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悬于墨色天际,我与李莲花趁着夜色载着莲花楼顺流而去。船尾的灯火在江面碎成点点金鳞,恍惚间竟忘了岸边石滩上还卧着个醉醺醺的身影。方多病歪斜在萋萋芳草间,绣着金线云纹的衣襟沾满夜露,他却犹自枕着胳膊,嘴角挂着傻笑,在酣甜的梦境里与好友相谈甚欢 —— 梦里的月光比现实温柔,莲花楼前的酒坛堆得比山高,他正拽着李莲花的衣袖,非要讨教那失传已久的相夷太剑。
破晓时分,两声急切的呼唤划破晨雾。方多病的两名仆从拨开带露的草叶,只见自家公子横躺在大树旁,口中喃喃呓语,不知是在追忆昨夜的醉意,还是在挽留那悄然远去的好友。


离儿:少爷
方多病:携手破案,干
旺福:少爷,少爷
旺福无奈伸手摇了摇方多病,这次勉强醒了过来
旺福:少爷,你怎么睡在这里啊
离儿:我们找了你一晚上呢
方多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嗖" 地弹起来,脑袋差点撞上半山腰的歪脖子树。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左看右看,眼前除了随风扭秧歌的草叶子,就剩几只胖鸟蹲在枝头冲他 "啾啾" 怪叫,仿佛在嘲笑他刚才睡得哈喇子都快流成河了。

方多病:这楼呢?这人呢?方多病:本少爷掏心窝子话都说了,结果人给我跑了
转换镜头,莲花楼

日光斜斜探入莲花楼窗棂,李莲花执青瓷茶盏的指节突然泛起青白。茶汤尚未凉透,杯盏已脱手坠地,瓷片迸裂的脆响惊飞檐下春燕。他扶住斑驳的雕花桌沿,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腥甜,额角冷汗顺着下颌线坠入月白长衫,洇出深色水痕。檐角风铃叮咚作响,空荡荡的楼阁里,唯有药香混着茶香在寂静中飘散,而本该为他煎药的人,此刻正穿行在熙攘的集市,与盛放的药草摊前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浑然不觉。

李莲花:发作的日子又提早了

李莲花苍白如纸的指尖微微发颤,终是无奈运起残存的内力,强行冲开被封的穴道。碧茶之毒如附骨之疽,毒发时撕心裂肺的剧痛顺着经脉游走,他颈侧青筋暴起,血脉在苍白皮肤下泛着诡异的幽蓝,仿佛毒蛇盘踞。未清的毒素在丹田处翻涌肆虐,搅得他五脏六腑似被烈火灼烧,偏偏此刻体内的内力只剩微弱的一成,犹如残烛在狂风中摇曳,难以压制这来势汹汹的剧毒。他抿紧泛白的唇,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在这无声的剧痛中,只余一声叹息,消散在清冷的空气中。
调息间忽觉灵台震颤,十年前的腥风骤雨自记忆深处翻涌而出 —— 东海之上与笛飞声刀光相撞,四溅的浪花都被剑气灼成齑粉;四顾门的残旗在血色残阳里猎猎作响,曾经把酒言欢的手足分道扬镳;而那道白衣倩影,终在漫天飞雪中化作遥不可及的残梦。直到踏入普渡寺的晨钟暮鼓,老和尚枯瘦的手指拂过木鱼,"执念如茧" 的偈语至今仍在耳畔回响,与眼前袅袅青烟缠绕成剪不断的因果。

