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拂过面庞,有些微热。军营门口的柏油马路,笔直长远。
一辆越野车从远处奔着军营方向疾驰而来,两旁行道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象两队挺直肃立的战士,迎接首长的到来。
营门外站岗的士兵“啪”地一个转身,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停车的姿势。
“嘎吱!”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越野车在停车线外刹住势头,停了下来。
“队长!”站岗的士兵突然大叫一声,立正敬礼。
瑾萱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明显看到一滴泪水,随着战士抬起的手臂从脸颊上滑落。
门房里负责登记接待的战士,听到卫兵大叫,抬起头朝越野车望来。
“队长!真的是队长!”门房里的战士拉开门,顾不得形象撒腿往越野车跑来。
“都还好吧?”海天推开车门,一跃而出,紧紧把跑过来的战士抱在怀里。
站岗的士兵一直保持着敬礼的姿势,胸前的钢枪微微颤抖,撞击着衣服上的徽章。
“队长回来啦,石队长回来啦!”
“队长好!”
“敬礼!”
瑾萱开着越野车缓缓驶入军营,所有正在训练的战士们都挺直肃立,眼眶红红的,对着越野车立正敬礼。
海天把身子从车窗里探出来,给每一位战士回礼。
“队长!”
“队长!”
单杠上跳下两名战士,象离弦的飞箭,往海天直扑过来。瑾萱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林正和陀淘已经跑到车子跟前。
海天脚尖一点,从车窗里跳了出去,紧紧拉住两人的手,眼睛里都是泪水。
这是瑾萱第一次看见海天落泪,三人哭得稀里哗啦的。瑾萱也忍不住眼圈一红,世界变得模糊起来。
“瑾萱姐!”陀淘抹了抹眼睛,趴在车窗上看着瑾萱喊道。
“傻小子!喊嫂子!”海天扬手抽了愣小子一个头皮。
“大嫂!”林正反应快,一把拉开陀淘,把头探进车厢,对着瑾萱喊道。
瑾萱喜极颜开,刚转过身招呼林正,肩膀忽然被人一拍,转脸一看,陀淘已经拉开车门,一把将瑾萱抱了出来,咧开大嘴,露着整齐洁白的牙齿,冲着瑾萱傻笑。
林正陀淘拉着瑾萱和海天往队部走去,自有不轮班的战士将越野车开走停放。
队部里海天的宿舍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桌子上多了一张黑白相片。
林正一闪身,刚要把照片拿走,被海天一把拉住。
从陀淘的小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林正在特战队干得不错。
老余带着张剑郑大牛和宋玟月执行任务去了,队里的事务暂时由林正负责。
二人在宿舍里安排了午饭,招待海天夫妇。
“队长,啥时给咱们添个大侄子呀?”林正以茶代酒,举杯祝贺完之后问道。
“是啊是啊。”陀淘趴在桌沿上附和。
见二人问起,海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次回来,还不知道怎么跟军长提起复员的事,何况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也不敢轻易要孩子。
“他呀,担心怎么跟军长说呢。”瑾萱点破话题,把海天打算复员的事跟林正陀淘说了一下。
二人自打入伍就跟着海天,俨然把他当作父兄一般看待,听到消息后依恋不舍。
陀淘眨巴着眼睛,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瑾萱几次拿眼睛看他,他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愣小子明显长大了,特别是经历过海天的“牺牲”,之前从来都是无忧无虑的愣头青,一直被林正取笑。
四人草草用完午饭,林正陀淘亲自驾车把海天夫妇送到军部大院。
瑾萱拉拉海天的衣袖,示意他下车,很多事情尽管很难开口,终究还是要说的。
当海天夫妇从军部大院出来,坐上军用吉普车的时候,林正和陀淘谁都不敢搭话。
因为队长的眼神太忧郁了,忧郁得别人不忍心跟他对视。老军长见到海天的时候是万分惊喜的,可是万分惊喜之后,却让他十分失望和惋惜。
足足半个多小时没有说话,甚至连看石海天一眼都没有,后来还是端着水果进来的杨医生打开了僵局。
瑾萱是感谢杨医生的,若不是她的及时出现,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可能是海天的一阵剧烈的咳嗽,才把老人伟岸的身躯翻转过来。
一个不舍的拥抱表明了一切。
军人的话不多,一个动作足矣。
然而这个拥抱,海天会牢记一辈子。
海天夫妇离开军营时,林正带着所有的特战队员们列队恭送。
军礼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战士们的脸上挂满了泪水,连瑾萱看了都震颤不已。
