶,四蹄翻飞,在林子里奔跑欢跳,把闹闹都得咯咯咯大笑不止。
小家伙太小,瑾萱又不会控马,穆罕穆德把闹闹抱在自己怀里,两人在林子里策马狂奔。
时不时跑到山上,忽而又在林间穿梭,任凭瑾萱扯破嗓子,二人只当耳边的风,毫不理会。
儿还没大,就由不得娘了,瑾萱轻叹一声,沏了壶金骏眉,躺在帆布椅子上浅酌慢饮。
林中鸟儿轻吟,初来的春风拂过,叶子沙沙作响,好一个世外桃源。
阳光穿过山坳,透过疏疏密密的枝干,射在瑾萱身上,懒洋洋的带来一丝困意。
瑾萱喝了几回茶,起身四处望望,只听到穆罕穆德哄孩子的笑声,却看不到他二人的身影。
随他去吧,难得有个大人陪他玩耍。
拉过一条绒毯,轻轻盖到身上,沐浴在初春的暖阳里,微微有些冷,反而越发清爽。
三月就要过了,还是没有海天的消息,天天等天天盼,他却如人间蒸发了似的。
偏偏这穆罕穆德不肯回去,还时不时的找上门来,说是要和闹闹玩耍。
醉翁之意不在酒,谁看不穿他的心思?可是他的理由确实冠冕堂皇,闹闹和他早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尊贵的王子殿下,您快点回去吧,离开古城就行!”瑾萱在心里暗暗向上苍祷告。
海天一直不回来,她得回成都等他。那日在佛前许下誓言,等他回来,瑾萱要亲自向他求婚。
柳碧瑶确实说得对,石海天这个人真是个榆木脑袋,指望他对着瑾萱死缠烂打,估计下辈子他也没这个能耐。
在雪谷里,瑾萱曾经暗示过他。让他带了她走,找一处无人知的空空山谷,造一座院子,种上满院的蔷薇花,终老山林。
可他没有回应。
她期待他带回来的空弹壳。
马蹄声时有时无,欢呼声不知去了哪里,风儿走走停停,鸟儿也叫得累了,山谷开始沉寂……
“唏律律律”一声轻吟,一匹白色的骏马站立在瑾萱面前。
“走!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石海天敞开着胸膛,端坐在白马之上,冲瑾萱伸出一只手喊道。
“不行啊,我不会骑马呀!”瑾萱娇羞地说道。
在凉山里就曾经和他共乘一骑,当时也是这样被他拉上马背的。
“傻瓜!有我在,你还怕呀?”海天不容分说,一探身抱起瑾萱。
另一只手缰绳一抖,圈拢住马头,白马象一道闪电,朝荒漠里跑去。
“哎呀,可别掉下来呀!”瑾萱在海天的怀里大叫。
“哈哈哈哈!”浑厚粗犷的笑声响彻云霄,震得天上的云儿也停下脚步。
“咕度刚咕度刚!驾!”海天策马狂奔,前面是一望无垠的大漠,地上草儿青青,不时有蝴蝶飞舞。
“你要带我去哪里?”瑾萱转过身来,揪住海天的衣领问道。
狂热的唇压了下来,堵住瑾萱的话语,风儿似乎成了他的帮手,吹落了一地衣衫。
太阳公公呵呵呵地笑了几声,转手拉过一大片云朵,挡住自己的眼睛。
马儿不停地奔跑,时不时荡起瑾萱的身子,跟海天应合。
好像听得见小草在欢叫,不!不是草儿,是瑾萱发出来的浅浅低吟。
仿佛看得见云儿在洗澡,不!不是云儿,是海天滴下来的串串汗珠。
大漠策马,万里扬尘,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爱意泛滥,无边无际,苍鹰折翅,牛羊卧草。
整个大漠震颤不已……
“什么时候娶我呀?”瑾萱斜卧在青青草地上,一只手托住香腮,两片红云尚未褪去。
“蔷薇花开,我来娶你。”海天郑重地说道。
“为什么要等到蔷薇花开呢?”瑾萱不明所以,倒要问个明白。
“蔷薇花代表初恋,你是我的初恋啊。”海天笑着说道。
这个榆木脑袋,竟然知道蔷薇花语?