随着绵长的吐息渐归平静,睫羽轻颤间,李莲花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目。周遭光影如碎金般晃荡,四肢百骸仿若被抽走了筋骨,绵软无力地瘫坐在床沿。盘曲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胸腔剧烈起伏着,阵阵白气从齿缝间逸出,在寂静的室内凝成细碎的霜雾,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破碎的风箱,艰难又沉重。
你肩头斜挎着斑驳的乌木药箱,左手麻绳捆扎的油纸包沉甸甸压着掌心,党参当归混着陈皮的辛香从层层包裹里逸出。右手竹篾篓中的活鱼突然扑腾,溅起的水花沾湿粗布裤脚,尾鳍扫过石阶青苔,惊起半墙碎金般的夕照。
李安悦:小莲花我回来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的面容在昏暗光影里几近透明。他垂落的衣袖下,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灰,见我踏入门槛,勉强勾起唇角,笑意却比窗外飘雪更显孱弱。我手中竹篮 “哐当” 坠地,野果滚落满地,三步并作两步扑至榻前。跪坐在冰凉的青砖上,颤抖着执起那只瘦得硌手的腕子,指尖触到他脉搏如游丝般虚浮,心尖骤然揪紧。粗布袖角轻轻拭过他沁着薄汗的额角,指腹抚过他凹陷的颧骨,触感像是抚过一片即将碎裂的琉璃。
李安悦:碧茶之毒发作了?
李莲花唇角弯起一抹似春风拂过湖面的涟漪,眉眼间的温柔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抬手时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修长指尖轻轻扣住你的腕骨,动作轻柔得如同接住一片将坠的花瓣。掌心的温度透过相触的肌肤缓缓蔓延,混着那声尾音微颤的呢喃
李莲花:阿念回来了
李安悦:别说话了来
你的指尖刚触到他单薄的肩胛,李莲花便像被风卷落的雪枝,轻轻跌进你怀中。他发间沾着的药香混着若有似无的苦意,温热的额头贴着我颈侧动脉,雪色衣袖垂落,苍白的手指攥住我腰间衣料,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浮木。你的掌心贴着他冰凉的脊背,真气顺着经脉游走,触到那些暗伤处泛起的涟漪,恍惚间听见他在我锁骨处轻笑,呼吸拂过敏感的肌肤,带着潮湿的暖意。
李莲花:阿念今日起得这般早,回来的也晚
他指节泛白地搂住你的腰肢,掌心温度透过衣料灼人,喉间溢出的低喃裹着委屈与嗔怪,仿佛春日骤雨打落满枝海棠。
李安悦:你还笑的出来
李安悦:怪我怪我,这不是为你配药差了几味,今日早些出去买,我这刚走没多一会儿你这毒就发作了
李安悦:你啊赶紧给我放点儿血,我好快些研制解药
李莲花:阿念,碧茶之毒
李安悦:我可以的,你别担心了,实在不行我放点儿血,我的血液内有万毒解药丸的成分,可解百毒,你也不会太难受
李莲花:(看向你)不要,别伤了自己
李安悦:好,听你的
李安悦:可好些了
李莲花:嗯
李安悦: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煎药,喝茶吗
李莲花:有劳阿念了
你将他虚浮的身子缓缓扶正,待其坐定后轻抬指尖,青瓷茶盏便盛满新沏的碧色茶汤,袅袅茶香氤氲着落在雕花案几上。转身时药香已漫过衣襟,粗麻药包在掌心散开,深褐药草与白瓷药罐相撞发出细碎声响,我执铜勺搅动釜底文火,看那些承载着希望的药汁在沸水中翻涌,仿佛能将榻上人的病苦也一并熬化。

李莲花垂眸望着掌心那只鎏金酒壶,壶身錾刻的云纹在夕照里泛着幽光,师父当年亲手系上的靛青丝绦早已褪色,却仍倔强地缠着壶颈。指尖抚过壶身斑驳的刻痕,他忽然想起师父斟酒时微颤的手腕,那声穿透岁月的 "臭小子",此刻正随着壶中残酒晃出涟漪,在心头漾开无尽怅惘。
李莲花:师父您是不是故意将那小子送到跟前来提醒我,不过您放心死之前我肯定会把师兄找到的,要不然我都没有脸去见您了
李莲花:(微微一笑)阿念听到了又该说我了,师父,当年神医谷遭难顾家主的女儿侥幸活了下来,就是您当年要找的姑娘顾念
李莲花:您见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莲花素白的广袖垂落如流云,腕间玉色绦带轻晃,一枚暖玉扳指被修长指尖拈起,在光影里流转着神秘的幽光。当他正以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细细摩挲扳指上暗刻的金鸳盟的暗纹时,你手托着描金缠枝莲纹的药碗,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走近。蒸腾的药香裹着当归与川芎的气息,与他衣袂间若有若无的龙脑香交织缠绕,瓷碗边沿凝着的水珠,悄然坠落在青砖缝隙里,惊散了几缕氤氲。