她甚至后悔自己鼓动丈夫复员,没当过兵,不知道这份感情的真挚和深厚。
她只以为如当初大学毕业时的分离,以为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平息。
正如海天说的,他和这帮孩子们是过命的交情,为了他们他甘愿去死。
“老余回来,来成都找我。”这是海天在军营门口跟林正交代的最后一句话。
越野车扬起飞尘,沿着来路驶去,把军营的大门使劲往后面推。
瑾萱从眼睛的余光里发现,海天一动不动坐得笔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战士们的呼声越来越轻,终于被风声盖了过去。
“对不起,是我逼着你离开的。”瑾萱望了丈夫一眼,柔声说道。
“不,别这么说,军营里有几百个像我这样的军人,而梁瑾萱的丈夫之后一个。”海天看着前方,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完之后,扭头看了瑾萱一眼。放在档位杆上的手忽然赶到一丝凉意,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在瑾萱的手背上。
二人默不作声,越野车一路回程,直至手背上的泪珠自然干透。
……
时间一丝丝过去,转眼半个月了,瑾萱和海天每天帮着柳碧瑶打理些饭馆里的小事,偶尔回到画室作几幅画。
老余早上打来电话,和海天夫妇约好了会面的时间,二人打算在碧瑶家再办一场宴席,一来庆祝团聚,二来自打成婚以来,还没正式邀请过这帮生死与共的朋友。
柳碧瑶早早地挂出了打烊停业的牌子,留下一整天专门招待特战队的队员们。
吉普车的轰鸣声在画室外面的小马路上停下来,海天拉着瑾萱快速跑出门外。
“海天哥!大嫂!”宋玟月第一个扑了过来,前天夜里跟母亲把海天谈论了一夜。
“都大的人了,还撒娇?”海天一把将玟月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
玟月憋红了粉面,两只拳头对着海天的肩膀好一通捶打,众人看了,全都哈哈大笑。
海天握住老余和战友们的手,把众人让进屋内。
“哟哟哟,孩子们全都来啦,待会开吃,姐姐做了好多好吃的。”柳碧瑶听到声响,从饭馆里跑了出来。
战士们平日都在军营里,难得外出,看到这么风情万种的熟女姐姐,即感到亲切又有些腼腆。
瑾萱赶忙给大家介绍,让海天招呼战士们喝茶,自己拖着柳碧瑶会饭馆烧菜。
陀淘和玟月硬赖着瑾萱,也跟着进了厨房。
“嫂子,我来帮你。”玟月卷起袖子说道。
“没事的啦,都是碧瑶姐和姐夫忙的,我和海天还没插得进手呢。”瑾萱赶忙拉住玟月的手说道。
“哎哟,这么细嫩的小手,怎么能做这些粗事?快到边上歇会去。”柳碧瑶在宋玟月的嫩手上捏了一把说道。
“自打姐夫来了之后,碧瑶姐越来越不像话了。”瑾萱怕玟月尴尬,急忙打岔。
“哎哎哎!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呢?是不是看姐姐越来越性感了,心生妒忌啊啦?”柳碧瑶在瑾萱的胳肢窝狠狠挠了几把,三个女人顿时笑作一团。
陀淘看着三个女人嘻嘻哈哈,扶着门框僵立在那里。
“怎么啦?小淘子。”瑾萱收住笑容,凑到陀淘身边问道。
“没…没什么…”陀淘支支吾吾地说道。
“他呀,成天念叨徐海妮呢!”玟月把陀淘的秘密揭开。
瑾萱恍然大悟,怪不得前几日在军营里,就觉着陀淘哪里不对,原来愣小子长大了,开始有心事了。
“嘿嘿,玟月姐乱说的,别听她的。”陀淘黑脸一红,急忙说道。
“啥?我乱说?”玟月一把揪住陀淘的耳朵,把林正告诉她的话跟瑾萱她们说了一遍。
陀淘早羞红了脸,自顾自搬起一整块猪排,拿起刀狠狠切了起来。
“哎哟哟,我说小淘子,你是拿肉出气呢?”柳碧瑶柳眉倒竖,叉着腰喊道。
瑾萱和玟月转身一看,原来好好的半片猪,被陀淘切得都是碎块,那可是柳碧瑶待会做菜用的。
原来陀淘上个月出任务回来,回了凉山一次。刚好徐海妮和椒盐错来马子村做客,在陀家歇了几天。
自打杨天啸过世之后,徐海妮一直留在阿机椒盐错身边,不曾出岭。
陀子到偶尔也去杜鹃岭拜访椒盐错,海妮和老陀子最聊得来。惹得老寨主心生醋意,硬说老陀子抢了他的孙女,二老经常为了徐海妮的事争得面红耳赤。
陀子到平时的话不多,凡事只拿眼睛看着,海妮觉得陀爷爷特别亲,经常跟着陀子到出岭。
有时候跟着陀子到进凉山打猎,有时候跟着陀子到回马子村住上一阵子。
椒盐错疼爱孙女,自打女婿过世之后,为了不让徐海妮伤心,凡事都顺着她的意。
好在孙女比女儿懂事多了,尽管整个杜鹃岭都宠着她,却从来不仗势欺人,不像雾飞樱那样跋扈。
那一夜,椒盐错和陀子到谁都不服软,竟然约好深夜进山猎熊。不知二老是不是成心如此,家里就剩下陀淘和徐海妮两人。
月色皎洁,一缕清风吹起几片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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