听他一说,瑾萱忍不住低下头来,拔出一根青草的芯子,在地上轻轻的划来划去。
“怎么不说话啦?”海天问道。
“没…没什么?”女人的心思他哪里懂?自己跟天泽有过很多年的感情,身边还带着闹闹,他不会看不起我吧?
“瞎说,一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的心思。”海天拔了根青草叶子,在她脸上轻轻抚弄了几下说道。
“切,我有什么心思啊?”瑾萱说道。
“放心,闹闹就是我的亲儿子,一直喊我爸爸,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闹闹就是我的儿子呀。”海天用手比划了一个圆圈圈说道。
真不该说初恋的,明知道瑾萱谈过恋爱,这不是明摆着有嫌弃她的意思吗?
可是在海天的心里,瑾萱就是雪山上最最纯洁的女神,比珠穆朗玛峰上的白雪还要纯洁透彻。
“这可是你说的哦。”瑾萱趴在海天的怀里说道。
“当然是我说的啦,不信的话,我喊一声给你听听!”不等瑾萱说话,海天猛地站起身子,两只手卷成大喇叭的样子,冲着天空大声喊道:“石海天要娶梁瑾萱啦,闹闹是他们的亲儿子!”
“哎呀!别喊了!别喊了!真是的,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呀?”瑾萱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可是他人高马大,踮起脚也捂不严实,反被他亲了一口,羞得瑾萱把头埋入他的胸膛,抡起粉拳好一阵乱捶。
“就是要让天下人全知道啊,反正这辈子我是跟定你了!”海天把瑾萱拥入怀中,俯首在她耳边说道。
“嗯,今后再也不许你离开我了。”瑾萱低声说道。
每次离开,都让她牵肠挂肚,上次陀淘来凉山报信,路上可把瑾萱担心死了。
妈妈说的没错,军人这个职业太危险,保卫国家的事让别人去做好了。
瑾萱打心里想把海天拉住,不让他去做那个危险的工作。
“傻瓜,我不做的话,总得有人做呀,国家这么大,老百姓安居乐业,不是很好吗?”海天扶住瑾萱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反正我不管,今后再也不让你出去了。”两行清泪从瑾萱的眼眶里流出,是她的心痛和牵挂。
“大家都不去扛枪,谁来保家卫国呀?乖,我不会有事的,因为你在我这里哦。”海天用手指头戳戳自己的心脏说道。
瑾萱何尝不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总得有人去做那些凶险万分的工作,没有他们,就没有人民的安居乐业。
正如老余爷爷说的:“男儿不扛枪,哪有国和家?”
“那你得记住我的话,千万要小心,不能冲在最前面。”瑾萱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按着海天的性子,怎么会躲藏在战友们的身后呢?说出来,权当安慰一下自己。
“好!我听你的!”海天爽朗地一笑,刮了刮瑾萱的鼻子说道。
“嗯!闹闹可不能再失去爸爸了。”宽厚的身子被瑾萱紧紧搂住,风儿捎着瑾萱的话语,越飘越远……
透过林子的阳光,映在瑾萱的眼帘,一滴晶莹的泪,轻轻滑落脸庞…
“嗨!尊贵的女神,您怎么哭了?”穆罕穆德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把瑾萱吓了一跳。
“妈妈妈妈。”闹闹稚嫩的声音,让瑾萱感觉到真实。
“没啊,哦,风吹的吧。”瑾萱摸摸自己的眼角,胡乱说了一句。
吹面不寒杨柳风,阳春三月好时光,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还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穆罕穆德和闹闹骑马回来了,小家伙的脸蛋上全是汗,两只小手揪住缰绳,象个小男子汉。
真不明白,来自不同世界的两个男人,语言不通,竟能玩得这么痛快。
也许,快乐本来就不分边际。
笑容,是天底下共同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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