李莲花:果然是金鸳盟的暗纹
李安悦:这暖玉可是稀罕物啊,这辛雷竟然做成了扳指
李莲花:昆仑玉城

我轻轻捧起青瓷药碗,袅袅药香氤氲而上。指尖拂过碗沿尚带的温热,将这碗凝结着心意的汤药递到李莲花面前。目光里满是关切与温柔,轻声呢喃
李安悦:这药凉了便失了功效,快趁热喝了
李莲花执起青瓷药盏,朱唇轻抿间蹙起远山眉。药汤入口时,他睫毛微颤,腕间银铃轻响,衫垂落的褶皱里,似有清苦的药香晕染开来。你将手搭在他的肩膀,说道
李安悦:忍一忍,这苦是穿肠的箭,待它过了,便有蜜饯甜糖来解围。
说着从袖中取出裹着金线糖纸的梅子,在他眼前轻轻晃动。琥珀色的糖衣折射着烛火,如同将晚霞揉碎了藏进掌心。
见他将最后一口药饮尽,我忙将梅子塞进他口中,看着苦意从他眉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唇角若有似无的浅笑,那抹甜意仿佛顺着喉间化开,连眼底的霜雪都融成了春水。
李安悦:不苦了吧
李莲花:阿念啊,这汤药是
李安悦:一来压制你的毒,二来是治五感的,是不是觉得眼睛好些了
李莲花:嗯
李安悦:那便好
话音未落,你指尖银光骤闪,三枚淬着霜气的银针已夹在指缝间。寒光掠过李莲花苍白的面庞时,他单薄的脊背瞬间绷成一张满弦之弓,如惊鸿乍起般向后疾退半步,广袖扫落案上青瓷茶盏,碎玉般的瓷片迸溅在青砖缝隙,叮咚声里混着他急促的喘息。
李莲花:阿念你
李安悦:(指尖轻捏李莲花苍白的手腕)小莲花,你的血可是破译碧茶之毒的密钥,唯有借这份天赐的馈赠,方能寻得解药的踪迹。不过……(突然收紧五指,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几滴血可填不满我的琉璃盏,莫不是要你学人断腕,以汩汩热流浇灌这悬壶济世的良方?
李莲花:阿念~
李安悦:好啦逗你,断腕我自然是舍不得的
。指尖轻牵起他苍白的手,银针如蝶翼般翩然落于指缝,几点殷红血珠顺着针尖滚落,坠入琉璃盏时荡起细碎涟漪。我抬眸望向李莲花,见他眉梢微蹙,语声不自觉染了几分温柔
李安悦:可还疼
李莲花咬着泛着水光的下唇,将那抹委屈藏在微蹙的眉峰里,睫毛扑闪如受惊的蝶,终是垂下眼睫,乖巧地点了点头,我垂眸瞥见他紧绷的指尖,忍不住弯起唇角,尾音带着几分戏谑的颤意
李安悦:昔日踏雪破月的剑神李相夷,竟也会在银针下敛了锋芒?
李莲花:阿念,你又调侃我
你垂眸望着他低垂的眉眼,掌心贴着微凉的鬓角缓缓下滑,发梢在指缝间缠绕成温柔的弧度,如同无声的絮语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李安悦:小莲花,待那碧茶毒的解药现世,漫漫长夜自会破晓。到那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经脉亦能重涌千江春水。且将阎罗殿前的引魂幡暂且撕碎,这人间万里晴光、江湖万千胜景,怎可轻易让与那无常判官?
目光看向李莲花时,仿佛被细雪触碰,睫毛下浮动的水雾里,沉淀着化不开的疼惜,和一抹暮色般的怅然。
李莲花:阿念
李安悦:别以为你说的话我没有听到
李莲花:让阿念担忧了(握住你的手)
李安悦:师父他老人家不会看着自己心爱的徒儿就此离去,这万里山河你不替他去看看
李莲花:自然,我要阿念陪我
李安悦:好~
李安悦:小莲花,你的佩剑
李莲花:霜华剑想当年可是与少师剑齐名,只不过啊如今的我自然是拿不动这把剑了
李安悦:少师剑,我自会替你寻回来
李莲花:他有个更好的主人未必是件坏事
李安悦:(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他)
李莲花:阿念
看你发呆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李莲花:娘子看为夫竟如此的入神
话音刚落,戏谑的笑意如三月春风掠过耳畔,我仿若被春日暖阳烫红了双颊,耳畔腾起的热意顺着脖颈蜿蜒。指尖轻颤着落在李莲花清隽的胸膛,似是嗔怪,又似惊鸿掠过寒潭,惊起一池细碎涟漪,那点带着娇憨的力道,倒像是蝴蝶停驻时扇动的薄翼,将满心的羞赧与慌乱都藏进了这欲拒还迎的一触之中 。
李安悦:谁是你娘子?
李安悦:本来还要说你如今这般温润如玉很好,没想到油嘴滑舌,哼
你双颊腾起两团怒焰,锦袍下摆裹挟着疾风扫过雕花木阶,径直跃上莲花楼二层。而身后的李莲花抚着被打过的胸膛,星眸微弯,喉间溢出细碎轻笑,仿佛这一击不是惩戒,倒成了某种隐秘的欢愉,笑意如涟漪般漫过苍白的面容,在鎏金窗棂斜照的光影里,漾出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李莲花:阿念,该启程了
李安悦:知道啦
木质楼板忽然传来细碎震动,雕花栏杆间垂落一缕若有似无的药香。紧接着,捣杵撞击陶臼的笃笃声自二楼悠悠荡开,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沉缓似雨打芭蕉。混着这节奏,你的声音裹着袅袅药气飘下,尾音被风揉碎在檐角铜铃的轻响里,恍若从云雾深处传来的古老歌谣,氤氲着草木清苦与人间烟火交织的况味。
转换镜头
旺福:少爷,你要不还是还是坐下来吃点儿吧
方多病:那米一看就是糟的,本少爷还没有落魄到亏待自己的嘴
离儿:不亏待嘴就得亏肚子,少爷,咱们身上可真的是一颗子儿都没了
离儿:吃完这一顿保不齐还有没有下一顿了
方多病:旺福,你这身上就真的抖不出什么东西了
旺福:没有了

囊中早已空空如也,就连你先前塞给他的碎银既然花光,方多病垂眸望着玉佩,仿佛能看见母亲温柔的笑意,可腹内的饥饿又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攥紧玉佩的手掌微微发颤,不知这最后的念想,是否也要化作充饥的盘缠。
离儿:少爷,您不是要把这个玉佩当了吧
离儿:不行不行,这可是堂主打您一出生就挂在您身上的东西
方多病:去说书卖艺都不能动它
方多病:不然我娘不得撕了我
方多病:旺福,再把包裹翻出来看看,
方多病:这信是
旺福:灵山派把朴二黄的东西都扔了出来,我就捡了几张他写了字的纸,想着烧给我娘,让我娘不要再惦记他了

方多病:下次我帮你写
方多病:来,我看看
说着方多病拆开那几封信读了起来

方多病:等会儿,这信怎么文理不通,乱七八糟的
方多病好似发现了什么端倪把其余的几封信都拆开了

方多病:属下失利,暴露金鸳盟在嘉州踪迹,万死难辞,本当亲自北上座下谢罪,但请魔君看在属下一片忠心赤诚上网开一面,属下定位魔君,为金鸳盟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旺福: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多病:这明显是朴二黄还没来得及寄出去的请罪书啊
方多病:这金鸳盟里头能称的上魔君的只有大魔头笛飞声身边的药魔了
方多病:这朴二黄是给药魔办事儿的
旺福:少爷,药魔长啥样啊
方多病:离儿,把我们天机堂收集多年的金鸳盟要员手册拿出来看看

旺福:药魔,年岁不详,来历不明,善制度用药,初,以医活死人名动江湖,有心疾,几无内力,不善功夫,奸诈狡猾
方多病:这怎么听着在哪儿见过似的
离儿:嗷,我知道了少爷
离儿:你说这个药魔想不想假神医李莲花
离儿:他活死人肉白骨的名声不是凑巧,因为他就是药魔,那么去灵山道场也不是凑巧,朴二黄的死更不是凑巧,就是因为他暴露了金鸳盟的踪迹药魔是来灭口的
离儿:还有他身边带着的那个徒儿,医术竟然如此的高强,她好似也是一名毒医,这一切不是凑巧,都是那个李莲花暗中谋划好的
方多病:这巧合确实太多了,他如果真的是金鸳盟的余孽,绝对不能让他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方多病:李安悦
离儿:那我们去哪儿找他?
方多病:这北上只有一条必经山道,他拖着个房子可定走不快
方多病:走,追它们两个去

于是,三人便策马扬鞭追了过去。

旺福:少爷你走慢一点儿

林中骤然炸开的尖叫撕裂了凝滞的空气,方多病循声望去,只见丫鬟离儿苍白的指尖死死攥着旺福的衣袖,两人踉跄跌坐在地上。在他们身后,半卷的朱红帘幔下,一具青灰色的躯体正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染血的锦缎在晚风里轻轻翻卷,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最后的惊惶。
旺福:鬼啊
方多病:这不是鬼,是尸体,找李莲花和李安悦要紧,赶紧走吧

绕过葱茏的槐树林,莲花楼赫然入目。四匹毛色油亮的骏马静静伫立在楼前,缰绳垂落在青玉阶上,随着微风轻晃。雕花木窗半掩着,竹帘低垂,楼内寂静无声,唯有檐角铜铃在暮色里叮咚作响,更衬得整座楼阁空寂无人,仿佛被时光遗忘了一般。
方多病:嗯可算让我找到了



三人如惊弓之鸟般踏入莲花楼,清冷的檀香混着药草气息扑面而来。方多病疾步登上顶层,雕花窗棂漏进的碎阳里,他掀开青布帘、推开檀木柜,连墙角的陶瓮都细细探看,唯有李莲花亲手栽种的萝卜苗在陶盆里舒展新叶,莹白的根须浸在清水里,泛着温润的光。离儿在厢房里屏息翻检,指尖划过藤编药筐与青瓷药瓶,当归的辛香混着薄荷的清冽在空气中流转,常见的药材整整齐齐码在屉格间,不见丝毫异状。旺福佝偻着背穿梭在一楼厅堂,青铜香炉下、八仙桌底,连褪色的屏风夹层都一一摸索,可除了积灰的青砖与簌簌飘落的旧绢,再无半点可疑痕迹。整座楼阁寂静得可怕,唯有窗外的风卷着落叶,在空荡荡的回廊上沙沙作响。
方多病:什么味
离儿:我也闻到了
方多病:谁知道是什么味,他若是真的药魔整天与死人为伍做什么都不稀奇
旺福:呕~少爷,你要不还是别说了吧
离儿:是啊少爷,刚刚这一块儿我们都检查过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方多病:你傻呀,最要紧的东西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于是方多病来到了李莲花平日里做饭的地方,在砂锅地下发现了赢珠甲
方多病:千韧丝,薄如翼
离儿:这东西这么稀罕怎么拿来垫砂锅啊
方多病:这可是笛飞声穿过的赢珠甲,看来这个假神医果然跟金鸳盟脱不了干系
离儿:那他会不会是发现少爷追上了他所以弃楼而逃了
方多病:我看这里没有半点慌忙逃离的样子,应该人就在附近

暮色将莲花楼的檐角浸染成琥珀色,三人跨出朱漆门槛。风掠过檐下悬铃,清越声响中,他们踩着满地碎金般的夕照,循着若有似无的线索,义无反顾地踏入通往江湖深处的迷雾,誓要在这浩渺天地间,寻得你与李莲花的踪迹。
傍晚,小绵客栈


暮色如墨浸染荒城,方多病与仆从踏着满地碎金般的残阳,踏入了寂静的小绵客栈。此地四野空寂,唯有荒草在风中低吟,恍若被尘世遗忘的孤魂。晚风裹挟着寒意掠过断壁残垣,枯叶打着旋儿簌簌飞舞,宛如无数苍白的蝶,在暮色中演绎着凄美的离歌。四下一片死寂,唯有风声呜咽,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踏入了一座沉睡千年的幽冥古城。
旺福:开门

敲了敲门之间客栈小二拿着个火盆走了出来
小二:几位客官见谅,咱们这儿有个规矩,想要住店得跨一跨驱邪的火盆
旺福:驱邪?
小二:几味客观有所不知,这附近有处古战场,不少士兵曝尸荒野,所以啊这是不是总传出点儿让人疑神疑鬼的事儿来
小二:恰巧今儿又是中元节,掌柜的特地准备个火盆大家跨一跨,驱一驱邪气
离儿:少爷要不咱别主了吧
方多病:不住这儿晚上想走夜路啊
小二:有劳有劳
小二手脚麻利地将烧得正旺的火盆稳稳放下,恭请方多病主仆跨过那跃动的火焰,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那神情、那语气,似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倒叫人忍不住揣度,这客栈之中,莫不是真要发生什么稀奇古怪之事?
凉风裹挟着西瓜的清甜扑面而来,抬眸只见檐下竹席上,你与李莲花相对而坐,红瓤黑籽的西瓜切成月牙状盛在青瓷盘里。两人指尖沾着瓜汁,时而碰杯相视而笑,时而仰头将果肉送入口中,清脆的咀嚼声混着细碎笑语,在夕照里晕染出一片闲适安然的光景。
李莲花:阿念,这瓜……是甜的
李安悦:你说什么
你激动的来到了李莲花的身旁询问这他
李安悦:你的味觉(开心一笑)
李安悦:太好了,看来是我的药对你有益
李莲花的指尖似携着春日柳絮的温柔,轻轻掠过发梢,将垂落的碎发勾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别至耳后。他掌心残留的暖意顺着发间蔓延,又揽过你的腰肢,动作轻柔地将你扶向雕花檀木凳,仿佛怀中拥着的是易碎的琉璃盏,每一步都含着化不开的怜惜。
李莲花:多亏了阿念,这瓜甜而清爽,阿念多吃些
李安悦:好
方多病:果然在这儿

离儿:他……那不是安悦姑娘嘛?他轻薄她,还是她师父,登徒子
想来是那误会如蛛丝悄然缠绕心头 —— 这小丫头误将李莲花垂眸浅笑的温润,认作藏锋隐芒的算计,错把他递出的甜瓜,看成包藏祸心,竟疑心这看似无害的江湖客,对自己悉心栽培的徒儿暗藏不轨。
离儿:金鸳盟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方多病:你们两个去他房间看看有没有其他证物
李莲花见方多病走来指尖微颤,仿佛被烫着般迅速抽回揽在你腰间的手。他垂眸拾起青玉碟中半块甜瓜,低垂的睫毛掩住眼底波澜,齿尖咬下脆嫩瓜瓤时,清甜汁水漫过舌尖,却难掩喉间那抹不自然的滞涩。
方多病:正所谓山水有相逢,做了亏心事溜是容易,可再遇见岂不是很尴尬
方多病:你为人师表心术不正,安悦姑娘可是你的徒弟,你怎么能
李安悦:想来是方少侠误会,我不小心扭伤了腰师父帮忙医治而已
方多病身形微顿,墨色瞳孔泛起层层涟漪,如同深潭被投下碎石。他垂眸凝视着李莲花,眼尾微挑,眸光似淬了冰棱,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猜疑如同蛛丝般细密缠绕,将探究之意尽数裹挟其中,周身萦绕的审视气息,似要将眼前二人的伪装层层剥下。
李莲花:确实如此
李莲花:而且啊我呢带着小徒儿着急启程北上,没顾的来你酒醉未醒,有不周到之处
李莲花:来,不放请你吃冰镇西瓜
方多病:本少爷不爱吃瓜
方多病:李神医,你们二人这么着急走是因为朴二黄吧
李莲花:跟朴二黄有什么关系
方多病:这上了锁的柴房你是如何进去的?
李莲花:嗷,是这么回事儿,我呢看到朴二黄一直在惨叫于是啊医者仁心我就进去瞧了瞧,看了看
方多病:还顺手撬了个锁
李莲花:那多多少少有点技能啊
方多病:编的还真是顺畅啊
方多病:朴二黄死的时候为何说出了顾念二字
李安悦:他说了?
方多病:顾念是我师娘,当日朴二黄身上刺中的暗器是你扔的吧,迅速狠厉,手法与我顾念一模一样
李安悦:可能凑巧吧,暗器嘛能杀人就好
方多病:那还真是巧啊
方多病:可惜你们走的太匆忙了,也不确定人家朴二黄死没死透
李安悦:你不都说了我扔出去的暗器直中要害,能没死嘛
李安悦:再说了,倘若这朴二黄 没死的话不是更好嘛,正好让你送去百川院邀功啊
方多病: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人家朴二黄只交代了李神医
方多病:你们二人什么来路什么身份我就不必在这儿明说了吧
方多病:你们二人乖乖跟我回百川院走一趟
李安悦:(心想:逆徒啊,这是把我们二人当成了金鸳盟的人了?)
李莲花:方少侠你这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来路身份
李莲花:我不过就是一个到处混饭吃的江湖游医啊,我这徒儿呢看她可怜无父无母便收她当我的小徒儿教一些医术罢了
方多病:起死回生的名声不止一个
方多病:十年前就有一位以医死人而闻名的
李莲花:嗷~哈哈哈哎呦
李莲花:这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怀疑我是金鸳盟的药魔啊
李莲花:看来朴二黄确实死了
李莲花:不然也不会让你猜的这么离谱

方多病:笛飞声的赢珠甲可是在你的莲花楼里发现的,还有这个药方是在你的房间里找到的
李安悦:这药房有何稀奇嘛
方多病:你是一个毒医,这房子是金鸳盟在十年前炼制药人用的一个方子,你一个小小的徒弟怎么会有
方多病:还说你们两个跟金鸳盟没有关系
李莲花:这两样东西这么大来头啊
李莲花:这个什么甲呢我确实是在海边捡到的
李莲花:这捡东西不是罪过吧
李莲花:至于这个药方是一家药铺老板给我开的,说是以毒攻毒清楚我体内的毒素而已,这也是罪过
方多病:真有这么巧?
李莲花:那谁说不是呢
李莲花:方少侠,赶快吃点西瓜吧,很甜的,再不吃就不冰了
刹那间,天际裂开银蛇般的闪电,惊雷如巨锤轰然砸向大地。浓稠的墨云翻涌着压向屋檐,裹挟着腥风卷动檐角铜铃发出刺耳的呜咽。客栈内酒盏坠地的脆响与食客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蒸腾的热气被寒意割裂,化作细雾在烛火间飘散。
掌心传来木桌沁人的凉意,我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十年前那个浸透鲜血的雨夜突然在脑海中翻涌,瓦砾堆里父母苍白的面容与暴雨中狰狞的刀刃重叠,胸腔里传来擂鼓般的震颤。豆大的雨珠砸在青瓦上,竟像是当年飞溅的血滴。
李莲花:别怕
他的手轻轻覆上我冰凉的手背,抬眼撞进李莲花琥珀色的眼眸,他温厚的声音裹着暖意驱散了几分寒意。
就在这时,一声炸雷劈开雨幕,我下意识地扑进那片带着药香的衣襟,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一下下抚着我颤抖的脊背。窗外风雨呼啸,却仿佛都被隔绝在他温柔的怀抱之外。
李安悦:师父
呜咽像被揉碎的月光,在喉间破碎成断断续续的抽噎。颤抖的尾音裹着十年未愈的伤口,连带着潮湿的水汽漫过眼眶。李莲花的手掌穿过紊乱的发丝,带着药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你战栗的脊背,动作轻得如同晚风拂过枝头将坠的残花。
他垂眸望着我蜷缩的身影,喉间溢出的叹息比檐角滴落的雨珠还要轻柔。十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早已在你心底结成狰狞的痂,此刻却被惊雷震得簌簌剥落。"阿念的心结..." 这几个字在他唇齿间辗转,像是揉碎了万千疼惜,又化作掌心绵延不绝的暖意,一寸寸熨帖着我溃不成军的防线。窗外暴雨如注,而他怀中自成一方安宁的天地,将所有恐惧与噩梦都挡在温柔的屏障之外。
李莲花:没事了没事了,为师在呢
你将脸埋入李莲花带着药香的衣襟,像受惊的幼兽般蜷缩着。细碎的抽噎渐渐弱成绵长的呜咽,尾音颤得如同被雨打湿的蝶翼。他掌心一下又一下地顺着脊背轻拍,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哄着易碎的琉璃。
烛光摇曳间,方多病握着酒盏的手停在半空。这个向来风风火火的少年难得敛了嬉笑,剑眉微蹙,目光在我颤抖的肩头与李莲花安抚的动作间来回游移。金鸳盟的线索明明近在咫尺,此刻却被抛诸脑后。他望着你苍白的侧脸,眼底泛起疑惑的涟漪 —— 那个在江湖上行走时总带着清冷笑意的安悦姑娘,为何会在雷鸣乍响时这般脆弱?雨幕敲打窗棂的声响里,唯有你那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方多病:安悦姑娘怕打雷
方多病:为何啊
李莲花:儿时家中变故
方多病:这,安悦,没事儿啊
住客:你说这,每晚都下雨,满地死人骨,这鬼地方 真是晦气,要不是这里离渡口最近的路,我才你来呢
住客:嘘,怪不得店家诸多讲究,这邪门是有来头的
住客:前两日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嘛
住客:啥事儿啊
住客:就在前两日,我有个朋友路过前面不远处的林子时看到两个商贩哎呦竟然不知道被哪儿来的骷髅给活活掐死了
住客:真的


客栈里到处贴满了寻人的告示,让客栈的气氛更是冷到了冰点

阴风冷不丁从门缝钻进来,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粗暴地扯开虚掩的门窗。朽木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板在风中剧烈摇晃,发出 "吱呀吱呀" 的声响。满地的寻人告示瞬间被卷上半空,如同受惊的寒鸦四散纷飞,有的贴在墙壁上,有的落在酒桌上,有的甚至扑簌簌地飘到食客们的肩头。
屋内烛火在狂风中剧烈摇曳,橙红色的火苗被吹得歪歪扭扭,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烛泪顺着铜烛台蜿蜒而下,凝结成扭曲的形状,在墙上投下诡谲的光影。客栈内一片狼藉,酒客们慌乱地伸手去抓飞舞的纸张,惊呼声、桌椅碰撞声此起彼伏,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混乱。寒意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涌入,将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渲染得愈发阴森可怖。
住客:小二,快把这些晦气的东西拿走

小二:哎呦客官,这话可说不得,画像上这位姑娘是山后玉城城主的妹妹玉秋霜
小二:不知是何原因离家出走这才张贴告示寻人的呢
小二:这眼下店里住的都是来玉城寻二小姐的人
方多病:这怎么只有瓜啊连个小菜都没有
此时你缓和些慢慢坐起身,委屈巴巴的说道
李安悦:师父,我看这还要下几天雨呢
李莲花:不怕,为师陪着你
李安悦:方少侠,这瓜很甜的,我跟你说啊这里面的素面两钱,加肉三钱,还增搜一份小菜呢
方多病:李安悦你瞧不起谁呢,本少爷不饿
李安悦:大少爷如今落魄到这个地步了连份素面都点不起,赶紧回家去吧
方多病:你还说我,你连个雷声都怕,还跟着这个假神医到处溜达,你怎么不会去
李安悦:他是我师父,你才无家可归
你与方多病针尖对麦芒,话语如连珠箭般互不相让,你来我往间竟似顽童争抢糖糕般稚气。他涨红着脸挥舞手臂,发梢随着激烈动作轻轻颤动;你叉腰挑眉,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偏要与他争个高下。
李莲花坐在你身侧,唇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你的头顶,指腹带着温热的触感,像春风拂过新抽的嫩芽般轻柔。望着方多病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模样,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里泛起盈盈笑意,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溢出来,仿佛在看两只斗气的小猫,满心都是纵容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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